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槐安一回院子,便看見她端著一盤楊梅,小口小口地吃著,神情還有些呆滯。
他悄悄走到羅圣生身后,猛然捂住她的眼睛,“就這么好吃嗎?都沒發(fā)現(xiàn)我回來?!?p> 羅圣生拉下他的手,轉(zhuǎn)身說:“真的好吃,你嘗嘗?!闭f著把盤子端向他。
魏槐安的視線在盤子上掃了一圈,一個都沒拿,而是握著她的手,將她咬過一口楊梅送到嘴邊。
他一邊抬眼看著羅圣生,一邊張口將果子吃下。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嘴唇還似有似無地含住了她的半個指尖。
她下意識將手抽回,“盤子里那么多,你干嘛要吃我的?”
魏槐安嘴角一揚,“你咬過的比較甜?!?p> 羅圣生突然一臉防備,“你……別是個登徒子吧!”
他怔了一下,隨即笑出聲來,“登徒子倒不至于,但反正絕不是柳下惠?!?p> “合著之前的謙和有禮竟是給外面人看的?”
“阿生姑娘在外不也是端莊優(yōu)雅,私下卻會對我撒嬌?”
羅圣生嬌嗔的瞪了他一眼。他拉著她的手坐下。
此時,烏白從院門外進來,“少爺,這是您的信和東西?!?p> 魏槐安接過來,擺擺手讓烏白下去了。
他拆開信封放到一邊,展開信紙仔細(xì)讀著。
羅圣生不知道是誰寄來的,就側(cè)著身子低頭吃楊梅,避開了。
他看完把信放到一旁,又打開包裹。里面是個低調(diào)的漆盒,蓋子上壓著一張紙條。掀開蓋子,一個個精美的點心就放置其中。
魏槐安拽著她的手問:“你也能給我做一盒好看的點心嗎?
她有些摸不著頭腦,下巴頦朝點心盒一揚,“你不是已經(jīng)有了,干嘛還要我做?”
“你且說能不能?!?p> “能啊?!?p> 魏槐安聽到了肯定的答案,心滿意足地拿出塊點心,送到她嘴邊。
她咬了一口,“怎么了嗎?”
“狄桑結(jié)你還記得嗎?就是我請來的制藥專家。這是他未婚妻做的。”
羅圣生又咬了一口,覺得這點心確實好吃,“嗯記得。”
“你的楊梅酒什么時候釀好?到時候我也拿一小壇,讓他嘗嘗?!?p> 羅圣生嗤笑出聲來,“幼稚!”
魏槐安把剛剛的信拿起來,遞給她,“看看?!?p> 信紙展開,她先看了落款,是星野安紀(jì)子。
安紀(jì)子被她父親緊急送到東北地區(qū),走得急,只能用信的方式說明。
除此之外,信中還透露了一個消息,督軍對于立新派的抓捕會越來越嚴(yán),她勸魏槐安去西洋與家人團聚。
“她為什么知道會越來越嚴(yán)?”
“你早猜出星野敬是她父親了吧。督軍那邊獲取革命軍名單有一部分是借東洋人的渠道?!?p> “她為什么要告訴你?她也是東洋人啊?!?p> “她是非戰(zhàn)主義者,為此曾經(jīng)跟星野敬有過很大的沖突,這次被送走,也是怕她擾亂東洋商會的行事。”
“東洋人到底想做什么?”
“貪心。不過近一兩年他們國內(nèi)也是一團亂,短期內(nèi)不會有大動作。”
對于一部分老百姓,安穩(wěn)的度過余生,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他們無法改變動蕩時局,甚至說有人根本看不懂,他們只會守著眼前,想著別波及到自己就好。
本身就是被歷史洪流裹挾的人,發(fā)句牢騷都顯多余,平添煩惱而已。
那么另一部分人,深諳“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的道理,為光明未來耕耘著。
而像魏槐安這樣家底豐厚,手握時代關(guān)鍵的商人,有很多選擇。
脫離故鄉(xiāng),遠(yuǎn)走海外,繼續(xù)瀟灑的生活。
或者受過高等教育,孕育出的熱血需要投身于鼎新事業(yè)才能平息。
或者置身事外,只想做個生意。偶爾出于道德歸屬的驅(qū)使,不傷根基地站個隊。
或者靜觀其變,做多手準(zhǔn)備。哪個有利,就選哪個。對于“時勢造英雄”頗有理解。
……
羅圣生具體會向哪個方向走,暫且不知。
因為她永遠(yuǎn)會將自己的精神抽離于任何群體之外。
這天天氣晴好,之前釀的楊梅酒差不多了。
羅圣生叫小秋拿來酒提子和酒壺。她舀了一勺覺得味道不錯,就盛了一壺叫管家來拿。
“姑娘,我也想嘗嘗?!毙∏锇侵茐?,眨著水汪汪的眼睛。
“你還小,不能喝酒的?!?p> 小秋抱著羅圣生的胳膊撒嬌道:“就一口嘛,嘗嘗味!”
“那就一口?!?p> “嗯!”小秋喜上眉梢,端來空杯子等著。
羅圣生倒了一個杯底,“小口喝啊?!?p> 杯子端到嘴邊,小秋覺得有些竄鼻。慢慢地仰起頭,將酒送入口中,“咳……好辣啊?!?p> 羅圣生笑她,“快去喝點水,緩緩吧?!?p> 小秋皺著一張臉,帶著一副酒真難喝的表情,走出去了。
羅圣生端著酒壺,坐在了院子中的躺椅上。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再配上楊梅酒,愜意極了。
別看小秋剛剛說辣,其實這酒算是非常柔和的了。
不知不覺一壺下肚。過了有一會兒,酒勁兒才上來。
腦袋暈暈乎乎,身上又暖,羅圣生漸漸地在躺椅上睡著了。
花枝團團錦簇,院中酒香四溢。膚白勝雪的美人醉臥在躺椅上,臉蛋兒透著紅。
有言道:“玉肌半醉紅生粟,墨暈微深染紫裳。”
魏槐安一回家,見的便是這副景象。
他走到躺椅前蹲下,看著面前人紅紅的嘴唇有些出神,手指不自覺地放在上面輕輕碰了下。
躺椅上的人覺得癢,手一揮打斷了。
他雙手搖著她的肩,溫柔地叫道:“阿生,醒醒了?!?p> 羅圣生朦朦朧朧地睜開眼睛,迷離地看著他說:“你回來啦。”
“我抱你回房好嗎?”
她帶著醉意搖搖頭,“不要,在這兒曬太陽好舒服啊。”
說著,還拉過魏槐安的手放在自己臉上,“你摸,暖暖的?!?p> 魏槐安沒轍,只能寵溺地看著她,“是,好暖?!?p> 下一秒羅圣生猛然摟住他的脖子,往身前拽,“你要不要感受下?”
感受什么?魏槐安的視線從她臉上逡巡一圈,最終落在她的唇上。
一雙眼深情地望著她,按捺下心中的狂跳,問:“你要我感受什么?”
“溫度?!毕闾鸬木茪怆S著嘴巴的歙動傳出來。
他聞得好像有些醉,聲帶沙啞地詢問:“可以嗎?”
“嗯?!?p> 下一秒,魏槐安俯身吻了上去。
這樣新奇的觸碰,
小心翼翼,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停下來。
魏槐安輕吻她的唇角,然后用大拇指摩挲了一下她的唇,
羅圣生眼中帶媚,盈盈若水。靠在躺椅上,
“回房整理下,要吃晚飯了。”他說。
她乖巧地點點頭,撐著身子從躺椅上起來。
他干脆橫抱起她,大步走向房間,把她放在床上。
羅圣生見他站著沒走,“你要在這兒嗎?”
他緩過神來,假意咳了一聲掩蓋不自然,說:“那我也回房梳洗一下?!?p> 說罷,轉(zhuǎn)身出了西廂房。
今天是魏槐安的生日,王嬸特意做了長壽面。
他叫小秋拿來了空碗,撈了一部分面條給羅圣生。
“我所有的福氣,都有你的一半?!?p> 她低頭笑了笑,“那等我生日的時候,再把另一半福氣還給你?!?p> 飯后,兩人坐在花園的秋千上。
魏槐安將她摟在懷里,一只手揉著她的耳垂,“你想不想出去逛逛?”
“可以嗎?”她聽到后欣喜地問。
“當(dāng)然可以。只要我陪在你身邊,就不會有人動你?!?p> “什么時候出去?現(xiàn)在嗎?”
“還要辛苦你耐心等待幾日了,馬上廠里的事不忙了,就陪你出去?!?p> 羅圣生已經(jīng)很滿足了“嗯。到時候我們?nèi)ツ膬???p> “都聽你的?!?p> “那我們?nèi)タ措娪鞍?!”她想想都有些興奮,在秋千上蛄蛹。
魏槐安摸摸她的頭說:“好?!?p> 一彎新月上枝頭?;ㄏ闼囊绲膱@中,時不時傳出兩人的笑聲。
廊下的烏白對管家抱怨道:“天天坐花園聊,他倆怎么有這么多話說。平時我多說兩句,少爺就讓我安靜?!?p> 管家聞言給他一記爆栗,“那是羅姑娘!你算個球啊,半大的小子一點風(fēng)花雪月都不懂?!?p> 烏白反駁道:“我怎么不懂!那個洋詞兒怎么說來著……哦,談戀愛!少爺和羅小姐就是在談戀愛!”
“嘿呦,還看的出來啊,我還以為你真是個不開竅的呢。”
“瞧您說的,我哪兒能啊?!?p> 這是小秋不知道從哪兒竄了出來,“那羅姑娘會成為少奶奶嗎?”
烏白這是逮著比他更小的了,“你個小丫頭懂什么。羅姑娘嘛,相貌性情是沒得挑,就是這出身低了,納進門當(dāng)妾倒是合適?!?p> 話音一落,管家牽著小秋就走了,只留下一句,“咱不跟傻子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