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銷骨

肆拾玖 醉生

銷骨 云何住 2919 2023-02-01 23:52:06

  魔宮,宸陽宮內(nèi)。

  天還未大亮,殿內(nèi)的侍女侍從便開始忙活起來,掃去院子里的灰塵后,正用沾了水的抹布擦正殿的地面。

  柳挽衣住在偏殿的一間屋子里,睡眠淺,很早就醒了。

  虛攏好身上的衣服,她走到妝臺前坐下。

  確切地說,這是她來魔宮的第三天,可她一直待在這里,沒有出去過。

  甚至有兩天都沒有看見傅景策。

  銅鏡里映出她模糊的容顏。

  柳挽衣愣了一會,拿著木梳輕輕梳理著自己略微凌亂的青絲。

  她一個人生活慣了,即使現(xiàn)在沒有人給她分配侍女,她也能很好地適應(yīng)。

  房門突然被毫無征兆地敲響,力度大得讓她不禁被嚇了一跳。

  柳挽衣立即起身去開門。

  站在門口的是一位侍女,風(fēng)髻露鬢,身著丁香色裙裝,表情有點(diǎn)兒不耐煩。

  “你原來醒了?”侍女有點(diǎn)驚訝,但很快便恢復(fù)如常的神色,吩咐道,“這兩天少主一直沒出過房門,也沒用過膳,你是少主帶來的人,我看這兩天你也沒什么事,等會你就送早膳過去吧?!?p>  她這一席話說得如行云流水,柳挽衣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

  “我?”

  “當(dāng)然。”侍女有點(diǎn)奇怪地望向她,似是不解,“多少人想要這機(jī)會都沒有,少主帶了你來這,你去給他送早膳,他多少會給你面子?!?p>  會……會嗎?

  那這么好的機(jī)會,為什么要讓她去?

  柳挽衣神色懷疑。

  這侍女的衣服面料比其他侍女穿的要好很多,再加上說話時趾高氣昂的態(tài)度,柳挽衣多少能猜測到,她應(yīng)該是宸陽宮里地位比較高的內(nèi)侍。

  “少主兩天沒有用膳,若是尊上怪罪下來,我們定然吃不了兜著走。”見她猶豫不決的樣子,侍女拉近與她的距離,佯裝嘆息道。

  她才不傻呢。昨天少主的貼身侍從大著膽子進(jìn)去送飯,沒想到?jīng)]有一會工夫就跌跌爬爬地出來了,據(jù)他描述,他進(jìn)去的時候少主正在房間砸東西,滿地都是碎片,樣子可怕的很。

  要不是他跑得快,早就被砸了個頭破血流了。

  侍女惜命,不愿以身犯險,正好前兩天少主帶回來個女子,卻不寵幸她,想來對她也沒有多大興趣。

  而且這女子看起來很單純,讓她試試應(yīng)該也沒什么壞處。

  這便是這侍女的如意算盤。

  柳挽衣并沒想這么多,沉思了一小會就點(diǎn)了點(diǎn)頭。

  侍女喜上眉梢,領(lǐng)著她去了廚房。

  為了迎合傅景策的胃口,托盤上只擺了一碗清粥和幾樣小菜。

  柳挽衣有些忐忑地站在他的房間門口,騰出只手來,輕輕敲了敲門。

  房內(nèi)沒有應(yīng)答。

  她輕輕推開門走了進(jìn)去,卻不慎踩到腳邊的碎瓷片。

  柳挽衣嚇了一跳,趕緊躲閃開。

  房間很亂,花瓶四分五裂躺在地上,花朵早已枯萎衰敗,桌上茶盞沒一樣能躲過碎掉的命運(yùn),還有放書卷的架子,全部被推倒在地。

  柳挽衣越過外室,走向內(nèi)間。

  內(nèi)間散發(fā)著一股很濃的酒味。

  只見傅景策正屈膝坐在床前的腳踏上,烏黑的發(fā)散下來,眼眸黑沉沉的,好似盛滿了茫然與麻木。

  他的身邊是碎了一地的玉壺,若有若無散發(fā)著酒的凜香。

  還有血。

  傅景策的手隱沒在寬大的衣袖中,血在指尖匯聚,嘀嗒嘀嗒落到地上。

  他表情漠然,對她的到來毫無反應(yīng)。

  柳挽衣大驚,趕緊放下手里的托盤去看他的手。

  他的手腕和手背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傷口,深淺不一,尤為可怖。

  傅景策還是沒有反應(yīng)。

  柳挽衣怕他生病了,伸手去摸他的額頭。

  他好像突然有了反應(yīng),躲開她的手,直直地看向柳挽衣。

  “你在關(guān)心我?”

  他的瞳孔沒有焦距,可是唇邊竟攜了絲笑意。

  柳挽衣愣住。

  她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她,還是只是因?yàn)橛辛俗硪?,分不清她到底是誰。

  傅景策只是覺得高興。

  之前他在妖殿受了重傷,再九死一生從仙河水里逃出來,是鐘琳瑯用薄弱的肩膀一步一步把他背到了神廟。

  她那樣無微不至地照顧他。

  她為他以身試險,為他素手縫衣,為他掌心生蓮,為他帶來生命里的第一絲甜。

  他不相信她對自己無情。

  所以,是不是,只要自己受了傷,她就又會像從前那樣對他好?

  小的時候他見不到母親,除非生了病,母親才會得了父君的允許來看他。

  傅景策不懂愛,他以為,傷害自己就能得到神女的垂憐。

  何其悲哀。

  “我是挽衣?!?p>  柳挽衣忽然難過起來。

  他聽見她溫柔的聲音,可卻不是期待的回答。

  傅景策唇邊的笑意忽然消散,好像墜入了一個無盡深淵。

  眼前一瞬清明起來,他醉意頓無。

  原來在他面前的,一直是柳挽衣。

  傅景策把臉埋進(jìn)臂彎里。

  再抬起頭來時,他卻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又重新充滿期待地看著柳挽衣,低聲詢問,“她,她有沒有和你提過我?”

  他的眼睛紅紅的。

  柳挽衣低下頭去,她能猜到他在說誰。

  “沒有?!彼犚娮约豪淅涞穆曇簦皬奈?。”

  她抬頭看見他眼中的亮光忽然熄滅。

  就像前兩天看到碧璽耳墜那樣的神情,宛若被刺傷了一樣。

  他突然覺得自己剛剛那個問題有多么荒唐,而且卑微到塵埃里去。

  “對不起?!备稻安呗曇羯硢?,他勉強(qiáng)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這兩天,你在魔宮,住得還習(xí)慣吧?”

  他終于想到她了。

  柳挽衣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我很好。”

  她想陪著他,可是也明白現(xiàn)在自己不宜多待。

  “粥我放在桌上了,你要吃一些?!彼龂诟赖?。

  傅景策沒有應(yīng)答,麻木地道了聲謝。

  柳挽衣走了出去,剛關(guān)好門,她就聽見了屋內(nèi)摔東西的聲音。

  她閉了閉眼睛,沒有理會侍女對她說了什么,只是聽見了她們嘲諷的笑聲。

  柳挽衣走回自己的房間,坐在桌前。

  不知哪來的氣,她忽然伸手將妝臺上的脂粉盒全都摔了下去。

  她想不明白,曾經(jīng)那個看她笑容都會靦腆的少年,怎么在她死去的這些日子里,就完全變了模樣。

  明明前不久,在青玄門,他還關(guān)心過她。

  自從前兩日回到魔宮,他摔了那雙碧璽耳墜之后,就越來越反常了。

  放在桌上的手忽然握緊,柳挽衣胸中忿忿不平,腦子里忽然閃過一張臉。

  她的眼睛不自覺地瞄向旁邊放著的青羽扇。

  那是上神給她的。

  她趕緊搖了搖頭,甩去剛剛萌生出的想法,有些驚訝于自己的反應(yīng)。

  柳挽衣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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