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彎新月現(xiàn)

　　謝欽從頭到尾將謝寰藥的表情看在眼里，當(dāng)看到對方明麗的容顏因那竹筒內(nèi)信箋的內(nèi)容染上陰霾，突然他就生出了自己能快些長大的想法。

　　大約半炷香功夫，謝寰藥打起簾子向外望時(shí)，一片蔥綠與火紅交相輝映的楓林便入她眼中。

　　謝寰藥正要和車夫說話，就感到四周陷入了詭異的寂靜之中，之前的鳥啼蟲鳴也戛然而止，不同尋常帶著一絲危險(xiǎn)的氣息使得謝寰藥本能的警惕起來。

　　“咻……”數(shù)聲，幾枚蛇形銀錐忽地從不同方位破空而至，穿透車前的竹簾和開著的窗子，擊向謝寰藥和謝欽。

　　謝寰藥一把拉起謝欽極靈巧地避開，那顯然是淬了毒的暗器便都一一落了空，扎在車壁車板之上。

　　“去躲好，自己小心?！?p>　　謝寰藥叮囑了一句便將謝欽放開，掀開簾子飛身而出。

　　望著站在一顆紅楓樹下，雙手抱臂，身穿碧色大袖衫著束腰垂絲飄帶曳地長裙，姝色嫵媚的女郎。謝遙寰神情驀地一冷。

　　趕車的車夫被嚇到，眼里閃爍著懼意，抿著泛白的唇已挪到了一個(gè)不容易被波及到的地方。

　　“謝緋衣，我等你走出雁宅可是等了整整七年。沒有少主相護(hù)，我想如何磋磨你都可以?！?p>　　“我可是在此恭候多時(shí)了?！?p>　　“等你從少主眼皮子底下離開可真不容易。今日我就是將你殺了，將你千刀萬剮，也無人知曉是我所為。”

　　“你知道嗎，我一直看你不慣，你沒出現(xiàn)之前雁宅里最引人注目的女娘只有我。所有人都說只有我才配得少主另眼相待?？赡愠霈F(xiàn)后，就將我美好的前程盡毀。”

　　“憑什么只有你能成日的霸著少主。你何德何能可以得到少主的憐惜?！?p>　　“這幾年我們這些人在外數(shù)次九死一生，行的都是刀口舔血之事。因?yàn)楸仨氁瓿扇蝿?wù)不得不委身于人，活得毫無尊嚴(yán)?！?p>　　“而只有你被少主護(hù)在身邊，享受著我們夢寐以求的優(yōu)待?！?p>　　“最可惡的是，你還完全不知感恩，屢次忤逆少主，讓他生氣發(fā)怒。”

　　“少主容忍你，我可不會?！?p>　　“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我們二人之中只能活一個(gè)?！?p>　　說了一大堆有的沒的藏青收起眼底的妒很，整個(gè)人瞬間如一柄出鞘的寒劍釋放出凌冽的殺氣。

　　“錚”地一聲，長劍劃破虛空蕩起紅葉漫天，肅殺冷意中是閃電，是快如流星極速攻向謝寰藥面門的劍影。

　　藏青手握寒霜劍身法如靈蛇般奇詭多變，謝寰藥足尖點(diǎn)地借力一退，擦過劍鋒身形陡然一轉(zhuǎn)輕巧地移到藏青身后，莫測的身法快如一道幻影。

　　藏青一擊未成，察覺到身后危機(jī)逼近于是側(cè)身閃避，同時(shí)抬手挽了一個(gè)利落干凈的劍花刺向謝遙寰，見未中，便又立刻腳步一錯(cuò)拉開了與對方之間的距離。

　　“怎么，你還不準(zhǔn)備出劍。是你太過狂傲，還是不屑與我對劍?！?p>　　藏青不滿謝遙寰只一味躲避她的劍勢，覺得對方根本看不起她，于是心底更加氣憤。

　　第一次見謝寰藥她便嫉妒，后來見其一步登天，平日里就更深恨起對方來。謝寰藥總是清高孤傲不與他人為伍的做派，她每每見著都要在心里辱罵對方一次。

　　眼下謝寰藥劍也不拔，不將她放在眼中，藏青自覺大受侮辱。

　　謝寰藥微瞇了下眸子，對于藏青沒來由的恨意十分不解，也是，她也不需要去了解。她從第一次見眼前這人便知道有些人的愛恨都很莫明，也極端的很。她厭煩藏青聒噪，也不愿與其糾纏。曾經(jīng)年少吃過的苦楚她也曾一一還給了對方。

　　可顯然對方找上她是鐵了心不依不饒。

　　“你聾了嗎，謝緋衣。還是我的話你聽不懂。”

　　徹底被謝寰藥激怒的藏青，心念一轉(zhuǎn)，飛身便一腳踢飛了車夫，而后躥進(jìn)馬車探手抓住了躲避不及的謝欽，一個(gè)巧力就將對方連拖帶拽地拉著從馬車?yán)镘S出來。

　　察覺到她動作的謝寰藥想要施救謝欽已是遲了一步。

　　鉗住謝欽衣裳的后領(lǐng)子，一臉倔傲地看著表情終于有了波動的謝寰藥，藏青頗為得意地將寒劍橫在謝欽頸間。

　　謝欽被那三尺青鋒劍所挾，頓感一股刺冷漫至全身。他知道挾持他的人只要稍微用力，等待他的便是命喪當(dāng)場。可望著一臉冷靜的謝遙寰，謝欽起伏不定的心也安靜下來。

　　靜靜地望著謝寰藥，謝欽知道自己在等，他在等對方的決定。

　　“阿姊，我知道你不會眼看著我被人殺死的?！?p>　　……

　　“這小童模樣倒生得好。謝緋衣，你若不出劍我就將他殺死在你面前。”

　　“當(dāng)然你若不在乎他生死，那就只能怨他自己倒霉碰上你?！?p>　　藏青只覺自己已然占領(lǐng)高地凌駕于謝寰藥之上。說著不覺有些興奮起來。

　　“你這丑八怪。還是你自己去死吧?！?p>　　謝欽一聽藏青竟說自己倒霉才會遇上謝寰藥，心里就非常氣憤，沒忍住掙扎著伸腳去踹藏青。藏青正暗自得意不防被謝欽踢個(gè)正著，小腿抽抽的疼，當(dāng)即就怒了。

　　“死小孩，給我老實(shí)點(diǎn)。信不信不等謝緋衣出劍，我便先結(jié)果了你?！?p>　　說著便給了謝欽一個(gè)耳光。

　　謝欽白嫩的小臉眼見著就腫了老高，當(dāng)即便紅了大片。

　　謝欽半邊臉火辣辣的疼，可他忍住沒有去看謝寰藥，也沒有掉眼淚。

　　“這小孩骨頭倒硬。這一身硬骨頭我還真看不慣，我先解決了他再解決你?！?p>　　藏青顯然不再想和謝寰藥繼續(xù)周旋，手中長劍微挑就要割破謝欽的脖子時(shí)，只見一道清冷的劍光大綻，是謝寰藥攜著凌厲至極的劍氣已將她手中寒劍蕩開。

　　謝欽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脫困，立即身子一側(cè)脫離了藏青的鉗制，望見謝寰藥朝他伸出手便順勢握住對方，被其拉著退到一邊去了。

　　謝欽心驚膽顫地看著纏斗于一處的兩人，暗暗祈求著藏青被謝寰藥打敗。

　　藏青眼看謝欽逃離了掌控，她哪能甘心，于是雙眸一凝右腕一轉(zhuǎn)手中寒劍立時(shí)轉(zhuǎn)了個(gè)方向，似一條有了生命的靈蛇擊向謝寰藥，從她耳側(cè)堪堪擦過，謝寰藥當(dāng)即閃身一避，那猛烈的劍鋒刺開了她鬢角之處的皮膚，帶起一串血珠。

　　沒有理會臉側(cè)傳來的刺痛，謝遙寰身形一閃攜著變幻無窮的劍勢，擊向一臉驚愕閃躲不及的藏青。

　　只見新月之光乍現(xiàn)，劍氣澎湃處，幾道血色殘影如斜紅曉霞一般，艷凄又幻麗。隨著刺透骨肉的聲音，謝寰藥收劍如電已旋身落在謝欽身邊。而她原本無暇的面容上也現(xiàn)出一道刺目的彎月狀傷痕。

　　藏青則是傷痕累累，捂著自己被謝寰藥劍尖刺中正泊泊冒著鮮血的胸口，煞白著臉不可置信地退后幾步，吐出一大口鮮血。

　　她竟真的沒能避開謝寰藥飛花劍法中第三式飛花一劍。

　　傳聞中慕容少主請名劍師為謝緋衣打造的薄劍細(xì)腰，她今日終于得見。只不過代價(jià)是她的命。

　　“一彎新月現(xiàn)，斜紅若曉霞。謝緋衣的飛花劍法果然厲害?！?p>　　她輸了，輸?shù)闷鄳K，不僅滿身劍傷，而且還傷到了命脈。她清晰的感覺到了血液的流失，冰冷從腳底蔓延而上，瀕死的恐懼讓她不寒而栗，她還不想死，至少不要死在自己恨的人前面。

　　虛弱地抬眸充滿怨恨地看向勝利者模樣的謝寰藥，再看了眼厭惡她的謝欽，最后將目光落在神色畏懼的車夫身上，攸然間露出一抹詭異難辨的笑來。

　　“謝緋衣，我在黃泉路上等著你?！?p>　　強(qiáng)撐住一口氣，藏青念著身在雁闕閣中的那個(gè)人，保留下自己最后的驕傲轉(zhuǎn)過身緩緩走進(jìn)火焰般的紅楓林中。

　　她要去找自己的棗紅馬，讓它帶著她去見心里的那個(gè)人，哪怕是見對方最后一眼也好。

　　一陣風(fēng)來，地上被落了血的紅葉被風(fēng)卷起，不久又被拂落在地。

　　“阿姊，你受傷了?！?p>　　“是不是很痛?！?p>　　謝欽心疼地看著謝遙寰，見她將染了血的薄劍舉起，拿出袖中的白色絲帕擦拭干凈上頭的血跡，而后將沾了血的帕子丟棄。便放低了語氣，自責(zé)不已地指了指謝寰藥臉側(cè)正在流血的傷處。

　　“阿姊你臉上還在流血。”

　　“對不起，都是為了我阿姊臉上才會受傷。”

　　想到那傷是謝寰藥救他才落下的，謝欽小小的一顆心難過極了。

　　“女郎你沒有大礙吧。剛才真是嚇?biāo)廊肆?。?p>　　“女兒家的臉最緊要，受了傷處理不當(dāng)，一定會留下疤痕。這以后容顏有了損傷，到底不美?！?p>　　車夫像是關(guān)切又像是在嘆息。之前被驚嚇到的他似乎終于緩過了神，一臉憂心地上前來望著謝寰藥臉上往外沁著血的傷痕。

　　“怎么一直往外冒血，這可如何是好?！避嚪蛞桓弊约号畠菏芰藗臉幼?，簡直比謝寰藥自己還要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