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lán)兮螢,歲塵,芊羽寒三人離去不久,魔尊元清綰和妖皇南宮琴裳雙雙斃命的消息如疾風(fēng)驟雨,拂過妖魔二界每一個角落,在各地引起軒然大波。
想必妖魔界,今后又得是一番血雨腥風(fēng),但愿他們能早日尋得明主,得到安泰。
三人出魔門,到松淵國與朱子墨與荊玉兩個人會合,五人帶著八劍先到了百草廬,柳珍還未歸來,只好先去已是一片廢墟滅靈山莊暫時安身。
八把曠世之劍此刻就在眼前,一動,也許將天崩地裂,又也許將海晏河清??粗鼈?,幾個人皆手足無措,此事非同小可,沒有絕對的把握,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身邊的人都一籌莫展,歲塵看著他們或出神,或踱步,無時不在沉思,他也沒什么可想的,不由得看向八劍。
“這些天你們身心勞累,今日就先好好休息一夜,明日的事情明日再說?!敝熳幽馈?p> 余人紛紛點頭,各自散去。
“辛苦你們了,我先回荼蘼峰去?!避酚鸷f著,就感受到了藍(lán)兮螢師妹投來的訝異的目光,她對上師妹的目光,凄然一笑。
她悲喜交加,欣悅于看到了再與師兄相見的希望,又痛苦于自己明明有像兮螢一樣強烈的沖動去冒天下之大不韙,可就是沒有這個勇氣,明明師兄和兮螢才是真正的天作之合,面對擺在眼前的事實,她卻還是放不下不切實際的幻想!她不為任何人痛苦,只為自己感到悲哀!
師妹,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其實并不如你,你很好,沒有我,對你對他我也都會很放心,再會。
芊羽寒一改往日雷厲風(fēng)行的作風(fēng),朝眾人微微點頭示意,轉(zhuǎn)身就走,很快人影無蹤。
藍(lán)兮螢看著門外失神。
“師姐……”
轉(zhuǎn)眼日落西山,藍(lán)兮螢、歲塵、朱子墨、荊玉四個動身將盡是瘡痍的滅靈山莊修繕清理一番,隨即各回居所入眠。
近些日子的確勞累,雖說都是修煉之人,對睡與食沒有多大欲望,但精神耗損所帶來的疲乏,遠(yuǎn)甚食不知味,睡不安寢所帶來的。
燭光搖曳,星月交輝,空曠的房間終于只剩了兮螢一人,回想往日恁多奔波勞碌,離合悲歡,真是使身心遭受了莫大憂苦,這片刻安寧,顯得如此難得……
每當(dāng)這個時候,故人的面目總會浮現(xiàn)眼前——虞都城、桃青村、荼蘼峰、神洲、虞都……
拼命壓下千頭萬緒,兮螢在床上靜坐入定。
不知過去多久,一聲轟天巨響,驚醒了這無比真實的夢,迷蒙混沌的世界蕩然無存!
兮螢睜開眼,看見的唯有一所房間,空空蕩蕩……
久久不能回神,直到耳邊炸起一聲:“兮螢,醒醒,快醒來!”
藍(lán)兮螢回神,見歲塵站在面前,一副按耐不住的焦躁模樣。
歲塵敏銳地注意到了她來不及逝去的感傷,不等她開口問起,就搶白道:“為逝去的事兒執(zhí)著個什么勁兒,先來看看眼前的事吧,快跟我來!”
兮螢只得先跟他出去,剛走出房間,一眼看到玄若儀站在院中。
她的臉色很不好,一身風(fēng)塵仆仆,未見她如此狼狽過。她的身邊就是由八劍結(jié)成的劍陣,離他不過一步之遙。
見此情景,兮螢十分不安。
屋內(nèi)屋外的碰面,誰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玄若儀重重跪倒在地,撲通一聲,使藍(lán)兮螢狠狠一驚。
“師妹,對不起!對不起……我自知我有過錯,為一己之私虧欠你甚多……師姐也很恨,恨我自己!如今一切都已落幕,也沒什么牽掛了,我總算可以,去彌補我的過錯了。師妹,就讓我最后,再助你一次吧!”玄若儀站起,亦哭亦笑。
要勸阻嗎?可是她明明與自己已無瓜葛,她要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場來勸她?兮螢根本不知道該做什么,該怎么做,只在原地定定站著。
歲塵出聲勸阻:“死,何其容易,你就這么一了百了了,叫活著的人情何以堪?”
藍(lán)兮螢后腳沖向她,最后在她一聲“不要過來”的厲喝中生生停下腳步。
玄若儀把撫光和恨光拋向兮螢:“師妹,我一直都是這么可憐,可恨!宮廷謀亂,我只能眼睜睜看著王父王母死于非命,我只能離家萬里,在溟海荼蘼偷生……南宮琴裳,我的一生之苦,為他,多年來我一直在克制和放縱中迷失著……我從未像你一樣,如此率性,如此通達(dá)!也許,我本不該來到這世上……你很好,芊羽寒師姐說的沒錯,你固然小有過失,卻總歸值得他們愛你,而我,是罪有應(yīng)得,就當(dāng)我從來,都不曾出現(xiàn)過吧……”
玄若儀一邊淚流,一邊仰天大笑!忽然,黃色身影閃動,沖入劍陣中,竟是片刻間灰飛煙滅!
一聲巨響蕩徹四宇,一時間風(fēng)云變色,地裂山崩,水浪火騰,風(fēng)肆雷驚,四海八荒之內(nèi),莫不受到驚動!
八劍發(fā)出強烈的黑霧,劍息悠揚古遠(yuǎn),帶著亙古洪荒之氣,將三人完全籠罩。
天地再次變成白茫茫一片,三個人什么也看不清,但是能切身感受到絲絲縷縷的劍氣正緩慢在周身流動,清氣浩然,濁氣污穢。
茫茫中,藍(lán)兮螢看見八劍緩緩升上半空,圍成一圈。圈內(nèi)色影迷幻,光怪陸離,是一片混沌的眾彩斑斕,圈內(nèi)光影逐漸向同一個方向緩緩游移,通過它并不大的門戶,能看到里頭是另一方無窮無盡的世界。
“原來八命相離是器,相合即是門。她這是命祭八劍,以骨血將其相合,使輪回之門現(xiàn)世。”
歲塵平淡無波的話語傳到兮螢耳中。
兮螢還能說什么?只是心中千滋百味,一言難盡。
藍(lán)兮螢無所適從,身隨心動,明顯感覺自己在離它越來越近,越來越身不由己……
忽然整個人如墜煙霧,世界變成一片圣潔的白。
空空茫茫,無邊無際。置身其中的人兒漫無目的的游蕩著,看不清過去,未來,不知曉身邊的一切。
“癡兒!癡兒!癡兒??!我早就告誡過你,逝人不可追,過去的時光不會更改?!?p> 隨著那熟悉而陌生的聲音再度響起,茫茫無垠的天地間出現(xiàn)那一襲熟悉的紅影,向她緩緩走近。
兮螢的視線才集中到來人身上,就不由瞪大眼睛,驚詫如滔天巨浪而來,使她始料不及!
來人紅衣持劍,英眉嬌目,不是她藍(lán)兮螢又是誰?
兮螢驚歸驚,終究是立在原地巋然不動,正色詢問:“你是誰?這里是哪里?是你將我?guī)У酱颂???p> 那人的神情安和,又總是透出幾分悲色,哪怕笑著,憂郁和沉痛之色也總是揮之不去:“我就是你,藍(lán)兮螢。沒有人把你帶到什么地方,是你正在與自己對話?!?p> “好像……是這樣,無論何時何地,你都一直形影不離的跟著我。”藍(lán)兮螢承認(rèn),從水寒山莊那時候,她就一直在自己耳邊說著一些奇怪的話。
“是的,因為我就是你?!?p> “我不明白,完全不明白?!?p> “虞都、荼蘼峰、神洲、妖魔域、幽冥府、虞都……這一身始終如蓬草在天地間飄零,有人背叛,有人守護(hù),我本該知足,可是心中的遺憾日勝一日,終究不能解脫,于是心中燃起了一團(tuán)火,立志余生要做成兩件事:為蒼生謀福和追逐那人亡魂。八劍齊,輪回開,如自己所愿,我回到了百年前,一切開始的地方——虞都街頭……”
一字一字猶如驚雷,在藍(lán)兮螢心頭炸開,一聲勝過一聲,驚了她的世,駭了她的俗!
“這一切的一切,韶華白首,不過一場大夢?!?p> 真的是這樣……怎么會?怎么會?誰能告訴她,這不是真的!
“既然如此,我為何會與自己頻頻神交?!”
“這一生,你做出過很多選擇,一念一步,最終走出了這樣一條道路,你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所以想方設(shè)法要再來一次,玄若儀以死合八命,打開了輪回之門,助你出入其中。雖然回到原點后你忘記了一切,但每當(dāng)來到這一生關(guān)鍵的節(jié)點,面臨重大抉擇時,塵封的記憶總是蠢蠢欲動,促使你去聆聽內(nèi)心深處的聲音,也就是你面前我的聲音??墒俏业膭裾]和引導(dǎo)沒有一次成功使你改變決定,你還是做著和當(dāng)年一樣的選擇,如今,終于再次走到了這一天,與當(dāng)年沒有一絲一毫的不同?!?p> “怎么會……”
“你從輪回之門去,又從輪回之門來,來來去去,一切只是一場百年前的夢,快醒來吧,你已經(jīng)回去過一次,什么也改變不了。再進(jìn)入輪回之門一次,你只會再回去重復(fù)一次,陷入夢中夢,不可自拔……“
“……”屬于藍(lán)兮螢自己的念想,徹底成空,如今,她才體會到透骨的孤獨。從今以后,她都是一個人了,再也不會有玉心了!
“你已經(jīng)明白你所不明白之處,并且已經(jīng)懂得放開心胸去承接點破,去吧,去面對真實吧,不要沉溺于虛幻……”
眼前一黑,一片混沌中,藍(lán)兮螢徹底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