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馴馬
且他這身打扮,看起來倒不似普通的隨從……謝彥舟嗤笑一聲,“窈窈,你不會選了這個病秧子當(dāng)侍衛(wèi)吧?”
舒窈原本不想理他,誰知道他居然欺負到李明寂頭上來,立刻瞪他一眼,兇巴巴道:“要你管!”
謝彥舟遭舒窈多日冷臉,已經(jīng)許久不曾在她臉上見過如此生動的表情,只覺得她今日一身颯爽胡服,便連發(fā)起脾氣來也活潑動人。
天知道他有多想去皇宮找舒窈,然而雍帝與太子才回宮,有許多要事要處理。謝彥舟尋不到進宮由頭,只好默默忍耐,一等就等到了秋獵。
“窈窈,你看見今日陛下給出的籌碼了嗎?是一塊刻了英武將軍的玉令。等我將玉令贏回,我把你的封號刻在上面,日夜掛在身上,再也不會弄丟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舒窈從未覺得謝彥舟如此厭煩,他究竟哪來的自信這么糾纏她?打李明寂那一掌的仇她還沒跟謝彥舟算呢!
“頭籌?”她睨了謝彥舟一眼,“本郡主可不稀罕那東西?!?p> 謝彥舟心情卻好了不少,小郡主果然要這么激將才肯跟他說話,世界上還有比他更了解她的人嗎?他立刻道:“那窈窈你說,我該做什么你才能不生我的氣……”
便聽見李明寂問:“郡主想要挑哪一匹馬?”
“窈窈,上陽山我經(jīng)常來,這馬廄的不少馬我都馴服過。你看我?guī)淼倪@匹白馬漂不漂亮?這是我特意為你準備的。還有其他的,如果你感興趣,我也可以帶你騎……”
舒窈直接忽略謝彥舟的聲音,指著最里面那匹馬:“我要那一匹?!?p> 這是一匹高大漂亮的馬,皮毛呈現(xiàn)栗棕色,四肢修長,優(yōu)雅地弓下背飲水。
看管馬廄的守衛(wèi)立刻道:“郡主,這匹馬是從西域新運來的寶馬,性格剛烈,不好駕馭。您看這,不如換一匹溫順些的?”
“哦?新來的馬?”謝彥舟一挑眉,當(dāng)下道,“我來試試?!?p> 守衛(wèi)有些為難地看了舒窈一眼,見舒窈仍是冷哼,只好小心地解下韁繩,交到謝彥舟手中。
馬兒驚覺有異,鼻中呼出熱氣,長蹄一踩便要掙扎。謝彥舟拽住韁繩,一腳踩上馬锃,牙關(guān)都咬緊了,這馬卻打了個響鼻,嘶吼一聲,掙扎得愈發(fā)厲害,差點將他摔下來。
“世子當(dāng)心!”
守衛(wèi)連忙呼喊,音量不小,周圍人頻頻側(cè)目,叫謝彥舟臉上發(fā)熱,一陣難堪。
一絲幾不可見的輕嘲劃過李明寂眼底。
謝彥舟是嫡子嫡孫,自小錦衣玉食,所謂自幼學(xué)武,可他的身份擺在那里,誰敢讓他吃苦?故學(xué)到的都是些花拳繡腿的功夫,在這些不食人間煙火的貴族子弟面前展示一下也就罷了,若真上了戰(zhàn)場,毫無用處。
自從雍太祖建國,天下一統(tǒng),大雍朝已經(jīng)過了幾十年河清海晏、歌舞升平的日子,那些前朝就有的弊病,更是無人再提。世家大族的根基已經(jīng)腐朽,前世蕭綏入京,跑得最快的,就是他們謝家。
至于每年的秋獵,不過是有人早就準備好了獵物,等著這些貴族子弟來打。謝彥舟這個頭籌,有多少水分,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不過是個沒用的蠢貨。
迎上李明寂漫不經(jīng)心的視線,謝彥舟惱意更甚,忽然指著李明寂道:“你不是窈窈的侍衛(wèi)嗎?你也來試試!如果連匹馬都馴不了,談什么保護窈窈?”
舒窈正看著熱鬧,見謝彥舟欺負到李明寂頭上,立即變了語氣,不高興起來:“謝彥舟,你自己都馴不了,就別為難我侍衛(wèi)了吧?”
選這匹馬,她自然是故意的。謝彥舟最好面子,她讓謝彥舟出了大丑,秋獵上他肯定就不會再糾纏她了。
耳畔卻響起李明寂的清冽嗓音:“郡主,明寂愿意一試。”
舒窈不可思議:“……李明寂你做什么!”
“明寂是郡主的貼身侍衛(wèi),”李明寂眼眸輕垂,將姿態(tài)放得極低,“定然傾盡全力,不負郡主所望?!?p> “貼身”一詞徹底激怒了謝彥舟。
他就知道,同為男人,這侍衛(wèi)寸步不離地守在舒窈身邊,什么目的他看不出來?守了十年的青梅被陌生男人惦記,男人的尊嚴被踐踏,謝彥舟怒火中燒,恨不得當(dāng)場將李明寂千刀萬剮。
“窈窈,你不知道皇家選侍衛(wèi),都要經(jīng)過重重考核,你不能只因為他長得好看,就把他留在你身邊,擔(dān)任這么重要的職位,”謝彥舟這么說著,陰狠的目光卻緊緊鎖定李明寂,“剛好有個考核的機會擺在這,若是他真沒本事,就直接把他換掉吧?!?p> “你!”
舒窈完全沒了看戲的心思,氣紅了眼睛,強忍著才沒有發(fā)作。
她與謝彥舟置氣,謝彥舟把氣撒在李明寂一個無辜的人身上做什么?她就知道遠離謝彥舟是對的。他不僅傲慢自大,還剛愎自用,蛇蝎心腸,狠毒至極!
小郡主搜腸刮肚,傾盡學(xué)識,在心里把謝彥舟罵了個遍。李明寂已經(jīng)從謝彥舟手中接過韁繩,用力抓住。
馬兒嘶鳴一聲,馬尾一甩,揚起沙土陣陣。它同樣想甩開這個妄圖馴服它的人類,李明寂手掌一翻,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一把锃亮的匕首扎進馬的鬃毛。
與這些錦衣玉食的貴族子弟不同,李明寂從有記憶的那一刻起,學(xué)的就是廝殺拼搏,倘若他不做到快人一步,便隨時都有喪命的可能。多年刀尖舔血的生活,讓他毫無同理之心,只是漠然地看著這匹烈馬,袖中匕首扎得更深。
費命的掙扎換來的只是更加刻骨的疼痛,時間緩緩流逝,馬兒眼里溢出幾顆晶瑩淚珠,忽然打了一個高高的響鼻,緩慢俯身。
李明寂踩上馬锃,輕松翻上了馬,抓著韁繩的手掌已經(jīng)因大力摩擦而鮮血淋漓,他卻好似感受不到痛覺一般,朝舒窈伸出那只完好的手,微笑道:“郡主要上來么?”
舒窈怔怔點頭。
李明寂單手攬過她的手臂,將她抱上了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