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神魂被縛
鶴子音身后的那座山峰,有一座閣樓,閣樓里有一個奉晴兒。
山峰那頭,正在喝著靈酒,吃著鹿肉的奉晴兒,似乎感應到了姜子苓的目光,緩緩抬起似水的眸子,與之遙遙相望。
唇角輕輕勾起,露出一個愜意的笑。
“姜子苓,你別裝死,還有五下?!敝宦牽諝饫镉质且宦暣囗憽?p> 綠色的刑鞭破開空氣,再一次落在了姜子苓的身上。
“呃!”啊!
這一次長鞭破開了血肉,落在了左側(cè)的肋骨上,與之前的那條鞭痕交錯在一起。劇烈疼痛感席卷全身,姜子苓呼吸一窒:痛入骨髓也不過如此。
姜子苓腰部的肌肉痙攣,卷縮成一團團的緊肉,久久散不開?!八?!”該死!
她抽筋了。
落在肋骨上的鞭子,在抽離的時候,仿佛要把肚子里的內(nèi)臟,一同扯出體內(nèi)。這一刻,姜子苓感覺自己可能真的要死了,死在這普通的鞭刑處罰手里。
“我都還沒能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春光,就要這般憋屈的死掉了嗎?好不甘心!不甘心……”這副身體遠沒有想象中的強悍,就連原主這身被天雷洗禮過的皮囊,也失去了固有的韌性。
是她催生的骨血與之融合,改變了皮囊的韌性?
或者,她一開始就想偏了。難道原主的皮囊,之所以能僥幸在天雷之下逃過一劫,并非原主的原因,而是因為山洞里的那一池冷泉?
被痛感支配的姜子苓忘了她本身魂力的強橫,若非原主的皮囊有天雷的洗禮,早在她入魂之時,便已經(jīng)被撐破,爆體而亡。
肝臟在顫動,腸胃擰在一起,發(fā)出陣陣哀嚎,姜子苓清晰的意識到,死亡離她是如此之近。以神魂催生的骨血,鎖住了她的靈魂,使得的她現(xiàn)在連魂遁保命都做不到,何況識海里的神魂,還被一個偌大的雷印束縛。
能使用的魂力實屬不多。
“該死的天道!該死的抽筋!該死的奉晴兒?!苯榆叩纳窕暝诓桓实呐?。
束縛著神魂的雷印,仿佛是感應到了神魂想要掙脫所有的束縛遁逃。頓時雷光閃爍,不斷縮小體積,最后變成一顆帶著電光珠子,沒入了神魂的眉心。
“呃!”姜子苓的神魂仿佛被人下了定身咒,只有一雙清亮的明眸能轉(zhuǎn)動。肉體更是起了明顯的應激反應,痙攣的胃部,胃酸在翻涌,姜子苓“哇!”的一聲,把昨天吃的那一碗靈米粥也給吐了出來。
狼狽至極。
這一刻,姜子苓恨自己的魯莽,選了一條艱難的復生之路,也恨自己看走眼,選了原主這么一個高調(diào)的身份復生。更是恨不得畫一張咒符,詛咒奉晴兒那個老妖婦。
奉晴兒這是打算活活抽死原主,不給原主生還的機會。這三鞭落在她以強魂催生的新骨血,身體都承受不住,若是換成原主的那一身凡骨,骨頭都得被它抽碎。
一個活了上百年的老女人,竟然這么小心眼,跟一個小孩斤斤計較?從原主的記憶里,知道奉晴兒是個討人嫌的主,沒想到這么討人嫌!
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一個豆蔻年華的少女,能與她有多大的仇?不過是一些小孩子的小性子罷了,也值得她一個做長輩的,下這么重的狠手。
真真是心眼比針小。
“好好受著,姜子苓這是你該得的,還有你那個低賤的母親,她的好日子也快到頭了?!?p> 山的那頭,奉晴兒端著杯盞離開矮桌,倚在閣樓的窗口,遙望著道場的方向。聽著道場那邊的喧囂,她抿唇低笑。
“師尊,徒兒替您把門窗關上吧!今日道場人多,怕是要擾了您的清修?!?p> “不必了,你下去吧。”奉晴兒笑著阻止弟子關窗的動作。
這么好聽的慘叫聲,為何要屏蔽?
這一天,她等了太久??粗菍δ概芸啵钋鐑赫麄€人都舒暢了,仿佛識海里的那一層卡了多年的屏障,都有了松動的跡象。
“叫吧!叫得大聲點?!彼歼€沒聽夠呢。
刑臺上的姜子苓,痛到只能發(fā)出悶聲悶氣的嗚咽聲。還有那躲在角落里拼命克制著,不讓自己哭喊出聲的周芷祎……
奉晴兒沒有一刻覺得這母女二人,有比現(xiàn)在順眼的時候了。
多少年了?她終于有機會從師兄的手里,把人弄出來狠狠教訓一番了。
她的師兄呀!自從周芷祎來了宗門之后,就不再疼她了。
明知她不喜歡周芷祎那個女人,卻還是娶了她。
這么些年,每每看到周芷祎那張故作清高的鵝蛋臉,她就惡心的想吐。
周芷祎的女兒更是的不討喜的,比她那低賤的母親更讓人討厭。仗著師兄寵她,無法無天,到處惹是生非不說,偏偏還喜歡到她殿里搗亂,礙她眼。
如今,好不容易才抓到羞辱姜子苓那丫頭的機會。
又怎能錯過!
“看吧,努力的把眼睛睜大看,反正你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是個廢人了,眼睛瞪得再大,也不可能穿過山谷,看到本尊。”奉晴兒能看見姜子苓那一雙仇恨的冷眸,鎖定了她的方向。
卻不甚在意。
隔了一個空谷的距離,哪怕是姜子苓的修為還在,也看不到她的真容。
更何況是現(xiàn)在的姜子苓,不過是個廢人罷了。
一個廢人哪來的能耐,穿透山谷看見自己臉上恣意的笑容。
奉晴兒微微抬動手腕,將手中的酒樽微微抬起,對著虛空敬了一杯。
敬即將要淡出她世界的姜子苓。
也敬活不長久的周芷祎。
這母女倆,膈應了她四十年,終于要等到了她們的即將退場的落幕。
“這是,你們母女二人,應得的下場?!比粽f以前她還顧及姜子苓身上流著師兄的血,顧及寧家……那么,現(xiàn)在她是什么都不用顧忌了。
昨夜她把姜子苓從玉床上拽下來的時候,便發(fā)現(xiàn)了姜子苓不僅丹田受損,修為被廢……就連她那萬里挑一的極陰體質(zhì),也不見了。
真是上蒼眷顧!
鞭刑過后,就是姜子苓的死期。
一個丹田受損,注定沒有成就的女兒,她師兄是不會要的。
而,寧家……
一開始看中的便是姜子苓的體質(zhì),如今姜子苓連這也作沒了,寧家那老頭第一個不饒她。
“你……你看什么看?師尊她老人家念你年紀還小,才不忍重責于你。只罰七鞭,已是法外開恩,你別不識好歹。”鶴師姐對上姜子苓冷冽的目光,輕輕往后退了半步。
只一眼,她從那眼神中看到,比師尊發(fā)狂時還要荒涼的冷意?!芭?!”意識到自己的怯場,也因為姜子苓眸底的冷意使她緊張。
鶴子音惱羞成怒之下,又是急切的揮出一鞭。這一鞭下去,姜子苓的一身硬骨徹底趴下,沒有了動靜。
“鶴師妹,姜師妹才經(jīng)歷了真火爐的焚祭,怕是受不起你全力一擊吧!她畢竟是姜師叔的女兒,若是真把她打死了,姜師叔那里,估計不好交代?!?p> 刑臺下的七峰弟子,沒有人相信姜子苓身上的傷痕,是被天雷劈的。
就像鶴子音說的:近段時間,北劍仙宗附近沒有雷云的出現(xiàn),唯一能把人劈傷的,也只有七天前莫名其妙降下的天罰。
若姜子苓真被天罰劈中,就憑她那點修為,恐怕連渣都不剩。
“你懂什么?正因為她有一個好爹爹,我才在刑鞭上淬了靈液。你放心,死不了?!弊疃嘀皇鞘芤恍┢と庵嗔T了。
是死不了,哪怕姜子苓早已皮開肉綻,四條醒目的鞭痕交錯的印在她的肋骨上,她的意識也是醒著的。
痛,好痛。
痛到姜子苓眼前一片模糊,聽力也在下降,她感覺自己已經(jīng)無法看清,站在她面前的鶴子音。
姜子苓垂下眼眸,努力的看向刑臺下黑壓壓的人群。
許久,她在人群里找到了,替她說好話的那個師姐。
紫衣,身形圓潤,胖乎乎的圓臉很是可愛。
這人卻是個極為眼生的,姜子苓記不得原主與這個人,曾經(jīng)有過交集。
“是她!“遲鈍的大腦運轉(zhuǎn)許久,姜子苓終于記起了那女孩是誰。
年前,她生辰那日,大師伯帶著他最喜愛的徒弟,前來做客。
也是那一日,她與這個常年生活在俗界的師姐,有過一面之緣。
姜子苓努力的扯動唇角的肌肉,對著女孩,艱難的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
女孩還在跟鶴子音爭論著什么,臺下也是鬧哄哄的躁動,眾人的嘴巴一張一合的在聲討著什么……
也許是在替她求情,也許是在咒罵她。
姜子苓的腦袋在嗡嗡作響,根本聽不見周圍的聲音。
淬在刑鞭上的靈液,能護住她的心脈,使她意識清醒,卻阻擋不住她五官感知的退化。
姜子苓現(xiàn)在痛得兩眼發(fā)昏,腦袋里是陣陣嗡鳴。臉上更是分不清哪些是眼淚,哪些是鼻涕。眼淚、鼻涕濕漉漉的混作一團,順著好看的下巴流淌,最后全部邋遢的糊在了鎖骨上。
“還有三鞭,麻利點?!敖榆叩吐暣叽?。
“行。這可是你要求的,別回頭怪我不給你喘息的機會?!币娊榆哌B看都懶得看自己一眼,鶴子音惱怒的揮動手中的鞭子。
都已經(jīng)成了階下囚,還有什么可高傲的?既然師父吩咐了,那她今日非把姜子苓這小丫頭打廢不可。
其實鶴子音誤會了,姜子苓不是傲慢,她只是在替自己省氣力罷了。反正她現(xiàn)在眼前一片模糊,哪怕是抬頭去看了鶴子音,也只能是白費力氣,根本看不清。
她的五感已經(jīng)痛到麻痹,眼前一片模糊。
鶴子音不過是個執(zhí)事,哪值得她將其放在心上。若……當真如此,那她與奉晴兒那個小心眼的老婦,有何區(qū)別。
收回望向臺下的目光,輕輕闔上眼簾,咬牙抗下最后的懲罰。
她姜子苓,一生都活在黑暗里,難得見到幾次善意。她格外珍惜別人給的每一個善意。
至于惡意……對于一個自小在“活著就是原罪”的環(huán)境中長大的人來說,沒有什么比這個更讓人熟悉的了。
雖不知鶴子音對她的惡從何生,但是對于鶴子音身后的奉晴兒,她卻是明了。
今天的痛,她記下了。
奉晴兒不讓她好過,那奉晴兒也別過了,一起下地獄也比她一個人獨苦劃算。
她是奉晴兒親自押入刑臺,用雷陣鎖住手腳的。奉晴兒,怎會不知她的丹田情況。
卻,依舊要讓她的弟子,下這般狠的手。擺明就是要借機將原主,徹底打廢。
所幸受刑的是她。
若是,換成原主……傷及的恐怕就不僅僅只是皮肉了。原主年紀尚小,若真挨了這一頓打,極有可能被傷的是心魂。若是因此著了心魔,原主那本就薄弱的道心,也算是毀了。
對于心高氣傲的原主來說,傷痛倒是次要的,羞辱才是毀掉她最致命的武器。
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何時當眾出過糗,何況是現(xiàn)在這樣,衣不蔽體的凄慘模樣。
將心比心,姜子苓自己都多少年不曾這般狼狽過了。倘若此刻刑臺下站著的看客,并不是這些七峰弟子,而是她的老相識……她也覺得羞恥。
“小姐!”
聽見碧蓮的呼喚,姜子苓知道鞭刑已經(jīng)結(jié)束,她可以松開緊咬的牙關,安心的等人上來帶她回去療傷了。
“很遺憾,奉晴兒,沒能讓你如愿,我還活著?!苯榆叩纳窕暝跓o聲的低吟。
聲音透過幽靜的山谷,傳到了奉晴兒的耳朵里,鉆入她的識?!?p> “幻聽?”奉晴兒眼皮跳動,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聽。
心底卻隱隱不安。
本著寧可錯殺不可錯放的原則,她還是謹慎的內(nèi)視,屏氣捏訣,查看了一輪身體。
她倒不是怕姜子苓對她使了什么見不得人的手段。而是怕那些纏上她的因果……趁她放松之際,跑出來作亂。
又怎會是幻聽呢!這可是姜子苓拼著損耗,拼著神魂被天雷之印徹底吞噬的危險,給山谷那頭,安逸喝著靈酒,看她笑話的人,種下的真言咒。
她從來就不是一個能吃虧的主。
仇……自然是要自己報,并且是當場報回去的仇……
人,才會覺得舒坦。
她種下的真言咒,可不是那么容易讓人察覺的,就算察覺……想解?
難。
她奉晴兒不是要毀了原主的道心嗎?那她就以牙還牙的還回去好了。
時念君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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