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岸青山元不動,四方白云任去來。
這兩句話便是青云道宗的招牌。
說的是當(dāng)年天外魔物入侵時,青云道宗東西兩岸前輩不動如山,以壽元血肉為陣,死抗天問境大魔圍攻三年,犧牲無數(shù),硬是打破絕境,保住人族最后的血脈。
爾后三百年,道宗又連出了四位仙人之才,不懼生死奔赴天外魔窟,區(qū)區(qū)四人之力,打得整個魔族退避九重天,不敢言戰(zhàn)數(shù)千年。
而這四位仙君名號之中又都有個云字,才有了四方白云任意來去魔窟的美談。
也正因他們的庇佑,咱們?nèi)俗暹@才又逐漸興旺起來啊!”
云華山腰,道緣殿外,鶴發(fā)童顏的老道姜九捋著白胡子,立于高臺之上,對新入門的道苗們侃侃而談。
他便是青云道宗這一次收徒大典的主事者之一。
見臺下七八歲的娃娃們聽得是一愣一愣的,姜九滿意地點點頭,大袖一甩,繼續(xù)說道:
“千年間,四位云仙君接連飛升,如今年紀最末的縱云仙君也渡劫在望,爾等若有那個道緣,說不得能得見他老人家的飛升大典,得聞仙道!”
談及此處,姜九目中露出一絲艷羨,與有榮焉。
而臺下的娃娃們更是聽得如癡如醉,紛紛想象著那位人族大英雄的樣貌。
突然!一道浩大的白虹劃破天際,地動山搖之下,一聲巨響鋪天蓋地而來!
轟隆?。。。?p> 堪稱通天徹地的青云山脈,剎那間崩毀,無盡的山石裹挾著巨木朝著眾人滾落,眨眼間便近在咫尺!
姜九面無血色,千鈞一發(fā)之際,他怪叫一聲:“不好!”青白色的法力一震,瞬間將眾人收入大袖之中,剎那間消失在原地。
轟——!
隨后又是一聲巨響,崩落的山石帶著萬鈞之力猛地撞碎了道緣殿,還撼動了整個青云山脈,群山亂舞,鳥獸四散。
落石激起的塵土足有數(shù)百丈高,原本一片清靈的仙家福地此時已是天昏地暗。
“呼...咳咳...”
死里逃生的姜九呼出一口濁氣,再不復(fù)之前的仙風(fēng)道骨,經(jīng)脈中的靈力不受控制地化作絲絲白煙霧從他七竅中散出,豆大的汗珠如雨從額頭滑落。
他回頭看了眼因空間躍遷而昏迷的道苗們,靈臺一轉(zhuǎn),確認他們沒事后,這才松了口氣,連忙盤腿調(diào)息。
“乾元三才法...一次帶這么多人,果然太勉強了,...好在,是救下了,咳咳...”
姜九面露苦笑。
可就在他剛剛放下心神時,又是一聲巨響傳來!
轟——!?。?p> 姜九愣愣地抬起頭,只見如海嘯一般的山石攜帶著半個殘損的道緣殿,呼嘯而來!
已經(jīng)崩斷一截的云華山居然又再次崩落!
看著那比自己還大的半塊匾額,姜九目中滿是絕望。
“這,這...這到底是...”
姜九體內(nèi)靈臺明滅不定,隱隱有破碎之兆,法力已然透支。
姜九艱難地回過頭看了一眼那些昏迷的小孩子們,道心一顫。
他隨即嘆了一口氣,疲憊的雙眸里陡然亮起兩點淡青色的靈光,顫抖地豎起劍指,
“是我?guī)柕热肷剑匀灰o爾等周全。
青蓮燃道,起!”
一道青色的七瓣蓮花陡然在額頭上亮起,雪白的長發(fā)好似被墨水沾染,迅速烏黑。
同時,姜九周身的氣息急劇攀升。
須臾間,那鶴發(fā)童顏的老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英俊的青年道者。
只是這道者面容卻環(huán)繞著淡淡的黑色死氣,顯然透支了本源。
一座山壓向一個人,那人卻并不逃跑,而是向著山走去。
巨山高萬丈,姜九似微塵。
但卻牢牢地站在眾人身前。
他顫抖地豎起劍指,點點青色靈光從他額頭飄散,
“哪怕魂燃道盡,我也要救下他們...”
姜九鼓起全身法力,便要朝那巨山發(fā)起沖鋒。
突然,一個輕靈的聲音響起。
“不必了,你已做得很好?!?p> 天地驀然一靜。
姜九身前,虛空泛起漣漪,單薄的背影似畫師落筆,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
來人長發(fā)微散,腰間流蘇一散,系著的白云玉佩輕晃了晃:縱云。
“縱云?!”
姜九心中一驚,然后便是狂喜。
他欲要行禮,卻見仙人揮揮手,便眼前一花,連同背后的道苗們一起消失。
一道清靈的云氣也從那人的手中隨他而去。
人來,人去,山崩落。
那人在剎那間便做完這一切,而道緣殿殘破的牌匾似已挨到他耳邊飛散的一縷青絲,
其后,是一座萬丈高山的尸骸。
但他的眼眸仍舊青幽,古井無波,淡然隨意。
不似人間面山落,卻如仙境觀月明。
此仙清逸,此才絕塵。
“靜”
他只吐出這一個字。
不僅青云山腳,整個青云道宗內(nèi),方圓千里內(nèi)的一切便都凝固起來。
狂亂的山石,四散的鳥獸,遮天蓋地的煙塵,云,風(fēng),便都馴服地安靜下來。
此刻的維度里,唯見他輕捋耳邊仍舊飛舞的發(fā)絲,原來砸落的石匾并未挨到,而是差了那么一絲,于是便再難存進。
“歸”
耳邊鬢發(fā)未定,來人又吐出一字。
下一刻,山土倒卷,鳥獸歸巢,道緣殿碎成三段的石柱自行矗立,崩斷兩次的云華山緩緩復(fù)原...
道藏殿,云歸閣......腰帶白玉牌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一片狼藉的青云道宗各處,待一切平穩(wěn)后又化作一抹流云消散,好似從未出現(xiàn)過。
山門石臺處,額綻蓮花的青年道者劍指還未落下,崩毀的青云道宗便在他的眼前復(fù)原。
遮天蔽日的沙土回落,陽光重新照耀大地。
直到那云氣緩緩流入姜九體內(nèi),開始補全他虧損的道傷時,他這才回過神來,口中喃喃。
“一人護一山,便是仙么?這就是,縱云仙君?”
姜九面露震撼,顫巍巍地站起身來,便又見道道流光不斷匯集在恢復(fù)如初的道緣殿外。
一道出塵的白衣身影如云霓般由虛轉(zhuǎn)實,落在高臺上,
淡然如雪,眸寒如星。
這仙君轉(zhuǎn)身,卻見那青年道者眼中呆呆的,不禁眉頭一低。
“這弟子,傷到腦了?不應(yīng)該啊...”
仙君心中思量著,一步踏過,便出現(xiàn)在其眼前。
“你不去看看那些小弟子們,在這杵著作甚?”仙君隨手一指,這青年道者才回過神來。
“?。〉茏?..弟子姜九拜見師...師祖!”
回過神來的姜九連忙行禮。
“免了免了,你還不去看看——咦?這小弟子有些意思?!?p> 罕見的,仙君盯著姜九身后一個還留著鼻涕的小女娃,目中有些意外。
白離隨即上前,和她打了個照面。
那小女娃扎著倆羊角辮,雖然掛著鼻涕有些邋遢,可一對大眼卻格外有神。
經(jīng)過兩次大范圍的空間躍遷,她居然還能保持清醒,這份乾坤道的天資確是難能可貴。
“您...您是仙人嗎?”仙君當(dāng)面,這憨憨小女娃怯生生地開口。
姜九還沒行完禮,便聽得仙君一聲輕笑:
“仙人?不過人間一狂徒罷了,我叫白離,你叫什么?”
“我,我叫李歲歲,我娘說了,歲歲平安!”
“歲同祟,不好聽,女子又屬陰...若求平安的話,你便改名做長安,好不好?”
那天,是李歲歲第一次見到他。
又好像見到了他無數(shù)次。
于是就被改了名。
“這人真怪?!?p> 她事后想到。
阿追呀
如何當(dāng)年明月,依稀換了流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