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4配與同席
隨后鄭觀棋見無論怎么刺激宇文懷璧,都三棍打不出一個屁,讓本就寡言少語的元無憂直接不說話了,連高家兄弟都不吭聲,她屬實尷尬,就自說自話的,與高家兄弟談舊情。
元無憂對她所說這些,已經(jīng)聽得免疫了。
倒是戴玉面的男子坐姿端莊地在那聽著,單手搭在桌沿上,拿白到好像沒骨節(jié)的拇指、去搓勻長食指上的一枚玉戒,有些饒有趣味。
起初,宇文懷璧就聽鄭觀棋在那說,自幼如何喜歡蘭陵王,安德王如何待她親近,并強調(diào)自己遺憾吶,沒跟兄弟倆做到最后一步……聽到這里,宇文懷璧都挺幸災(zāi)樂禍的。
直到這姓鄭的女人話鋒一轉(zhuǎn),沖他身旁的姑娘說,現(xiàn)在女相對她十分感興趣,倘若她回鄴都做女官,定是名正言順壓自己一頭。
而獨臂姑娘表情繃得緊緊的,那張五官俊艷的娃娃臉也不笑吟吟地客套,也不擰眉怒目的發(fā)火,但也不平靜淡然。
宇文懷璧心頭突然籠罩了一層危機感。
其實剛坐下聽兩句,宇文懷璧便知今天這飯局,是鄭觀棋來取笑元無憂的,也有挑釁示威之意。
而高家兄弟倆,居然都跟她有瓜葛,高延宗居然還跟她曖昧過!此時別說元無憂,就連他聽著,都替心愛之人委屈生悶氣。
但宇文懷璧瞧著坐他身旁的姑娘,此刻表情陰郁,想離席又不好意思走,著實心疼她。
她本是天女,一國之君!本該制霸諸國,如今卻在這跟浪蕩男子和市井潑婦對峙,被個風(fēng)流浪子玷污…還要被他們的風(fēng)流債欺負(fù)!
宇文懷璧真想替她出頭,或是把她拉走不再受這種委屈,但他知道就算自己帶她走,她也不會離開的。
他索性老老實實坐著陪她。
此時的宇文懷璧,聽膩了鄭觀棋和高家兄弟相愛相殺的絆嘴,忽然清冷的出聲,扭頭問身旁小臉兒麻木的姑娘。
“無憂兒,手臂傷口…愈合情況怎樣?”
鮮卑男子嗓音清澈、冷涼,在嘰嘰喳喳的喧囂里格外突兀,卻有凈化心靈的奇效。
望著身旁男子那雙深藍(lán)鳳眸里的擔(dān)憂,元無憂只客套道:“已無大礙。”
瞧著倆人都坐一起了,卻一個賽一個裝清高,說話也既清白又不清白,鮮卑天子還只跟她說話,鄭觀棋就鼓動元無憂去摘他面具。
鮮卑天子當(dāng)即冷眼一橫斜對座的女子,沉聲厲喝:“放肆!”
天子慍怒地鳳眸睥睨,滿眼威壓,即便戴著玉面都掩不住。
把鄭觀棋登時給吼的渾身一震,噤聲了。
鮮卑男子后又音色陰郁地沖身旁姑娘道,“你為何與這種人同席?太自貶身價了。”
元無憂尷尬的扯了扯唇角,“我跟誰都能聊到一起,只是你不愛與人結(jié)交?!?p> “整個齊國,唯有齊國主配與朕同席?!?p> 宇文懷璧傲然說罷,又微微俯首沖她低聲道,“不過,凡是有你的地方,即便身處鬧市朕也不嫌,所幸朕目之所及只有你?!?p> 倘若說剛才的儺面男人財大氣粗,是明著勾搭,那眼前這位敵國君王就是暗里撩騷了。
鄭觀棋忽然意識到,跟女國主的桃花運比起來,自己拿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挑唆,簡直是關(guān)公面前耍大刀……
更令她失望的是,這位敵國君主一來,她表妹臉上都有精神了,即便鮮卑天子說出這話來,高家兄弟也只是瞪眼,敢怒不敢言。
鄭姑姑也氣不過,想替?zhèn)z人出頭,便硬著頭皮沖他道,“國主當(dāng)著人家情郎的面兒說這些,是在跟女國主調(diào)情表白嗎?”
宇文懷璧端著眉眼倨傲,那雙陰寒鳳眸居高臨下地瞥了她一眼,都沒正眼瞧她。
只朱唇微動,哼出一聲嘲諷:“朕是與她故友重逢,倘若關(guān)切她都算調(diào)情,那你當(dāng)著她面兒、與她情郎調(diào)情算什么?故意挑釁?”
“陛下怎能與我一小小女子置氣?是女國主教的嗎?”
“若非女國主在場,你連跟朕說話的資格都沒有?!?p> 鮮卑男子音量不高,但吐字沉冷,不怒自威。他就這樣娓娓道來一般,漫不經(jīng)心的幾句話,就把鄭觀棋懟的啞口無言。
同時也讓她后背直冒冷汗。
無他,只因鮮卑天子最后這句話,跟下最后通牒沒區(qū)別,倘若她再蹬鼻子上臉,恐怕就是犯上之罪了。
宇文懷璧斥責(zé)完鄭觀棋后,還轉(zhuǎn)頭柔聲對姑娘道,“你不必艷羨他們有舊情可續(xù),畢竟你的故人在大周。朕自幼拿你當(dāng)親妹妹看待,倘若你不嫌棄,論排行,可喚朕為四哥?!?p> 此刻屋內(nèi)剎時靜了,被所有人叫了半輩子四哥的高長恭有些發(fā)懵,他這才聽出來,這位鮮卑天子是沖他來的?。?p> 可元無憂聽在耳中,卻有了別樣的心思。
今天倆人把話說開了,沒有過就是沒有,此后也不會再逾越冒犯,他這兄妹相稱想必是放下了。
所以她點了點頭,隨即又搖頭,“不敢?!?p> “今夜你不是先登斬將,反殺了朕大周重兵圍城,大獲全勝么?你本該跟齊國眾將喝慶功酒才是,何必來此受小人戲耍呢?!?p> 戴著玉面的周國主音色清冷,語氣平靜,仿佛在說別人的事一般……除了最后一句。
他那雙深藍(lán)鳳眸,也只凝視著他旁坐的女國主,就像在場的人,他眼里只有她一般。
鄭觀棋一聽周國主連這話都說的出來,暗自搖頭,心道又被美人計撂倒一個??!
元無憂聽著也覺后脊梁一涼,瞪著琥珀鳳眸端詳著鮮卑男子的眼神,試圖從他眼睛里看到反諷、怨恨一類的。
可惜他眼里只有陰郁的冷,絕情的寒。
她訕笑道,“你這話說的……是在怪我,還是在幸災(zāi)樂禍?。俊?p> “放心,朕輸?shù)闷?。雖然齊得博望,但已是死城一座,只怕沒幾年緩不過來。”
說著,這位微服滲透到敵占區(qū)的周國主,還語氣和緩地沖高長恭道:
“蘭陵王大可繼續(xù)與舊情攀談,汝南女君有朕作陪,便不會再受冷落?!?p> 宇文懷璧自知不擅長周旋于家長里短,但對權(quán)謀計策,那是深諳其道。正好她絕非耽于男色之人,他這幾句解圍的話,才恰到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