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爭權(quán)失職

　　“是臣妾失職?！崩罴兾趼犞@話也有些惶恐，雖說看皇上這話也沒有治罪自己的意思，可李純熙作為后宮之主執(zhí)掌鳳印，當(dāng)真是毫無責(zé)任嗎？

　　答案當(dāng)然是不。

　　“對了，皇后來這兒，是有什么事兒需要朕去幫辦的？”高恭偏了話題，不想再與李純熙爭議昨夜之事究竟是中宮的問題還是司禮監(jiān)東廠的問題。

　　“皇上明鑒，臣妾前來，的確有事要求?！崩罴兾跹鲋^看向丹墀之上懶散坐著的皇帝，目露堅定。

　　高恭只略略抬了抬眼，手上的動作倒是不停：“何事？”

　　“臣妾想要向陛下討一個人?！?p>　　“哦？何人？”高恭語調(diào)上揚，悄無聲息的坐直了身子，多了幾分興趣。

　　“東緝事廠掌印太監(jiān)鄧硯?！崩罴兾踔币暩吖?，雙目相對，似有幾分針鋒相對之勢，卻見高恭驀然一笑，養(yǎng)心殿里凝滯的空氣也隱有幾分破碎，才不至于令李純熙胸悶到喘不過氣來。

　　“皇后是要東緝事廠掌印太監(jiān)還是要鄧硯？”高恭摩挲羊脂白玉的動作越發(fā)遲緩，緊盯著李純熙那對皓目，像是要通過李純熙的烏色瞳仁看透她的想法。

　　東緝事廠太監(jiān)代表的是權(quán)，鄧硯是人，權(quán)利與人，端看李純熙選哪個。圣上多疑，此時冰冷的鷹目在李純熙渾身上下一寸一寸的晙視，像猛虎藏于一側(cè)緊盯著獵物，等待獵物露出破綻，才會以雷霆之勢猛地出手，張開利齒死咬住獵物的咽喉，至死方休。李純熙后背一冷，有幾分被猛獸盯住的危機感。

　　李純熙頂著高恭的威壓，一字一句堅定道：“臣妾想要....鄧硯?！?p>　　圈椅上的高恭摩挲羊脂白玉的手兀的一停，而后不動聲色的繼續(xù)摩挲著，塌了塌腰，又復(fù)斜倚著圈椅，不緊不慢問：“要他作甚？”

　　“最近后宮不太平，臣妾有些...難以安寢?！崩罴兾跽遄玫幕貜?fù)著，仿若眼前的人不是她的夫君，而是一個需要她百般謹(jǐn)慎對待的敵人。

　　夫君夫君，高恭既是她的丈夫亦是她的君主。

　　帝后同政乃是佳話，可又有幾人能知道皇帝的真實想法。較真論起來，她李純熙與皇帝高恭一同高坐在太極殿寶座上，也只是因著‘遵循祖訓(xùn)’這四個大字，哪里有著可相交背后性命的絕對信任。

　　“罷了，皇后既開口相求于朕，朕怎好推辭?！备吖в謴凝埌傅囊粋?cè)拿出一個折子，低頭翻著，有種謝客的意味，“龐德才，傳朕口諭，讓東緝事廠掌印太監(jiān)鄧硯去鳳棲殿伺候?！?p>　　“謝皇上?！崩罴兾跬税搽x開養(yǎng)心殿的時候，龐德才正站在朱色廊柱壓著臂彎處的拂塵提點了鄧硯幾句，跪在御階之下的鄧硯被東廠的兩位千戶扶著小臂躬身站著，嘴唇泛白聽著龐德才的提點。說是扶著，倒不如說是被兩位千戶架著。

　　“奴婢參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萬福金安。”非是正式場合，龐德才與鄧硯這等有品階的太監(jiān)只需躬身禮，兩位千戶卻需要跪福禮。

　　“禮不可廢，但諒及此次事出有因不便行禮，這次就算了，下次可是要記得的?！崩罴兾鯄合伦旖?，倒與高恭像了幾分，甚是唬人，尤其是從未得見皇后的千戶二人，聽聞此話，更是嚇得兩股戰(zhàn)戰(zhàn)，只得連聲多謝李純熙的饒命之舉。

　　龐德才與鄧硯垂著頭站在一旁不置一言，等李純熙敲打完千戶之后，就聽到李純熙冷冷的一句‘跟著’落在耳旁，再抬頭，站在臺階上的皇后早就沒了影。

　　龐德才一甩拂塵，以一副看破紅塵的姿態(tài)仰面嘆息道：“娘娘此舉，于你而言不知是福....還是禍啊?！?p>　　夕陽西下，黃昏籠罩在一身深藍(lán)色宦袍上，袍袖隨風(fēng)鼓起，再加上這似是而非的話，更顯的神秘莫測。

　　鄧硯仰面看向龐德才，隨后低頭拱手行禮：“鄧硯蠢笨，還望龐總管提點一二。”

　　龐德才搖了搖頭：“提點？算不上，只是鄧掌印偶爾能記得司禮監(jiān)還有雜家這號人，雜家也就心滿意足了?！?p>　　“大人說的這是什么話，鄧硯本就是司禮監(jiān)出身的，司禮監(jiān)于鄧硯而言是根，鄧硯哪會忘了根、忘了龐大人對鄧硯的殷切栽培?！?p>　　龐德才笑了笑，也不知道信了沒有，只讓鄧硯附耳過來，說罷便拍了拍鄧硯的肩膀，讓他快隨著皇后去鳳棲殿。

　　鄧硯掙開千戶深深拜了龐德才一拜，在龐德才欣慰的眼神中背道而行，打發(fā)走了兩個千戶，鄧硯沉默的迎著粉紫色晚霞獨自一人沿著青石宮道一瘸一拐的往鳳棲殿走去。

　　“中宮的那位初涉朝堂，鳳棲殿也就成了最惹人注目的地兒，可這時候中宮朝著皇上點名把你要了去，無論是何緣由都須得要你時時謹(jǐn)慎，步步思量，莫成了他人的手中劍、做了那冤死鬼?！?p>　　龐德才的一番話不住的在鄧硯腦海里旋轉(zhuǎn)，字字句句皆是出自肺腑，直到走到鳳棲殿，看著那紅墻碧瓦，鄧硯才晃過來神，在鳳棲殿殿門一側(cè)的空地上整理了整理宦袍青絲，才提步上前等候著李純熙的召見。

　　“你最近在與錦衣衛(wèi)爭權(quán)?！崩罴兾踝邙P棲殿的菱花窗旁，身前是一整套的煮茗用具，一雙玉手在水流緩動間輕舞，優(yōu)雅至極，聽見殿門響動，頭未曾偏移半刻，用陳述的語句問鄧硯，“也怨不得太液池命案遲遲再無進(jìn)展?！?p>　　“奴婢知錯?！编嚦幑蛟邙P棲殿金石磚通鋪的毛毯子上，恭恭敬敬的請罪道。

　　“知錯？”李純熙將茶葉用柄勺將其舀進(jìn)煮茗用的小陶罐里，平淡的反問，“你知的什么錯？”

　　“奴婢不該與錦衣衛(wèi)爭權(quán)也不該忘了本職，以至于沒有守好后宮的安防?！编嚦幋怪^，一臉平靜。

　　“守職也好，爭權(quán)也罷。這都是小事，你錯就錯在不該忘了自己的主子是誰?！崩罴兾鯇⑺⑷爰t泥陶罐中，隨后拿著陶罐柄放在玄色精碳上煮著?！板\衣衛(wèi)的背后站著的這大齊之主，組成的人事班子不說是有英國公的嫡長孫薛從原，單單只有柳大將軍嫡公子柳戈、漢王嫡次子高瑯這二人，就是你鄧硯、你整個東緝事廠連得罪都得罪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