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爭吵

　　王癩子老婆有些吃驚，她這次來，是打算放棄農(nóng)戶身份入商戶，給王癩子謀個生意。畢竟，家里的事情那么多，她肯定走不開，王癩子反正在家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出去試試。

　　她把自己的想法一說，余昭就不留情面的拒絕了她：“做生意也好，作廚子也好，都是要吃苦的。王叔養(yǎng)尊處優(yōu)一輩子了，恐怕吃不了那個苦?！?p>　　“誒咦，不成，家里的事情雖不大，可瑣碎，牛毛似的，他管不好?！?p>　　“我看，就是嬸嬸你太勤快了，把一家人都照顧的好好的，他們才以為這好日子就是理所當然掉到頭上的。等你放手了，王叔自然要吃些苦頭，可若沒辦法，硬著頭皮也要干活的?！?p>　　“那可不行，他會把祖產(chǎn)敗光了?！?p>　　“敗光了就敗光了，與你何干？你連件新衣裳都沒買過，得了他祖產(chǎn)幾分好處？”

　　王癩子老婆無語凝噎，心想這孩子本事倒是有本事，就是想法太古怪了。她們的邏輯都不在一個平面上，因而她連繼續(xù)分辯的興趣都沒有。

　　“你娘什么時候回來？我跟她商量商量。”

　　“臘月二十應(yīng)該就回來了。”

　　那還有兩個月呢，王癩子老婆因為今年的農(nóng)事結(jié)束了，孩子也幾乎不用管，這個月倒是過得相對松快些，動起了去縣城找余二嫂的念頭。這一回神才意識到自己還死死抱著余糧，松開了手，余糧感覺肩膀處被王癩子老婆哭濕了，有些潮乎乎的。

　　“你去找我娘親玩兒嗎？這幾日還暖和些，過幾日只怕更冷了?！?p>　　王癩子老婆思緒紛亂，也很想找人訴說，便道：“我得了空就去看她?！?p>　　過了幾天，王癩子老婆果然去縣城找余二嫂了，余二嫂聽說后，高興地不得了，也勸她：“作廚娘雖然辛苦點，可是能賺錢，心里踏實。手里有了錢，看見個粉啊膏啊鐲子釵子啊，想買就能買。不比你在老王家做牛做馬還沒工錢?！?p>　　余二嫂勸她，她一下就心動了，雖然她那天說撂挑子不干了純屬氣話，可現(xiàn)在卻真的開始憧憬了。

　　“可我不會啊，你也沒空教我?！?p>　　“等下個月過年了就有空了，過年了我回去教你，要是沒來得及學會，你再跟我到這里來，我一邊開店一邊教你，等學會了，讓余昭幫忙看著再開一家店?！?p>　　王癩子老婆興奮地握住她的手，兩人雖然年紀都不小了，展望未來時還和小姑娘一樣興奮，眼里閃出光芒來。

　　知道王癩子老婆已經(jīng)決心要跟余二嫂學廚，王癩子立刻火冒三丈。

　　他平時雖總是懶懶散散的樣子，一聽說老婆要出去當廚娘，瞬間橫眉豎目：“一個婦道人家出去做事，家里是揭不開鍋了嗎？我是少你吃還是少你穿了？家里的事誰管？衣服誰洗？飯誰做？”

　　王癩子老婆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她之所以一直忍著王癩子，除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觀點之外，還有就是念著王癩子的溫和沒脾氣，她常掛在嘴邊的話：“我們家癩子雖然沒本事，可比有些打老婆的強?！?p>　　這回她本因為要撇下家人，還有些心虛，看到王癩子那副理所當然把事情都推給自己的樣子，突然就來了脾氣：“我是你家買回來的驢嗎？光我干活，你干什么？”

　　“我是一家之長，家里的事，都得我決定?！?p>　　“喲呵，這么辛苦的活您一個人干??？怎么不找人給你分擔?！?p>　　兩人哐哐大吵，動靜之大，全村人都知道了，不過這家人平素也吵吵鬧鬧的，所以大家只是笑笑，不當回事。

　　“你要非要去，我就休妻！”

　　王癩子老婆聽到這兩字，身子一震，被休妻對于一個陽朝的女人來說，是莫大的恥辱。聽人說里長家族中一女子被休妻，當場觸柱而亡。她用手指著王癩子：“你還要點臉嗎？我為你們老王家做牛做馬，里里外外，大小事情，哪一件不是我在操辦？我從嫁進你們老王家，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也算對得起你老王家了?！?p>　　雖然語氣強硬，但王癩子還是聽出妻子話中隱隱的哀求，鼻子一哼：“你大吵大鬧，犯了口舌是非，我若不休了你，別人只當我是個沒骨頭的，說我們王家沒規(guī)矩，我哪里對得起列祖列宗？”

　　王癩子老婆氣勢一下弱了，“休妻”二字一下就把她拿捏住了，若是被休了，她可沒臉活了，不僅自己沒臉活，家里人都抬不起頭來。

　　王癩子見妻子不吭聲，倒并沒有繼續(xù)緊逼，反而瞬間降低了音調(diào)，柔聲道：“你這些年的種種辛苦，我怎會不知道呢。你生大兒子那會兒生不下來，我的心也跟刀割一樣煎熬，生怕兒子和你出什么事。這么多年家里里里外外都是靠著你幫忙打理，我想給你買點新衣裳新首飾，又想著你向來勤儉，怕你不樂意。我剛才也是發(fā)了狂，我心里知道，你是難得的賢妻啊。”

　　王癩子老婆本來還在深深的恐懼中，聽見王癩子體貼溫柔的話，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王癩子接著道：“余家現(xiàn)在時運不錯，賺了些錢，也風光了?？伤麄?nèi)糁滥愕男量?，給你錢便是了，何必要你出去做事？他家問我們家借錢的時候，我們有沒有說‘你去幫我干活，我再給你錢’？給她干活，不過是想使喚你罷了。我們家原來比他們家寬松多了，可也并未嫌棄他們貧窮，時常接濟，他們才富了一會兒，就想踩在我們頭上了。我們王家祖上可是當官的，哪里輪得到她一個外鄉(xiāng)流民使喚？”

　　王癩子老婆剛想替余家聲辯幾句，一激動，眼淚就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