第一百二十六章 三媒六聘
她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那是一間成衣店。
墻上掛著一件絳紅色的對襟廣袖喜服,肩部披著霞帔,胸前還配了一對赤金的同心鎖。
逶迤拖地的裙尾上繡著鴛鴦蝴蝶,端正莊重,華美到令人移不開眼。
幾乎是一瞬間便看透了他的心意,寧扶蕊垂下眸,心中有些輕微的動容。
他的執(zhí)著程度不似常人,這件事可能在他心里已經想過千萬回了。
她了解他的性子,她看得出,他對成親這件事沒有概念。
舊時他與她提成親,那是單純地想與她在一起。
如今他再與她提起,也只是因為宮里有老宮女順口提了一句,一對夫婦死后能再續(xù)前緣,他便一直念著。
而他又那樣順著她,但凡她說一個不字,他便會將那件事永遠壓在心底,惦念到死也不會再同她提起。
直到老板小聲提醒她,她才慌忙抬起頭,朝他笑道:“就給我畫一對蝴蝶吧?!?p> 老板和顏悅色地應了聲,瞧著這對神仙眷侶一般的夫婦,眼里滿是羨慕。
兩人手還牽著,到老了感情也那樣好。
傍晚,寧扶蕊與他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周惟卿?!?p> 周惟卿垂眸看她,眼里是永恒不變的愛意。
“我們成親吧?!?p> 一瞬間,風停了,樹也止了,漫天的喧囂漸漸隱去,他的呼吸也逐漸慢了下來。
她仰頭笑望著他,他能清晰地望見她眼里自己的模樣。
他緩緩轉過身,心中漫上狂喜,連帶著唇齒也不住地顫栗。
她答應了……
她回應了他的私心,她允許他與她再續(xù)前緣。
寧扶蕊就知道他想歪了,她微微板起臉,認真道:“成親不是只有這個意思的?!?p> 他眉宇間的欣喜逐漸變得空茫起來,如同墜入了一場不真實的幻夢。
“那……成親到底是何物?”
寧扶蕊拉著他一邊走一邊解釋。
“成親跟愛情是沒有必要聯系的,只要二人感情足夠深刻,成不成親是沒有多大意義的?!?p> “它更像一種承諾,一種羈絆,是相互選擇對方作為自己的精神依托,其中還包含了責任,擔當等等諸如此類的東西。”
周惟卿眉眼愈發(fā)柔和,原來成親便是他一直苦苦所求的東西。
他將她當成自己的信仰,而成親便代表了她也自愿地依賴他,要與他一直在一起。
寧扶蕊見他眉間一直掛著喜意,又故意開口問道:“你很開心嗎?”
握著她的手愈發(fā)地緊,他道:“很開心,我從未這般開心過。”
寧扶蕊輕咬著下唇,輕輕笑了兩聲:“我們可以辦兩場婚禮,一場中式的,一場西式的。”
他嘴角的笑意比今天早上的還張揚:“都聽你的?!?p> “唔,那婚禮就我們兩個人,沒有別人,你介意嗎?”
他眉頭微微抬起,似是有些不解:“為何要介意?”
寧扶蕊凝著他的眉眼,覺得他傻。
婚禮明明是要昭告天下的,還要三書六聘,要請媒婆,宴請父母親朋……
他似乎覺得她是不會錯的,他永遠都會聽她的話。
如果她哪天說自己要當皇后,估計他也會滿足自己,去弒君奪帝。
可她從來都不似他心中那般完美無缺,她其實很自私,很個人主義,萬事都先考慮自己。
她沉吟一聲,順著他的心思編了個話,開口道:“因為這是只屬于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不需要別人來參與?!?p> 周惟卿很認同她這個說法,乖巧地點點頭:“嗯?!?p> 夜色逐漸籠罩大地,她逛了一日,精力耗盡,沾上床榻便熟睡了。
周惟卿回到房中,因著易容的面具要每日用藥水保養(yǎng),他只能每晚趁她睡下之后再卸下面具。
見她房間已經熄了燈,他卸下面具,悄聲走進她的房間。
他今日實在歡欣,自她提了成親之后,似乎他與她的距離便近了許多。
如今,連月亮都特別照顧他。
月光透過窗欞撒照在她身上,使她渾身都蒙上了一層淺白的柔光。
他指尖止不住地輕顫,極小心地撫上她睡夢中的臉。
她的面容蒼白卻恬靜,嘴唇有些干,鼻下細弱的呼吸預示著她的生命即將消逝。
心中橫生的愛欲將他填得滿脹,呼之欲出。
“我愛你……”
短短的三個字,他夢囈般地說了一遍又一遍,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紓解心中洶涌的情感。
說著說著,微微咸苦的水液便順著他的臉頰流下,無聲地滴落在床榻邊。
能不能不要走。
他不敢高聲,不敢驚動她分毫,他別無他法,只能在心中默念,無聲地期盼。
期盼她有一天察覺到自己的心意,同他說,她不走了。
他解了外衣,輕輕地躺在她身旁,握著她枯枝一般的手,緩緩閉上了眼。
翌日,寧扶蕊睜眼見到床頭柜上放著周惟卿給她準備的早膳。
有粥有菜,都用碗蓋著,她掀開的時候還帶著微溫。
周惟卿一早就上街去買喜服了,那掌柜見是他一個人來的,神情有些詫異。
他善意地提醒了他一下:“郎君,這喜服,您家娘子合適么?”
周惟卿微微斂起唇邊笑意,想起她如今瘦削的身子,便朝他問道:“可有更小一些的?”
掌柜給他拿了幾件小的,見他還有些猶豫,便說:“呃,這喜服還是量身定制的好,畢竟也算在三媒六聘里,一樣輕慢不得!”
周惟卿心中一跳,面上卻仍然平靜似水:“三媒六聘?”
“是啊,三書六禮,三媒六聘,講的就是一個明媒正娶,風風光光啊……”
掌柜滔滔不絕地拉著他說了半日,心中卻愈發(fā)奇怪,這樣年輕有為的郎君,一個人來就算了,怎的還糊涂成這樣?
周惟卿默默聽完流程,挑了一件質感極其上乘,卻無甚配飾的喜服。
那日她扮成長公主的模樣,似乎被那些繁瑣的飾品壓得極其辛苦,他不想她那樣辛苦。
緊接著,他又從袖中拿出幾張銀票遞給了他。
“謝謝?!?p> 說罷,他便提著包好的婚服走出了成衣店。
掌柜還以為他給的是正常金額,結果仔細一數,頓時腳下一軟,跌坐在地:
“發(fā),發(fā)發(fā)發(fā)發(fā)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