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冤家路窄
自古以來，有刀劍之處必然有紛爭，其中牽扯太多，許多藥館都不愿接這樣的病人，只怕引禍上身。
但他既然救自己一命，她也不該顧慮這么多，她猶豫了一下委婉開口道：“如果有傷口導致的血管淤血，可以用卜草子與金血花疏通，不管的話，會成疾。”
聞言暮山景愣了一下，但隨即反應過來，眉目微蹙。
確實，他出皇城時，背部不慎被他們射中了一箭，簡單處理后沒給任何人說，傷口愈合后也沒有多管，可她怎么知道的？
還不等他多想，虞婳就開口打消他的疑慮：“經(jīng)脈堵塞，臟腑有疾，都可以在臉上看出來的?！?p> “哦，那你還會醫(yī)術(shù)？”暮山景反問，帶著三分不信，目光又將眼前這個孱弱的姑娘打量了一番。
虞婳低著頭喝著碗里的湯，苦笑一聲，語氣中滿是苦澀和無奈，只淡淡的說了幾個字，“久病成醫(yī)罷了?！?p> 暮山景：...我真該死啊。
沉默的用完晚膳后，虞婳就獨自回了房間休息，她坐在床邊上，一手放在胸口上感受著心臟虛弱的搏動。
她還...不想死。
第二天一早，虞婳從窗戶望出去就看見了在下面的準備好的暮山景，他正將馬繩往馬車上套，她垂眸看著，看暮山景的身形是會騎馬的，所以這馬車...是新準備的？
虞婳想著微微蹙了下眉頭。
她總覺得自己一直在虧欠別人，在家虧欠阿爹阿娘，如今她離開了家，只希望爹娘能過得好一點，可他這樣，她要拿什么還呢？
想到這里不免傷懷，于是她趕緊甩了甩頭，想將這些思緒都拋之腦后，多想無益，眼下活下來才是最為重要的。活著，才有以后。
她簡單的收拾了包裹，原本從家里帶出來的東西就不多，無非一些盤纏，幾件換洗的衣裳，還有一把幼時母親給她的長命鎖。
出了客棧的大門，就瞧見暮山景已經(jīng)綁好了馬繩，頂著初升的日光抬起頭，對她爽朗笑道：“醒了？那我們就出發(fā)吧，別耽誤太多時間?！?p> 日怪將少年的身影勾勒得愜意又溫暖，虞婳點點頭，上了馬車。
進馬車后看見除了給她留的位置外，旁邊還放了個箱子，想來是他的行李，也沒有多問。暮山景一個利落的翻身上了馬，開口道：“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嘛，行走江湖，總有個名號，你叫我‘玉山客’就行?！?p> 玉山客？虞婳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聽出是個假名，卻也瀟灑，倒也符合他的模樣和性子。
“我叫虞婳，小字妘妘?！?p> “這小字倒好聽，冒昧問一下哪個妘？”暮山景一拉韁繩，驅(qū)使馬車動起來，虞婳便道：“有個女部首的云?！?p> “哦——”暮山景恍然一點頭，“我還以為是云霧的云...”他本下意識想說如山間云霧，飄渺美奐，易碎易散，但怕惹得人家傷心，遂又止住了，轉(zhuǎn)移話題道：“我曾看史集上寫，上古諸國皆以母系為尊，姓中帶女部首的都是尊姓。”
聞言虞婳低下頭輕笑了一聲，“我到?jīng)]看過這些，是母親取的字?！闭f是曾經(jīng)祖上有過妘姓，取這個小字，是想祈求先祖保佑她平安。
她并沒有將這緣由說出來，暮山景也沒有再多問，只有馬車車輪咕咕的轉(zhuǎn)著，朝那山靈水秀之地駛?cè)ァ?p> 興許當真是先祖保佑，一路上順風順水，眼看前方就要到清云山，虞婳半懸著的心也放下大半，他們一直走的官道，路上的人也多了起來，只是客棧越來越難定了。
這兩三天以來，她和暮山景也逐漸熟絡起來，前夜因只訂到了一間房，暮山景在房門前就地鋪了層褥子歇，說到底和一男子同處一室，虞婳是怎么也睡不著的，手里握著磨鋒利的簪子，神經(jīng)緊繃，一有風吹草動就立馬醒過來，但暮山景倒好，風把窗戶吹得哐哐響，他也只是翻了個身又四仰八叉的繼續(xù)睡。
“老板，兩杯熱茶?！庇輯O站在柜臺前，身上系著家里唯一一件帶絨披風，母親特意將外層的皮絨染成了胭脂粉，寬大的帽檐能將她半張臉都罩住，她將碎銀放在柜上，又問：“你們這里還有房間嗎？”
“好嘞，房間還有一間，您要嗎？”
聽到只有一間房，虞婳心里咯噔了一下，但看著這絡繹不絕的人流，天色也已經(jīng)暗了下來，明白不要就一間都沒有了，于是她一咬牙點頭道：“要了?！?p> 接過小二遞過來的房牌，虞婳看見暮山景已經(jīng)和別人換了桌，坐到了離炭火最近的位置上，正對她招手。
虞婳呼出一口寒氣，剛過去坐下，開口準備告訴他只有一間房了，還沒出聲，就聽見一個驕縱的聲音從樓上傳來，“馬車怎么還沒修好，你怎么駕的馬！”
“是小的的錯，是小的的錯，二小姐別生氣，明天，明天一定能走?！?p> 聽見應答的聲音，虞婳心里一驚，悄悄回頭用眼光一瞟，就看見李錦年正從樓上下來，她心下一驚，立馬的低下頭將帽檐往下扯了扯。
先前他們在路上放她一馬，是篤定她活不下來，如果現(xiàn)在讓她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走到了這里，她一定會斬草除根。
“怎么了？”暮山景看出她的不對勁，于是俯下身低聲詢問，虞婳只是搖了搖頭，小聲道：“只有一間房了，我想早些休息?！?p> 她話音剛落，就聽李錦年道：“這破地方怎么這么冷，誒，坐那邊去，讓他們走?！眱蓚€婢子隨即就往火爐這邊走，虞婳頓時緊張起來，有些害怕的伸出手去抓住了暮山景的衣袖。
暮山景抬頭看了一眼走過來的人又垂眸看向虞婳，手腕一轉(zhuǎn)隔著衣袖握住她微微顫抖的手，柔聲道：“不舒服嗎？”
“哈...”虞婳秀眉緊蹙，一手按在胸口大口喘著起，熱氣在空中變成白霧，使得她顫抖的睫毛上都掛了細小的水珠。
“二位，可否讓個位置，我們家小姐想坐此處?！币粋€婢子說著，放了幾顆碎銀在桌上，挺著脖子看著他們，好似篤定他們一定會讓一樣。
暮山景看了眼這婢子，倒是很不客氣的收下了銀子，“好啊?！彼f著將銀子隨手一扔，卻準確的丟到了小二的懷里，大聲道：“小二，給我們屋子里上火，茶也端上來?！?p> “好嘞客官?！?p> 隨后他又低下頭扶著虞婳，柔聲道：“我們回去吧?！庇輯O微微點頭，仍舊一手按著胸口，任由他扶著自己起來，剛站起來，婢子的目光卻瞟了過來，她看著虞婳的身形，微皺起眉，抬手就要去掀虞婳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