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換庚帖
薛岳那邊打定了主意,辦起事來也是個利索的,當天下午,便拿著庚帖和禮物去了昌盛侯府。
縱然兩家結(jié)不成親家,他也不想跟侯府翻臉,所以該做的禮數(shù),他絕對不會少。
他客客氣氣地登門,卻沒想到昌盛侯府的人一見著他,活像是見著了瘟神一般,連門都沒讓他進,說侯爺早就吩咐了,不許放他進門。
話里話外那是相當不客氣,那態(tài)度哪里像是在跟一朝左相說話,簡直是在打發(fā)叫花子。
這就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抽他的臉,而且下手相當狠,一點余地都沒留。
薛岳也是有脾氣的,一個眼神過去,蘇木會意,上前撂倒了一片門房,護著主子大搖大擺地入了侯府,在正廳落座。
昌盛侯聽到了消息,連忙從溫柔鄉(xiāng)中抽身而出,氣勢沖沖地到了前廳,開口剛要怒斥,薛岳卻冷笑一聲,搶先一步把庚帖甩到了他身上。
一瞧見那張庚帖,昌盛侯還有什么不明白的,頓時變了臉色,從盛氣凌人變成了哈巴狗,捧著庚帖湊到了薛岳跟前:“哎喲,相爺,有話好好說??!這婚姻嫁娶可是大事!咱們可得慎重啊!”
薛岳看了他一眼,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能琢磨明白這位侯爺?shù)哪X回路。
都叫人把他攔在門外了,這會兒又說什么有話好好說?
這也太晚了吧。
于是薛岳冷哼一聲,毫不客氣地道:“侯爺連門都不讓我進,我也沒什么話要與侯爺說的。侯爺還是速速拿了我家姝兒的庚帖過來,我也好早些離去,省得礙了侯爺?shù)难?!?p> 昌盛侯顯然是不愿意的,但是他說不過薛岳,又不敢動手,薛岳身邊的小廝可不是吃素的,最后只好老老實實地叫人,去把薛姝的庚帖取來,將盛故的庚帖換了回來。
拿到了薛姝的庚帖,薛岳轉(zhuǎn)身就走,昌盛侯則是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邊,態(tài)度簡直稱得上是恭恭敬敬,把人送出侯府還不算,還站在門口目送著薛府的馬車漸漸遠去。
昌盛侯回了后院,總覺得心里不安定,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不應該聽盛故的,給左相什么下馬威。
現(xiàn)在倒好,連庚帖都被人拿走了,他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走了。
他在院子里來回踱步,心中卻越發(fā)煩躁,最后干脆什么都不想了,又投身回了美人的溫柔鄉(xiāng)。
侯府的這場鬧劇,很快就傳進了宮里。
昌盛侯先是把人擋在門外,甚至還縱容下人對一朝左相出言不遜,把人惹惱了,直接帶著人打了進去,再出來的時候,卻是昌盛侯親自相送,態(tài)度還十分恭敬。
這前后的態(tài)度變化,實在是匪夷所思,皇帝對此也很感興趣,親自把薛岳召進了宮里詢問了一番。
薛岳本就是文官,最會說話,撩開袍子往地上一跪,聲淚俱下地將此事細細道來——
“回陛下!您也知道,我家與侯府早就互換了庚帖,可兩日前,侯爺與世子卻突然登門,說世子有了心上人,不愿耽誤我家姝兒的前途,特來退婚。
這話說的倒是好聽,侯爺卻又不愿意將退婚的緣由公之于眾,臣便想,這不是擺明了要讓我家姝兒替他家背黑鍋嗎?姝兒一個女子,名聲于她何等重要啊,這臣怎么能答應啊!
當日,臣為了維護女兒,便與侯爺起了口角爭執(zhí),此事兒也就不了了之了。但是今日,臣突然想起來,這庚帖還沒換回來呢,退婚的事兒也不算定了不是?所以啊,臣今日就趕緊出門,還帶了禮物,本來是想坐下來,跟侯府那邊好好談的,卻沒想到,侯府竟直接把臣攔在了外頭,還對臣冷嘲熱諷,臣也是……也是一時沖動,這才叫隨身的小廝動了手。
唉,此事確實是臣失禮在先,明日該登門,賠禮道歉才是?!?p> 薛岳說著,臉上的表情也是相當?shù)轿?,那叫一個愛女心切,那叫一個追悔莫及,演得比真的還真。
當今陛下雖然上了年紀,滿頭華發(fā),但是身材健壯,眼神銳利明亮,顯然精神極好,雖然只身著一襲常服,但是身上那股帝王的威壓卻仍叫人有些喘不過氣來:“這昌盛侯府還真是用心叵測,你也只是全然為了你家女兒著想,縱然沖動了些,卻也情有可原?!?p> 薛岳抹了把眼淚,聲音哽咽:“陛下體諒臣,臣真是——”
皇帝抬了抬手,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似是自言自語:“這侯府,仗著貴妃得寵,實在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薛岳連忙老老實實的低下頭,連眼珠子都不敢亂轉(zhuǎn)了。
昌盛侯府人才凋敝,不堪大用,卻還享受著侯爵之位的供奉,已然成了朝廷的蛀蟲。
皇帝是明君,最看不得這些,早就想對昌盛侯府動手了。
早年間,昌盛侯還算是機靈,眼瞅著風向不對,就趕緊把自家女兒獻到了宮里去,盛家女兒也爭氣,兩年就攀到了貴妃的位子上,榮寵不衰,這侯爵之位才被暫時保下了。
這些年,顧念著貴妃的顏面,侯府那邊又一直老老實實,皇帝就算是想動手,也沒有理由,可如今薛岳家里這一檔子事兒,著實是給了皇帝一個絕好的借口。
左相是文官之首,位居一品,名副其實的國之重臣。
然而,國之重臣卻被一家子朝廷蛀蟲當面羞辱,這是在打朝廷的臉,也是在打皇帝的臉。
這時候再不處置,更待何時?
皇帝沉著臉,揮手叫薛岳退下。
薛岳快步行出皇宮,才終于松了口氣。
他伴君側(cè)數(shù)年,深知陛下是個說一不二的性子,只怕不久以后,便會朝昌盛侯府下手了。
薛岳在心里感嘆了幾句,瀟灑地上了馬車,回了左相府去。
此時,薛琛和薛姝都聚在主院陪薛陸氏聊天。
薛姝說起昌盛侯登門退親的事,又說今日薛岳親自出門去換庚帖,薛陸氏聽了,頗為欣慰地點了點頭,拉著薛姝的手道:“當日你爹做主,與他家互換庚帖之時,我便覺得不妥,你可是鎮(zhèn)北侯府的親甥女,做什么要委屈自己,去那什么昌盛侯府?
可我拗不過你爹爹,好在也只是換了庚帖,我想日后還會有轉(zhuǎn)圜的余地,沒想到,你們兄妹二人的動作倒是快,竟然搶先一步說服你爹爹,去與他家退了親?!?p> 薛姝笑著,親昵地在薛陸氏肩頭蹭了兩下。
前世,薛陸氏也曾勸她,叫她不要執(zhí)著于一時的名聲,說她背后有鎮(zhèn)北侯府撐腰,旁人不敢說什么,可她素來不喜歡鎮(zhèn)北侯府,又怎么會借鎮(zhèn)北侯府的勢力,于是梗著脖子硬著頭皮,嫁去了昌盛侯府。
如今回過頭想想,前世的自己還真是眼瞎心盲,盡做些親者痛,仇者快的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