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路遇
馬車?yán)?，虞婳只感到一口悶氣堵在胸口，喘不上來氣，一番劇烈的咳嗽后才舒緩一些，剛坐起身子，忽然進(jìn)來一個人，架著她胳膊直接將她扔出了車外。
泥土和寒風(fēng)鋪面而來，虞婳難受的憋了一口氣，被摔得耳朵發(fā)鳴，眼前黑了好一陣才緩過來，“你們...”她虛弱的開口，抬眸就對上了窗邊李錦年輕蔑的目光。
李錦年手上拿著書簡耀武揚(yáng)威的朝她晃了晃，嘴角掛著諷刺的笑，“就這么一個病秧子，能熬得過幾個夜？扔這兒吧?！?p> 她說完，虞婳就見自己的包裹被他們?nèi)恿顺鰜?，隨后馬車一刻不停的朝前方駛?cè)ァ?p> 揚(yáng)起的飛塵讓虞婳一陣難受，她支撐著坐起了身子，捂著胸口用呼吸調(diào)整體內(nèi)的氣息，不一小會兒她便起了身，又將包裹撿起來，拍了拍上面的灰塵，她一手按著胸口，望向馬車遠(yuǎn)去的地方，目光深沉。
落日余暉撒在她身上，還沒整理好的衣領(lǐng)里掛著一根絲線反著微光，貼著她的脖頸往下，連著的，是一枚長長的書簡。
虞婳整理好衣領(lǐng)，將脖子上的絲線的痕跡藏匿在厚厚的衣服下。
這是她早在出門前就做的準(zhǔn)備，就連她母親也不知道她早已將真正的書簡置換過。
她常年臥病在床，雖然少走動，但手藝還不錯，心又細(xì)，她手上做出來的東西，和原物相比，不說十成十的像，也能有個七八分相似。
至少，她想這些心懷不軌的人是看不出來的。
虞婳緩慢的調(diào)整好了呼吸，她臥床多年，自己身子如何，該怎么樣調(diào)養(yǎng)，還是她自己最清楚，憑她一人是走不到清云門的，而且眼前的狀況不容她多想，天色黑了以后，不說豺狼虎豹，要是碰上什么惡人，憑她自己也難保。
日出為東，月落為西，虞婳在心里大致確定好了方向，開始向著東邊走去。
但是夜里的風(fēng)像是故意和她作對，呼嘯著大了起來，穿過樹林間發(fā)出嗚嗚的響聲?？粗谄崞岬那奥?，虞婳壓下心中的恐懼，硬著頭皮往前走，在心里一遍遍的重復(fù)著，走出這片樹林到官道上，就能遇見人了，只要走出這片樹林，她要搏一搏。
心底想要活下去，想要回家的信念支撐著她往前走，可這夜里的風(fēng)無時不刻的吹過她的臉頰，像是要帶走她的生氣，虞婳只感到臉上逐漸燙了起來，視線也逐漸模糊，就連眼前的樹影也要看不清楚了。
可官道就在眼前。
她拖著沉重的步伐終于走到了樹林邊緣，還差一步就要走到官道上時，身子終于支撐不住，沉重的倒在了地上，而在她閉眼前所看見的，是高高揚(yáng)起的馬蹄。
“什么東西？！”少年驚詫的聲音從馬背上傳來，他及時勒住了韁繩才沒讓馬蹄踏上去，暮山景安撫住馬兒后定睛一看，又微微蹙起了眉頭，“姑娘？”
瞧眼前人沒有動靜，暮山景猶豫了一會兒，下馬蹲在虞婳身邊，伸出手往她頭上一碰，立即將手背收了回來，將她打橫報上馬背，朝不遠(yuǎn)處的鎮(zhèn)子上疾馳而去。
“爹...娘...”虞婳不知道自己夢到了什么，醒來時只覺得嗓子干癢，眼角還有沒干的淚痕。她緩緩睜開眼，看到了木制的天花板，恍惚以為自己回家了，但是這屋子里是熏香而不是苦澀的藥味，這讓她清醒過來。
“誒，你醒了?！蹦荷骄罢酥鵁崴M(jìn)來，他熟練的將杯子擺好參水，頭也不抬的說：“我看你在路邊暈倒了，就把你帶到這兒了，郎中說你是身子不好，惹了風(fēng)寒。”
虞婳一開始警惕的看著他，但發(fā)現(xiàn)他沒有惡意后松了口氣，瞧見少年被燈影勾勒出的輪廓干凈利落，山根挺拔，目若朗星，一對劍眉帶著英俠氣。
“喝點(diǎn)水吧，藥還在熬。”
虞婳接過他手上的茶杯捧在手心里，掌心的熱氣頓時讓她僵硬的身子舒緩了不少，她呼出口氣，柔聲開口道：“謝謝。”
“不必客氣，舉手之勞罷了，既然碰上了，總不能看你死在路邊上?！蹦荷骄八实幕卮鹆怂輯O低下頭喝了口茶，兩人一下都沒說話，房間里安靜了下來。
暮山景坐在一旁看著這個孱弱如病柳的姑娘，想到郎中所說的她沒幾日可活了，一時嘆惋可惜。
他沉默片刻后開口道：“我看你倒在路邊，是發(fā)生什么事了？需不需要報官府？”
聽見他的提議，虞婳沉默片刻后搖了搖頭，現(xiàn)在她要緊的不是去找李錦年糾纏，而是要先去到清云門，路上的兇險說不清楚，她也不敢妄自界定眼前人的好壞，但似乎這樣的情況下，他才是她的一線生機(jī)。
虞婳咬咬牙，抬頭看向暮山景，用懇求的語氣道：“我想去清云門，你可以幫我嗎？只要你愿意幫我，我可以把我所有的盤纏都給你。”
面對虞婳突如其來的懇求，暮山景愣了一下，在心里下意識道：你那點(diǎn)盤纏連付藥費(fèi)都差一點(diǎn)...而且此番出行，他原不想節(jié)外生技。
但是看著她水光靈靈充滿期望的眼睛，拒絕的話也說不出口。
“可以。”他最終還是應(yīng)了下來，目光不自覺的移到別處，手摩挲著后脖頸問：“你去清云門做什么?！?p> 有了前車之鑒，虞婳遲疑了一下，瞞住書簡的事不說，只小聲道：“我命不久矣，有高人指點(diǎn)說，清云門可救我一命。”
“行吧，小爺我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了?！蹦荷骄罢酒鹕韥頉_她笑笑，一聽他答應(yīng)了，虞婳有些激動，一雙眼睛因興奮亮晶晶的，高興的開口道：“真的！謝謝你！你這份恩情我一定會銘記在心！”
看著她的眼睛，暮山景總覺得她像是會發(fā)光，但又覺得這一定是自己的錯覺，連忙道：“估計(jì)藥差不多好了，我去取?！彼f完就飛快的走了出去。
休憩過后，已經(jīng)是入夜，虞婳喝了藥后已經(jīng)好了許多，能下床吃飯了。
她和暮山景坐在一起，兩人都低頭吃飯不說話，氣氛一時有些凝重。
虞婳抬頭瞟了一眼暮山景，其實(shí)方才他就發(fā)現(xiàn)他面色暗淡，盡管臉上的血管極為細(xì)微，但她多卻能瞧出一二不同。
——他身上有刀劍造成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