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過幾天就要上京?”裴氏將絹帕繞在手指上使勁絞著,心里五味雜陳。
瑤兒能夠跟隨郡王妃進宮,裴氏是打心里感到高興,但想著這一路的盤纏和給準備的衣物細軟一大筆開支,她又有點泄氣。
但無論如何,她是不能阻了瑤兒上京的路的。
她用手帕按了按額頭,“我知道了,你回去跟姑娘說,讓她放心,一切有我準備?!?p> 紫燕高興的答應去了。
裴氏站在院子里,發(fā)了一會愣。
“秋痕,你去前院告訴管家讓他把車備好,我要出趟門?!迸崾戏愿?,“安排好了到庫房來找我?!?p> 常家的庫房位于金玉堂旁,以前為了方便老太太管家,還專門在金玉堂院子開了一道門,直接可以到庫房。
老太太死后,再沒有人進出,這道門就一直鎖著。
裴氏到了庫房門口,下意識就往那道門瞟了一眼,大概許久沒有人打理,門邊兩棵紫藤攀在院墻上,一直長到門邊,將門籠罩起來,蓊蓊郁郁一大片遮住了陽光,明顯感覺那里比別處要陰冷幾分。
裴氏突然有點發(fā)怵,她拿出鑰匙去開庫房的門,但不知怎么回事,一連擰了幾下都沒擰開,身上就冒出了冷汗。
這時候,身后嘩啦一聲,裴氏緊張的轉過身,一只黑貓瞪著綠幽幽的眼睛望著她。
“啊!”
裴氏嚇得尖叫一聲,那貓一聽,呲溜一聲鉆進紫藤籠里不見了身影。
她驚惶未定,兀自按著噗噗直跳的胸口喘氣。好在秋痕趕了過來,看到她的樣子,問,“娘子不舒服嗎?”
裴氏用絹帕擦了擦臉上的冷汗,“剛剛有一只貓,嚇了我一跳?!?p> “這附近是有一只黑貓,也不知是哪里跑來的,我也看到過幾回?!鼻锖劢舆^鑰匙,麻利的打開庫房門,“娘子小心些,這庫房潮濕,擔心腳下滑倒?!?p> 常家院子樹木很多,以前每個院子都有專人管著,去年底,為了節(jié)省開支,裴氏打發(fā)了幾個管理院子的婆子。
入春以來,院子里的樹木不要命的長,一些根深葉茂的大樹枝葉沒有人修剪,很快蓋過房頂,屋里就覺得陰冷潮濕。
裴氏小心的跟在秋痕后面,“不是留了張媽打理院子嗎?明日叫她帶上門房,花點時間把院子里樹木修剪一下。
她也是常家的老人了,不要只管吃飯不干活。”
秋痕答應著,已經(jīng)走到了庫房中間。
庫房靠墻一邊整齊的擺放著七八個箱籠,另一邊打著齊墻高的博古架,上面稀稀落落放著幾個瓷瓶和擺件。
裴氏沿著博古架走了一圈,才繞到箱籠旁邊,“我記得以前韓氏有一箱子繡品,你打開看看還有沒有可用的?”
秋痕將上面壓著的幾個箱子很輕松的搬開,到最后一個箱子時,找了鑰匙開了箱子,里面放著兩三個卷軸,秋痕拿出其中一個。
“這一幅是花鳥圖,我打開給娘子看看?”秋痕拿著卷軸,征求裴氏意見。
“不用看了,既然是她繡的,自然還是值幾個錢,你把剩下的兩幅一并收好,跟我去找舅姥爺。”
裴氏帶著秋痕坐了牛車一直到了東門。這里是青州集市所在,裴城的鋪面就是集市中間。
裴氏下了車,到了裴城的果子鋪。
掌柜看見她,笑著迎接,“娘子,老爺出城去了,要不您坐下喝杯茶,在這等他一會?!?p> 裴氏皺了皺眉,“他沒說什么時候回來嗎?”
掌柜滿臉堆笑,“說是約了人,要沒有說具體什么時候回來?!?p> 正說著話,一個中等個子穿著藍色便服的男子走了進來,看到裴氏,驚訝地到,“姐姐,你怎么過來了?”
裴氏臉上的郁色緩和了些,“我不是過來找你有點事嗎?哪里知道你出去了?!?p> “也真是巧了,都到了城門口,約的人臨時有事,改了時間。要不然,姐姐今天倒是真的要白跑一趟了?!迸岢墙舆^小二端來的茶,大大喝了一口,“姐姐有什么事?屋里去說。”
裴氏隨裴城進了里屋,留下秋痕在外面侯著。
“姐姐找我,是上次我跟你說的事姐夫同意了嗎?”裴城倒了茶,遞給裴氏。
裴氏接過茶放在旁邊的桌上,“他若是能同意,我也不會來找你了。”
“哦?”裴城挑眉,望著裴氏。
“瑤兒參加刺繡大賽,得了郡王妃青睞,說是過幾日便要帶著她進宮?!?p> “這是好事??!”裴城身子往前傾了傾來了興趣,“姐姐為何愁眉不展。”
“我自然知道這是好事,可瑤兒進京一趟,路上的盤纏不必說,光是置辦幾身衣服頭面,也是不小的開支?!迸崾蠂@了口氣,“常家的日子你多少知道一些,我一時半會哪里籌那么多錢去?”
裴城點了點,收斂了笑容,“這倒是實情,只是我上個月剛做了筆投資。這件事情要是早說一個月,我還可以幫襯點,如今......”
裴氏覷著她,這個弟弟,前幾年剛開始開果子鋪時明里暗里可沒得她幫襯,現(xiàn)在日子好了,反而不太好說話了。
裴氏端起茶盞喝了口茶,放下茶杯,緩緩說,“你做生意手頭少不了資金周轉,我這里還有幾幅繡品,你看看能不能找得到門道,幫我賣個好價錢?!?p> 裴城說,“這個忙自然要幫,可是姐姐,這繡品賣了也就沒有了。還是我上次跟你說的事,你那兩個莊子本來也沒有多少進項,趁現(xiàn)在還值幾個錢,典當成銀子,拿去做生意,難道還不如那兩個莊子?”
“可是......“裴氏雖然動心,但還是拿不定主意,畢竟常璞不同意,萬一到時候有個閃失,自己可沒有辦法跟她交代。
“姐姐,你看,“裴城知道裴氏心動,立刻開始說服她,“現(xiàn)在夏國用高價大量在收絲綢,我們去收絲綢賣給他們,再從他們手中買來糧食賣給村民,這一去一來你可算過,有多少收益?!?p> 裴氏鼻尖沁出汗來。
“你想啊,你在常家為什么不好當家,姐夫為什么不重視你,不就是因為你沒有韓氏會掙錢嗎?若你有了這條路,你還怕姐夫不尊重你!”
這句話立刻說到了裴氏心里去,這些年,雖然常璞將她扶了正,但她心里清楚,常璞對她反而沒有以往有心了。
特別是最近這一兩年,常璞多半時候睡在書房,很少到她屋里去,他嘴上不說,但她心里知道,他是在怨她不會管家呢!
“這件事情可把穩(wěn)?”裴氏咬牙,暗下決心。
這件事情若是把穩(wěn),那就背著常璞把莊子當出去,等有了錢,再贖回來,到時候,莊子也在,銀子也有了,常璞就算知道了,還能說什么?
“你還不相信我?”裴城笑著挑了挑眉。
裴氏立刻會意他指的什么。
裴氏低著頭默了默,抬起頭來,咬牙說,“行,我等會回去就讓秋痕將地契送過來,全部交由你辦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