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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皇萬歲!

第二十章:你懂什么?

武皇萬歲! 甭加慧 3159 2023-07-29 21:23:03

  “你膽子是真的大,這是給點顏料就準備開染坊了?”徐充容睜開了眼睛,寡淡的五官很冷,眼尾瞧著她,冷漠的表情讓人的腿肚子抽筋。

  武柔已經(jīng)摸清了她的脾氣,所以也不甚害怕,就那么對著她,耍賴似地笑了笑。

  徐惠抬起拿著團扇的手,輕輕地揮了揮,說:

  “其余人退下。”

  話音剛落,伺候她的那些宮女便躬身行禮,一句不吭地退走了。

  連帶著跟著武柔的阿瑟斯。

  “怎么,你這是后悔進宮了?”徐惠問。

  武柔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臉上出現(xiàn)了些狠勁兒,堅定地說:

  “我沒有。娘娘不知道,我家里兩個兄長虐待我阿娘,欺辱我們姐妹,進宮的機會是我拼了命求來的,是我能擁有的最好的選擇?!?p>  徐惠見她變了臉,年輕稚嫩的臉龐,違和地帶著煞氣,她愣了一瞬,說:

  “你急什么,我就是問問?!?p>  武柔這才意識到自己激動了。

  一提起她那兩個兄長,她就忍不住激動。于是連忙又將笑容拾了起來,帶著少女的天真,說道:

  “哎呀,娘娘跟我不一樣,我喜歡娘娘,忍不住就替娘娘覺得可惜,要是在宮外的話……”

  徐惠微微勾起了唇角,嘲笑似地問:

  “在宮外怎么了?”

  “……憑娘娘的身份,依舊能過得尊貴,還能有一個年輕帥氣,兩情相悅的如意郎君?!蔽淙嵴f得很認真,甚至臉上真的帶上了惋惜的神色。

  她們在一個宮殿住著,相處日久,武柔自然瞧得出來。

  就如晉王殿下對徐惠的評價一樣,她極為愛慕皇帝陛下。

  平時高傲冷漠的人,一聽皇帝陛下傳召,眼睛就會像星星一樣明亮,臉上帶著不知是欣喜還是害羞的紅暈,微微勾著唇角,連聲音都會暖上三分。

  就如同冰河入了春一樣。

  若是聽聞陛下招了誰侍寢,尤其是新人,她就會皺起眉頭,滿臉的不耐,打聽她為人如何,相貌如何。

  她依舊很高傲,很冷漠,只是那時的失落和嫉妒,怎么也掩飾不住。

  徐惠聽了武柔的話,卻直接反問道:

  “這世上,難道還有比當今陛下更加讓人如意的郎君嗎?”

  武柔看著她,認真仔細地想了想,說:

  “……陛下自是天下第一人,可是他年紀大了,而且他不是最喜歡文德皇后么?”

  徐惠高傲地仰著下巴,收回了目光,手中的團扇輕輕地晃著,說道:

  “那也只怪我生不逢時,我生,君已老。陛下有什么錯?”

  她說著,將團扇換了手,眼睛望著樹蔭之上的天空,聲音越發(fā)的空靈,問:

  “你有什么抱負嗎?”

  “抱負?”武柔愣了一瞬。

  抱負這個詞,通常用在男人的身上,女兒家是不需要的。所以她以前從未想過。

  可若是現(xiàn)在問她。

  她的瞳孔晃了晃,她想當上二品的嬪。如果這種庸俗的野心,也能稱之為抱負的話。

  “嗯……人有了抱負,并為之努力,就有了目標,人生就不會渾渾噩噩。即便是目標不能達成,在過程中也會獲得充實感和滿足感。

  不管是男兒還是女郎,只要是人都需要內(nèi)心的滿足感,就跟人要吃飯喝水一樣自然。

  所以即便是女人,也需要懷有抱負……這是文德皇后在《女則》中說的?!?p>  “《女則》?”武柔睜大了眼睛,女則是長孫皇后所作,“我讀了女則,但是里面都是些歷史上有名女子的列傳,教女子明得失,以史為鑒,以正自身的,沒記得有這個啊。”

  徐惠又在嘲笑她了,微微勾著唇角說:

  “你看得那是刪減過的《女則》,真正的《女則》,在四妃和九嬪之間傳播。”

  “為什么要刪減?”武柔蹙了眉頭,“是因為陛下不喜歡嗎?”

  徐惠聽她這樣懷疑皇帝,猛地從椅子上涼椅上坐了起來,蹙著眉頭怒斥道:

  “你才見過陛下幾回?不許如此揣測他!”

  武柔見她真動了怒,連忙低下了頭,從旁邊站了起來,躬身行禮道:

  “阿柔錯了,請娘娘責(zé)罰。”

  徐惠用寡淡的眉眼,冷漠地瞧了她一會兒,又高傲地躺了回去,也不讓她坐了,而是娓娓說道:

  “《女則》本來就是皇后娘娘寫來,用以自警和教導(dǎo)宮妃的,有些話過于冷靜和理智。

  她在世時,不曾讓陛下看過。后來她過世之后,陛下看到了,捧著書痛哭流涕,贊譽有加,于是下令刊印,天下發(fā)行,自然是全卷。

  可是書的內(nèi)容發(fā)出去,是世人自己覺得里頭內(nèi)容大不妥,說皇后是天下第一奇女子,有些話她用得,尋常女子用不得,自行刪減了好幾版?!?p>  “比如什么呢?尋常女子不能有抱負?”武柔微微歪了頭。

  雖然她也不曾有過,但是不妨礙她覺得不公平。

  徐充容冷笑了一聲,看著天空中說:

  “諸如此類的吧,她還說過,女子若是囿于情愛,就跟男子耽于美色一樣,都成不了大氣候。”

  兩人突然都不說話了。

  武柔沉浸在震驚之中。

  在她的腦海里,從未謀面,氣度相貌與晉王殿下頗為相似的長孫皇后,在此時除了神仙一樣溫柔大度的形象,更加多了幾分神圣之氣,像是一尊天神一樣宏偉。

  而徐惠,則沉浸在自我貶低和嘲諷之中,過了一會兒才說道:

  “……我是成不了什么大氣候了,這輩子都成不了她?!?p>  武柔從幻境中晃過神來,咬了咬唇,小聲溫柔地安慰她:

  “娘娘為何這么說……你也挺好的?!?p>  徐惠拿眼尾瞟她,冷笑道:

  “哼,連你都可憐我了,我還能有什么大氣候。”

  她不等武柔回應(yīng),直接收回了目光,說:

  “扯遠了……當初我在家時,并不知道抱負為何物,只是喜歡識字讀書,與兄弟姐妹們攀比較量。

  我擅長此道,從小便遠超常人,所以我獲得了無與倫比的自信和快樂??墒请S著年齡漸長,我知道了男子讀書能考功名,能做官,女子讀書,只是陶冶情操,為自己增添一份隱形的嫁妝時,我讀書的快樂消失了?!?p>  她頓了頓,冷漠寡淡的臉色多了些失望的灰,好像當時的心情又吞噬了她,后來她的瞳孔一動,又接著說:

  “那時候,家里人要為我議親,自然要抬我的身價,于是我阿耶,將我從前的詩作都拿出來,幾乎見人就說。不知怎么的,就傳到了陛下的耳朵里。

  陛下讀了我的《擬小山篇》,知道是我年幼時所做,甚為驚喜,于是專門下旨褒獎我家,賞了我許多財物,然后出了一題,讓我再作一首。”

  武柔聽得入神,自來熟地又坐了回去,急忙問:

  “娘娘作的哪一首?”

  “我沒作。”徐惠面色冷漠,十分利落地說,似乎在賭氣。

  武柔傻眼了。

  然后就聽徐惠說道:

  “代替詩作,我寫了封信,信上問他。為何女子不能考科舉做官?我一直比家中兄長強,到頭來卻無人承認。既然無人承認,都當我是鬧著玩,那我以后就不爭這個強了,我不會。”

  武柔倒吸了一口涼氣,小聲地嘟囔說道:

  “娘娘……真這么說了?”

  “是,傳旨的內(nèi)侍看著我寫的,因為陛下出的是限時的考題,當我將寫好的紙張遞給他時,我阿耶,包括那圣使臉色都變了。

  可是眾目睽睽之下,誰敢欺君隱瞞?于是圣使原封不動的帶了回去,而我阿耶則帶著全家,不吃不喝的等著宮里責(zé)罰。”

  徐惠扭過頭來,臉色上又是那般冰河入了春的感覺,冷漠冰冷都消散了,語氣柔和暖如三春,問:

  “你猜陛下回了我什么?”

  武柔看著她的表情,知道如果只是單純的恕了罪,她萬萬不會這樣,于是老實地搖了搖頭,回道:

  “阿柔猜不出來?!?p>  徐惠勾起了唇角,笑著說道:

  “他說,朕雖然不能扭轉(zhuǎn)乾坤,讓你入朝為官,但是卻可以允你伴駕左右,隨時諫言。弘文館里的書籍任你閱讀,若學(xué)有所成,有濟世之才,朕必從諫如流,到時你的功績不輸官員,來否?”

  武柔聽聞,心神劇震,她似乎看到了那個不太正經(jīng)的皇帝,執(zhí)筆肆意寫下了這些話,他自信從容,胸懷廣闊的氣度,讓人心悅不已,甘愿臣服。

  徐惠滿意地看著武柔的反應(yīng),寡淡的眉眼中都帶著笑,帶著柔情和仰慕,說:

  “你說是不是,天下難道還有比他更好的男子嗎?他……”

  徐惠頓了頓,眸光閃爍似有千言萬語,卻難以用語言形容,最后才說;

  “……全了我的抱負,即便當時我只是一個小丫頭,不知天高地厚,甚至無足輕重?!?p>  武柔低下了頭,胸腔內(nèi)似有一股氣流在激蕩。

  她似乎突然間就明白了,那令人津津樂道,受天下人景仰的大唐帝后,是為何讓人喜愛的,他們原來是這樣的人。

  不,應(yīng)該說,他們果然是這樣的人啊……

  徐惠拿團扇遮了自己的臉,只露出了一雙眼睛,眼尾依舊很高傲地覷著她,問:

  “怎么了?若換做是你,你難道不會愛慕陛下嗎?還笑話我么?”

  “我沒有笑話娘娘!”武柔連忙說,然后表情認真地又補了一句,“……我懂了。”

  徐惠又笑了,但是露在外頭的眼睛卻越發(fā)的冷了起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嫉妒,張口又成了冰:

  “你懂什么了?難道真的因為我的故事,你就像我一樣愛慕陛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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