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秘密

　　李宓的書房內(nèi)室，已經(jīng)被打掃的干干凈凈。

　　李宓和周桓分坐在茶幾兩側(cè)。

　　周彪端著茶盅在地上走來走去笑道：

　　“表哥，看不出，這個小小表妹還有這等氣勢！陣在人在！陣亡人亡！”周彪學(xué)著冀忞的口氣和神情，頗惟妙惟肖。

　　接著又道：

　　“哎呦，那個冀家的大小表妹，可把我笑死了！還什么“李家軍威，通達(dá)中原！見令如面，馬首是瞻！”唬得人一愣一愣的！可真是古怪精靈！”

　　李宓唇角微微勾起，面上浮現(xiàn)一絲和煦笑意，眸光深遠(yuǎn)，想起了“好鄰居”的最新的宣傳畫面。

　　一群小乞丐，每人手里拿著一個卷餅，在城門前，對著入城來的外地客商邊吃邊喊道：

　　“第一次不來好鄰居，是你的錯！”

　　“來了一次不來第二次，是好鄰居的錯！”

　　“生活好像一張卷餅，好鄰居讓客官您體會百味人生！”

　　大部分客商走南闖北，見怪不怪，不予理睬。

　　但是總有那么一些好奇心強(qiáng)烈的，于是放緩腳步問本地人：“好鄰居是啥？”

　　本地人現(xiàn)在如果有誰還不知道“好鄰居”的，幾乎都會被歧視！

　　去“好鄰居”吃卷餅，體驗“好鄰居”的新鮮特別的迎賓，已經(jīng)成了京城的一道風(fēng)景！

　　于是，就會出現(xiàn)一些熱心的本地人七嘴八舌的介紹。

　　然后，這群好奇的客商就這樣呼啦呼啦地來到了“好鄰居”！

　　周桓不理會周彪，劍眉緊鎖：“大公子，當(dāng)真沒有丟失什么重要物件？”

　　李宓斂起笑意，搖搖頭，邊思索回憶邊緩緩地道：“我在昏迷前，看見一個女子走進(jìn)來，穿著國公府二等丫鬟的衣衫，但是蒙著面，身形也無甚特別。她看起來不像有高深武功的樣子，好像拿著一個棍子要打上官雪碧，但是，這個時候，傳來了冀家姐妹帶著丫鬟走近的聲音，她遲疑片刻，立刻悄悄從內(nèi)室側(cè)門溜掉?！?p>　　周彪四下看看，除了通向外室的門，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其它的門。

　　李宓接著道：“側(cè)門在那邊花架后面，通向一個庫房，庫房里有窗戶。府中，除了幾個主子，初伯和身邊心腹小廝，幾乎無人知道?！?p>　　周桓點點頭沉吟道：“最近京中不太平，先是三皇子遇刺，然后北燎軍情信報傳遞出現(xiàn)紕漏。兵部很是頭疼。”

　　李宓皺眉，不解地問：“刺殺三皇子的難道不是北燎人？”

　　周桓搖頭：“涉及皇子，甚至儲君之爭，圣上要大理寺早點平息住輿論，因此根據(jù)殺手的腰牌和佩劍等作出這個定論，但實際上這些人并不是北燎人?！?p>　　周彪收起剛才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認(rèn)真地道：“這些人身形看著象北燎人，但是他們的骨節(jié)卻完全不符合。北燎人生存環(huán)境惡劣，手掌粗厚，骨節(jié)比我們也要粗大一些，即使普通百姓滿手更加粗糙一些，何況這些訓(xùn)練有素的殺手。我們雖然常年習(xí)武，但是我們只是在重要的關(guān)節(jié)處有些老繭?！?p>　　周桓點頭表示認(rèn)同，并接著道：“另外，他們北燎人雖然常年風(fēng)吹日曬，面容黝黑而粗糙，但是也有很多與西域人通婚的人，他們膚色較白，只是他們的白是如同牛奶羊奶一般，而我們大周人的白，略顯黃白。因此，這些殺手更像是刻意挑選的酷似北燎人的大周人?！?p>　　李宓面色凝重：“世子是說，京中有內(nèi)奸？”

　　周彪點頭，繼續(xù)道：“圣上說命我和世子暗中調(diào)查此事，請表哥能夠協(xié)助一二。”

　　李宓沖周桓拱手：“自當(dāng)服從差遣，并盡全力協(xié)助兩位世子！”

　　周彪給李宓一個白眼：“協(xié)助可不行，你得加入進(jìn)來！北燎軍情信報傳遞出現(xiàn)紕漏！此前兵部說以家書形式在禮國公府交接，現(xiàn)在，你大公子在自己家遭了算計，說明你禮國公府都不安全了！”

　　李宓嘆口氣，想起睜開眼看到是冀家兩個表妹和那個抹得黑乎乎的丫鬟，臉不由得微微發(fā)燙！心里異常憋悶，手緊緊攥了一下緩緩放開道：“兵部的意思是讓我們尋一個，不惹人注意的地方，比如酒樓、茶寮，甚至，甚至是……”

　　周彪笑嘻嘻接到：“妓院！”

　　周桓無語。

　　李宓白了他一眼道，轉(zhuǎn)而對周桓笑道：“世子，我有個好去處?！?p>　　淮安候府，丹桂苑內(nèi)，幾個心腹小丫鬟湊在冀鋆冀忞的客廳中，聽芍藥聲情并茂、加上形體動作地講述白天在禮國公府的遭遇。

　　臉上表情不一，有的羨慕，有的敬佩，有的驚訝，有的不可置信……

　　冀忞嗑著瓜子，邊聽邊笑。

　　冀鋆忽地想起了一個事情，問芍藥：“你把上官雪碧放哪里了？大公子和初伯來的時候怎么沒在窗外看到她？”

　　海棠“呀！”了一聲道：“剛才太忙，忘記了！以前伺候過小姐的丫鬟春芽告訴我，上官雪碧在假山那邊被發(fā)現(xiàn)的，說是失足從臺階上滾下來的！”

　　眾人齊齊看向芍藥。

　　芍藥眨眨眼睛，一臉“怎么會問這樣簡單的問題”的神情：“我把她拖到書房后面假山上去的?！?p>　　冀鋆，“……”

　　不行，這個丫鬟，膽子太大了！太自作主張了！不教訓(xùn)是真不行了！

　　冀鋆深深呼吸兩下，嚴(yán)肅地道：“芍藥，誰讓你這么干的！我的話你都敢不聽了？是不是我對你太好了，不打你，不罵你，不罰你，你就開始上房揭瓦了？”

　　芍藥一下怔住，嘟起嘴，好一會兒，眼淚開始在眼睛里轉(zhuǎn)轉(zhuǎn)，但是說出來的話還是很理直氣壯：“不是小姐讓的嗎？讓那個上官雪碧從哪里滾下來，讓她長點記性！”

　　冀鋆頭上的小火苗直竄，看著她那小模樣又被氣樂了：“我啥時候說了？”

　　芍藥臉上滑下兩顆淚豆豆，困惑而又理所當(dāng)然地道：“小姐，你以前說過，你小時候淘氣，從山上往下滾，就用被子把自己裹緊，一骨碌下來，可好玩了！你讓我用被子裹上上官雪碧，不是讓她滾臺階還怕她撞到硬物撞壞的意思嗎？”

　　冀鋆，“……”

　　我是怕她被凍壞好嗎？

　　我小時候的“糗事”你能不能健忘一點？我自己都選擇性遺忘了好不好？

　　這丫鬟的聯(lián)想能力是不是太強(qiáng)大了？

　　有個強(qiáng)大腦回路的丫鬟，真是主人的悲哀！

　　冀鋆，我真為你感到悲哀！

　　入夜，一個身形苗條但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黑影出現(xiàn)在禮國公府附近的街上。

　　此刻，街上尚有行人，雖然已經(jīng)不多，但無人理會這么一個無甚特別的黑影。臨近滿月，月光明亮，照著路邊的樹木和房屋，樹影深重。

　　黑影輕車熟路來到一個亭子附近，在一個參天古樹下站定。黑影隱在古樹的樹影里，從另一面，竟是完全看不到。

　　“可有什么發(fā)現(xiàn)？”一個低沉的男性聲音從樹的另一側(cè)傳來。

　　黑影從樹影中繞出來，看見了月光下的男人，開口是個輕柔的女子聲音，女子緩緩搖頭，“未曾。為了怕他們發(fā)現(xiàn)，我在禮國公府，一直用藥物壓制的武功和內(nèi)力。我進(jìn)到書房后，本想著打暈上官雪碧之后好好尋找，不料冀家姐妹帶著丫鬟過來了。我沒了武功和內(nèi)力，一下子對付四個人，很是吃力。所以不敢久留，又擔(dān)心暴露，就趕快離開了書房?！?p>　　男子皺眉：“冀夔的女兒和侄女？”

　　女子點頭，很是不甘“我好不容易調(diào)換了上官母女的迷藥，才能讓李宓中招！不料，讓冀家的丫頭給攪和了！”

　　男子恨恨的握緊了拳頭，“以后再找機(jī)會。重要的是你首先不要暴露自己，你在大周潛伏這么久相當(dāng)不易，如果一旦暴露，我們就會前功盡棄?！?p>　　女子有些不安且為難地道：“兄長，國師有沒有詳細(xì)一點的消息？這么找起來，實在……”

　　男子放低聲音，緩和語氣：“兄長也知道委屈你了！可是為了咱們兄妹日后的大業(yè)，你再忍耐一陣，現(xiàn)在，禮國公父子都倒下了，就說明他們不是銅墻鐵壁，堅不可摧！你繼續(xù)尋找禮國公府的秘密，包括冀家丫頭也不放過！國師堅信，禮國公府一定有什么秘密手段，或者說高級迷藥，因此可以讓雷霆戰(zhàn)將死心塌地，不敢背叛?！?p>　　女子有點困惑：“兄長，國師是否有點異想天開？禮國公父子，包括兩位公子，都是襟懷坦蕩之人，斷不會用這樣的手段！”

　　男子嗤笑一聲：“婦人之仁！襟懷坦蕩！我呸！殺起我們的子民怎么毫不手軟？我們想多要幾個城池，他們?yōu)槭裁床唤o？憑什么他們的妻子孩子可以在這里高床軟枕，我們的父母妻兒就得風(fēng)餐露宿！”

　　女子心里嘀咕一句，這能一樣嗎？戰(zhàn)場上刀兵相見，自然不能坐以待斃。

　　不過她不敢說，只是輕聲道：“大周曾經(jīng)允許與大周人通婚的北燎子民遷進(jìn)邊城，但是父汗不許。”

　　男子斷然道：“當(dāng)然不許！與大周人通婚后，北燎人就不再是我們的族人，就是我們的叛徒！我們要的是大周肥沃的土地！土地上全是我們北燎人！大周人全部趕走或者殺掉！千百年后，這片土地的子民就只記得我們北燎人！大周就會象草原的沙塵一樣，無人記得！”

　　男子的目光在月色下閃著兇猛和狠厲。

　　夜風(fēng)吹過，女子不由得微微發(fā)顫！

　　如今她是禮國公世子李刕的妾室，在大業(yè)成就之后，是不是就會成了兄長口中的“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