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連長深思了一下，他在想怎樣回答這個他初到農(nóng)場也曾想過的問題。
“雨心，當(dāng)初啊，這里什么也沒有，別說房子，就連一顆小樹也沒有，有的只是戈壁子和沙丘。后來有許多象你媽媽一樣從大城市來的知識青年靠著手提肩挑，把荒漠變成了一座充滿生機(jī)的農(nóng)場，這很不容易，還需要許多年的努力，你懂嗎？”
小雨心有點明白，又有點不解，但還是點了點頭。
“至于高樓、馬路，我想總有一天會有的，你說對嗎？雨心！”葉連長仿佛是對自己也是對雨心說，他目光堅定地望著遠(yuǎn)方。這種神情是爸爸從沒有過的，小雨心想，她突然有點喜歡繼父了，覺得有很多的話想和繼父說。
下山要比上山輕松得多，成雨心被葉連長拉著手，一路咯咯咯地笑著飛奔著，她許久沒有這么開心了。在山腳下，葉連長不笑了，他鄭重地告訴成雨心：
“雨心，我一直想告訴你的是，人有時候無法決定自己的處境，就像我無法強(qiáng)迫你叫我爸爸，身不由己的感覺，你長大了就會懂了。但是有一點人是能自己掌握的，那就是盡快適應(yīng)環(huán)境，努力發(fā)展自己，并盡自己的能力去改變環(huán)境。一定要記??！”成雨心使勁點了點頭。
“葉叔，我現(xiàn)在怎么也喊不出來，你能等嗎？等到我真正喊你的時候！”小雨心終究還是沒有把那兩個字說出來。但她記住了葉連長的話，而且是永遠(yuǎn)地記住了。
“我會等的，喊不喊都不要緊，只要你能高興起來?！比~連長慈愛地摸了摸成雨心的頭。
父女倆還沒走到家門，就被找連長許久的連隊技術(shù)員在半路上攔住了：
“嗨，我找了你半天了，急死人了，快點，快點！”
“什么事呀，這么急？“葉連長松開了成雨心的手，不解的問。
“快，快，快上車，上車再細(xì)說，電站站長還在車上等你呢！”技術(shù)員不由分說就拉起了葉連長跑了起來，看見葉連長有些猶豫的腳步，又急急地說：“快呀，哎呀你呀，你家我去過了，嫂子知道這事了，你就放心吧，快點！”
成雨心呆呆地望著葉連長被人拉走，內(nèi)心有些失望，她還有很多話想說呢。她知道作為一連之長的繼父很忙，以前常常半夜被人叫走，全連的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副業(yè)、加工業(yè)以及連隊職工的生活等等全要他來操心。雖然連隊不大，職工、家屬加到一起也不到一千人，可繼父還是常常忙得沒有什么屬于自己的時間。成雨心想到這樣忙碌的繼父還抽出時間陪自己爬山，她更加覺得繼父已經(jīng)不討厭了，而且有點可敬。
成雨心回到家時，小弟弟已經(jīng)睡著了，媽媽正在煤油燈下批改作業(yè)。電站剛剛成立沒幾年，供給農(nóng)場的電常常不足，一個星期中總有四、五天要用煤油燈。成雨心剛回到農(nóng)場時很不習(xí)慣，總是被飄出的煤油味嗆得眼淚、鼻涕直流。繼父在家時，看到雨心的難受樣，就把平時不舍得用的蠟燭拿出來，放到雨心的床頭柜上，就這樣成雨心還是常常懷念江海的每個燈火闌珊的夜晚。
“雨心，你爸爸走了沒有？”雨心母親頭也沒抬地問道。她是連部小學(xué)的數(shù)學(xué)教師，還是班主任，也很忙。
“走了！”雨心簡單地回答。至今回農(nóng)場都兩個多月了，她還是沒有叫過媽媽，也沒有主動和母親說過話。
“雨心，今天爬山好玩嗎？”母親還是頭也不抬地隨便問道。
還不待雨心回答，“哇哇”的哭聲響起了，雨心母親趕緊跑到大床前把葉雨程抱起掂了掂尿，又把他輕輕放在床上，拍了幾下，小男孩便又睡著了。
“煩死了，天天哭，吵死人了”。成雨心小聲地嘟嚷著。忙碌的母親并未聽到，雨心不喜歡這個還不懂事的小弟弟，盡管小弟弟常常奶聲奶氣地叫著：姐姐、姐姐。
成雨心用被子蒙住了頭，一會兒便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她睡得很熟，因為她再也不用擔(dān)心會從床上摔下來了，繼父特地為她做了一個木板小床。外間擠著一張大床和一張課桌，是葉連長夫妻和小雨程的臥室兼客廳。這里的一排排整齊的土屋都是全連職工自己蓋起來的，每排十戶人家，每戶一間大房子，另外還在房屋前蓋起了一排簡易的棚屋，供每戶做飯，吃飯用的，每幾排房屋有一個露天的公用廁所，也是大家自己動手蓋的。這種公廁讓小雨心很不習(xí)慣，她常常用手捂著鼻子，上一次廁，仿佛是受一次刑，她每次回到家總是把手洗了又洗。
連隊的男職工個個都是能工巧匠，什么都會的多面手。自己造房子、自己做家具、打鐵器、制作簡易家庭用品，比如做飯用的風(fēng)箱、手搖鼓風(fēng)機(jī)；另外還得會種地、打柴、駕馬車、開拖拉機(jī)。成雨心對這一點尤其佩服，她不敢相信這些來自五湖四海的異鄉(xiāng)人怎么會這么容易地就在這生根，又有這么多的本領(lǐng)呢！這是她在江海所沒見過的。
成雨心做了一個夢，她又坐上了火車，咦，紅色的火車，是能去江海的?？墒腔疖囎吡嗽S久，怎么也到不了，她就下來跑，想跑到江海，她不停地跑，可也只是原地跑，一步也沒往前移。她急得哭了起來。
“雨心，雨心，乖孩子，別哭，媽媽在這。”雨心母親替她擦去了淚珠。
“媽媽，媽媽，我想去江海，我想呀！”雨心夢醒，抱住媽媽大哭了一場。
天亮了，雨心依舊背起了紅帆布書包準(zhǔn)備上學(xué)去。
“嗯，葉叔叔還沒回來呀！”她邊吃著媽媽準(zhǔn)備的烤饅頭片，一邊隨便問著。
“他在醫(yī)院里輸液，昨晚上他去師部水電站幫站里修輪機(jī)，在水庫底部忙得時間久了，人上來就暈了。我要去看看，你吃了自己上學(xué)去呀！”媽媽邊說邊勿忙收拾了一網(wǎng)兜的物品急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