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比試大會圓滿落幕。
鐘琳瑯收拾好行囊回了天宮，按照毛筆君的要求，她也把它帶了回去。
到了神女宮，花禾照例在鐘琳瑯的房間里賴著，她一邊玩從青玄門撿回來的小石子，一邊晃蕩椅子。
椅子腿好幾次都給她晃得不沾地，鐘琳瑯連聲提醒她小心點。
花禾傻呵呵地笑著，不以為意，結(jié)果下一秒就摔了。
鐘琳瑯趕緊跑過去扶她，沒成想花禾自己站了起來，拍著裙子后面的灰，眼神直勾勾的，像是看到了什么好東西。
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只見桌上放著的靛藍(lán)色布袋里，露出了一小截筆桿。
正是那支奇怪毛筆，長生。
鐘琳瑯心說不好，偷偷看一眼花禾，發(fā)現(xiàn)她的眼睛都瞪圓了。
這個小花仙一定是看出什么了。
她這邊還在按兵不動，那邊的花禾已經(jīng)伸出手飛快地拿起了長生，放在手里轉(zhuǎn)了好幾下。
長生大概是被她轉(zhuǎn)得發(fā)暈，趕緊跳出了她的魔掌。
花禾大喜，這下天宮真的有可以一直陪她玩的東西了，“嘿！還是有靈識附身的毛筆呢！”
她轉(zhuǎn)過頭，高高興興問道：“琳瑯姐姐，這毛筆有名字嗎？”
鐘琳瑯扶額，頗有些無力回天之感，“長生?！?p> 長生要是會說話，現(xiàn)在一定崩潰大哭了。
花禾念叨了好幾次這個名字，抓住躲閃的長生，興奮地跑了出去。
“琳瑯姐姐，借我玩一玩！”
她開心的聲音隨風(fēng)傳來。
鐘琳瑯無奈地嘆了口氣。
算了，委屈下毛筆君吧。
她坐了下來，思緒飄遠(yuǎn)。
今早她找了個時間，追蹤了琉璃鏡。
柳挽衣已經(jīng)順利進(jìn)入魔宮，看樣子好像是住在了傅景策的宸陽宮。
這樣也好，她有足夠多的機(jī)會接近傅景策。
鐘琳瑯想著想著，突然有點煩躁起來。
她自己也說不清楚，本來這是件好事，免去不少麻煩，可她怎么樣也高興不起來。
明明之前還挺樂意的。
她使勁搖了搖頭，趕緊倒了杯水平復(fù)下心情。
正喝著水，寧曄從外面走進(jìn)來了。
他面帶微笑靠在門框上。
鐘琳瑯放下茶杯，略微有點兒詫異。
“阿曄？”
寧曄嘴角噙著淺笑，眉眼彎彎，“不歡迎我？”
鐘琳瑯認(rèn)真搖了搖頭，請他坐下，“怎么會呢？”
寧曄卻拉著她的手，把她拉到了庭院里，坐在那棵老桃花樹下。
粉紅的花瓣悠然落下，落在鐘琳瑯烏黑的發(fā)上。
寧曄伸手去拿。
本是一副溫馨的畫面，鐘琳瑯卻突然想到在山洞里青黛所說的句句控訴。
“你以為天神真像表面那樣謙謙君子嗎！”
“他和其他神仙一樣看不起妖！”
“他告訴我仙妖殊途，不要執(zhí)迷不悟！”
“琳瑯上神，琳瑯上神，他們騙我！”
腦中回響起一聲聲歇斯底里的喊叫。
還有在埋骨之地，戴著青玉面具的男子，他的那張臉。
“我就是明淇呀。”
“喏?！睂帟系皖^把花瓣拿給她看，見她在出神，溫柔地摸摸她的腦袋，“在想什么呢？”
他的眼神寵溺，鐘琳瑯不敢去看。
可是有些話是一定要說的。
“以前洛婳上神身邊，”鐘琳瑯試探著開口，“有個仙侍，叫青黛，阿曄你還有印象嗎？”
寧曄摸她頭的手頓了頓，但很快就笑著搖了搖頭：“我整天忙，怎么會知道呢？”
鐘琳瑯的心一沉。
“我……”她繼續(xù)說，“她是不是有個伴侶叫明淇？明淇是妖軀飛升成仙，我……”
“琳瑯?！睂帟洗驍嗨?，眼神溫和卻堅定，“我不知道?！?p> “阿曄你聽我說完。”鐘琳瑯知道他有點反常，也執(zhí)意要說下去，“我在人間遇到了青黛，她和我說了很多話，我還親手埋了明淇的妖骨，她的話我會信幾分，可是我想親口聽你說?！?p> 寧曄認(rèn)真聽她說完，顯然是沒想到她已經(jīng)見過了青黛。
從她提起青黛名字開始，寧曄就有點慌了神。
“她和你說了什么？”寧曄眉梢蹙緊，笑意頓無，不自覺握住鐘琳瑯的手臂。
“她說，天上的神仙看不起妖。”鐘琳瑯說，“她還說，云旗上神想盡辦法在明淇身上找茬，天神大人頒下指令讓明淇去南澤臺受刑，明淇不堪重負(fù)只留下一副枯骨，天神大人為了保全神族的顏面，將她打下天宮，除去仙籍，卻不剔除她的仙骨?！?p> 寧曄的手慢慢松開，沉默不語。
“阿曄，是不是這樣？”鐘琳瑯心中其實已經(jīng)猜到了答案，但還是忍不住詢問，“只要你說不是，我就信，我只信你?！?p> 寧曄嘆了口氣。
“明淇他畢竟是妖?！彼f，帶了絲安撫地看著她，“云旗上神是神，我也是神。他的要求，我不能置之不理?！?p> 他是天神，是神族的主，有的時候不能不顧全大局，他要保留神族的顏面。
云旗上神雖行事不妥，但到底也立過功，寧曄沒辦法不給他臺階下。
可明淇何其無辜。
“可他只是曾經(jīng)是妖。”鐘琳瑯皺起眉頭，“他后來不也飛升成仙了嗎？”
“妖飛升成仙……幾百年來未有一例。”寧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起來，“明淇之事，莫要再提。仙妖殊途，青黛和他私下幽會，終歸不成體統(tǒng)。”
妖飛升成仙，終究還是難掩天性。
這是他的言外之意嗎？還是那些神仙的心聲呢？
“人都能有情，為什么神和妖不可以？”鐘琳瑯抬起頭，眉頭不自覺地蹙起。
寧曄站了起來，沒有看她，亦沒有回答她，只是說：“你剛剛從青玄門回來，許是累了，好生休息吧，過幾日我再來看你。”
他帶著仙侍離去。
鐘琳瑯大失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