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均言預料的沒錯,果真是又出事了。
此中言,“鎮(zhèn)北侯入京奪權,東烏趁機來犯,北地險些失守,所幸西地支援及時。”
若只是如此那還好,問題是,“鎮(zhèn)西侯身受重傷,恐命不久矣?!?p> 那西地如何?
絲綢之路又當如何?
所幸,“兩地兵力受損嚴重,為得以自保,自立為西周。
“自此固守絲綢之路,國不復,不出?!?p> 聞均言心剛落,便又猛地提了起來,“鎮(zhèn)東侯暗中運籌帷幄,將身在東烏為質的十皇子接回。”
東烏大軍剛襲擊完北地,鎮(zhèn)東侯便與之交涉,將十皇子接了回來,此舉與通敵叛國何異!
他們還厚顏無恥的要,“欲行曹賊之勢,匡復宋朝,清算逆賊?!?p> 誰是逆賊!究竟誰才是逆賊!
聞均言微涼的手指,捏著信件,憤然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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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代完原尾,鎮(zhèn)北候嘆息,“速速離去吧。”
聞均言頗為不解,鎮(zhèn)北候為何會救她,還冒險安排她往西周去,難不成是她義舅命隕了。
“長平關一戰(zhàn)之后,聞風消息全無。”見聞均言面色如常,他又道,“所幸邊防無異,應當人還活著?!?p> 連朝堂動蕩也不管,怕是也不會她的死活了。
聞均言心口驀地一寒,問了一個連她自己都沒料到的問題,“您覺著西周恢復元氣需要幾年?!?p> “固守根基,三年足矣。”
“三地若能一心同體固然是好?!甭劸运剂科饚煾刚f的話,總覺著去西周不太好,“可…聞氏之人愚忠,只怕是會做新朝的刀,與西周自相殘殺,以至舉國難安。就算是三地結盟,堅不可摧,也會因南下群狼屢屢來犯,拖垮西周的根基?!?p> 她不走,鎮(zhèn)北侯驚愕,“你覺著應當如何?!?p> “那便讓新朝的刀,指向南下?!?p> 讓新朝和聞氏互相坑害,她倒是敢說,“南防若破,鎮(zhèn)國大將軍征戰(zhàn)七年,便也會付之東流。”
“那也比受東烏牽制,做亡國之士好得多。”
所以她要留下來,做這把刀,思量間,鎮(zhèn)北候眼底多了些,說不清的情緒。
他怎么沒想到,還能這般劍走偏鋒。
也佩服聞均言的氣度。
縱是言語,便已是驚駭世俗,別提成真了。
當真是后生可畏啊…
聞均言淡然一笑,迂回的打起了馬虎眼,“寄人籬下的日子我過得太多了,不想再過,只得辜負侯爺的一番苦心了?!?p> 她要的是釜底抽薪,不是孤注一擲。
這種心思鎮(zhèn)北候也理解,聞氏男兒浴血奮戰(zhàn),換得的功名赫赫,卻成了留置在京中的女眷,一生都無法掙脫開的束縛,何其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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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放著風箏的姜挽河,在院子里歡快的跑著,讓著死寂的宮中多了一分鮮活。
聞均言掃眼他,將目光轉向鎮(zhèn)北候,語氣破有些無可奈何的凄婉,“西周圈地自守,為得是大朝的前路,此舉依照百姓來看,并不算得是叛國自立,若是因為世子的突然造訪,迫使有心之人將污水灑向西周,怕又是一樁禍端?!?p> 畢竟在百姓心中,鎮(zhèn)北侯坑害忠良,是十足十的叛國賊,是他起兵謀反,引來了這不必要的動蕩,他的兒子自然也是罪人。
一聽這話,鎮(zhèn)北候果真猶豫了。
他最是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個兒子了,自然是容不得一點差錯。
聞均言的目的達到,便也不再遮掩心思,將暗話給挑明了,“我若傾力保他一世無禍,可會有利可圖。”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哪怕沒有南疆做盾,她也要借鎮(zhèn)北侯的余威,設法在吃人的朝堂上立足。
“有?!彼故歉蚁敫已裕?zhèn)北候不自覺的輕笑一聲,“五千精兵歸入‘九州堂’如何?!?p> 提到九州堂,聞均言眸色驟然突變,當即脫口而出,“侯爺是如何知曉的?!?p> “我和你娘便是以此定的情?!?p> “既是以往,不提也罷?!?p> “是啊,黃粱一夢,便已昭華不復?!?p> 聞均言發(fā)現,這男人感嘆起來,便沒有女人什么事了,“侯爺還是多思量思量,前路該如何走吧?!?p> “你娘若是有你這般的眼界,也不會苦楚一生了。”
他這話讓聞均言不喜,不自覺的便懟道:“您若是不入京,也不會進退兩難?!?p> “帝王之令,何處推脫?!?p> “天下之勢,還望決斷?!?p> 兩兩相對竟不分上下,鎮(zhèn)北候調侃道:“都說初生的牛犢不怕虎,今日一瞧果然非同凡響。”
“悲極生勇,不足掛齒。”
有著聞氏之人的硬骨,卻無愚昧忠君之心。
一身沉穩(wěn)的書卷氣,掩蓋住了大半心思,也算是受得了汀丞相的真?zhèn)鳌?p> 鎮(zhèn)北侯當即對,泰安國師說的話深信不疑,以至于將全部的身家,都壓在了她身上。
她說得深入人心,演得又太過胸有成竹,鎮(zhèn)北候難得老眼昏花,深信這便是英雄出少年。
而聞均言看上的,也不過是他臨死前,留給姜挽河的勢力,若是能為她所用,冒些險又如何。
她這不可言說的野心,半身浮沉的鎮(zhèn)北候,最多也只能猜到三五分,不過這也足夠體現,她不同尋常的氣量了。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鎮(zhèn)北侯不禁提點道:“而今聞風孤木難支,膝下又無所出,只剩你舅舅的一個小兒,還是收養(yǎng)來的,并無聞氏血統(tǒng),你若想尋仇抱怨,不妨費些心思。”
她愿不去西周,只能儀仗南下,自然是要想法子謀算些什么,才對得起而今的權衡利弊。
人一旦有了念頭,便無法控制貪念,聞均言暗暗摳著手心,眼中的執(zhí)拗呼之欲出,“那是自然?!?p> ·
鎮(zhèn)北侯將五千精兵的令牌,正式交到聞均言手中時,他的心腹雖心有不甘,但還是單膝下跪認了她做主子。
她握著硌手的令牌,怎么也沒想到,這會是她觸及權利的第一步。
“現下西北兩地選擇自保,不參合奪權之事,顏氏又來勢洶洶,侯爺可…有打算?!?p> “絲綢之路不丟,兵馬便有銀兩去養(yǎng),來日時機成熟,山河必定統(tǒng)一,我也算是死而無憾了?!?p> 他這是要殉國,聞均言不禁震驚一瞬,她還以為依照鎮(zhèn)北侯的血性,要拼死一戰(zhàn)呢。
她誠懇跪地,對鎮(zhèn)北侯行了大禮,“鎮(zhèn)北侯為山河所憂,讓后輩心中欽佩不已?!?p> 拉西周下水戰(zhàn)事即起。
等顏氏入京魂歸故里。
同樣是惡名昭彰,鎮(zhèn)北侯卻選了個更為體面些的。
鎮(zhèn)北侯此番也是無奈之舉,先前他入京時,便吩咐副將定要守好北疆,誰料會有人里應外合,行叛國之舉。
西疆雖兵強,及時援助北疆,但也為此傷了元氣,若是再參與京變,怕是絲綢之路不保。
思量之下,兩疆便捆綁到一處,棄了他這京中困鳥。
聞均言此下也算是明白,鎮(zhèn)北侯為何會不念舊情,廢掉泰安國師的腿,原來是不想他牽連其中。
下一場清算,不知要何時來,她心下憂慮,卻也無能為力。
“現下便走吧?!?p> “侯爺…保重?!?p> 拽著風箏線跑的正歡的姜挽河,被聞均言忽地喊住。
他將風箏交給宮人,將手在身上擦擦,彎著眉眼嘿嘿笑道:“言妹妹喊我做什么。”
“出宮去玩。”
姜挽河許是感知到了什么,拉著鎮(zhèn)北侯的手不放,淚眼婆娑的怪可憐的。
一根銀針扎下,方才還在吵鬧的人,便安靜了下來,聞均言帶著姜挽河,從宮中的安道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