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湛橋一中校方發(fā)布聲明，稱已調查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湛橋教育局也發(fā)布公告，將免去陳元現任教師一職。
而楊沛仁――
砰！
幾個便衣警察撞開房門，程問意站在門口，目光淡淡。
看了看時間，程問意懶懶出聲。
“人在里邊?！?p> 不一會兒，屋里傳來男人的大吼。
“你們干什么？！”
“現在是法治社會??！”
人終于被拽了出來。
程問意點上一支煙咬在唇邊，看著被摁在地上的楊沛仁，目光睥睨。
“……你？”
“黑……黑社會？！”
程問意聞言蹙眉，身后的男助理見狀，嫻熟地遞上煙灰盒。
女人輕彈煙灰，身高過分出挑，冬天卻皮草搭高叉長裙，長腿上的紋身矜貴而張揚。
“黑社會不敢當，你也說了這是法治社會?！背虇栆馄ばθ獠恍Γ安贿^一個生意人罷了?！?p> 其中一個警察沖程問意微微頷首。
“感謝程女士的配合，法律會給予罪惡應有的懲罰?！?p> 程問意揚揚手里的煙，一群警察帶著楊沛仁離開現場。
在門外站了一會兒，兩人下樓。
走出樓房，天空又飄起薄雪。
“槐止?！?p> 槐止再度將煙灰盒遞到程問意手邊。
待女人滅掉煙后，槐止把手里的風衣披在程問意身上，又撐起一把傘。
程問意撇過頭：“辛苦了?！?p> 槐止勾唇：“客氣?！?p> “希望能幫到處秋?！背虇栆膺~步，“走?！?p> -
“被告楊沛仁，因在網絡上發(fā)布不當言論，憑空捏造或虛構事實，貶損了原告遲休的人格及名譽……”
“……視情節(jié)嚴重，現剝奪其政治權利，并處以兩年有期徒刑……”
“……”
從法院走出后，遲休抬頭望著難得晴朗的天，緩緩松口氣。
終于過去了。
鄭連依勾住遲休的胳膊：“這下，所有問題都解決了。”
遲休看她，輕輕點頭。
“話說?！编嵾B依點開手機，“韶諶是怎么聯系到陳元的？他轉校來湛橋之前陳元都已經被調走了。”
遲休這才想起這茬。
言歸正傳，如果不是韶諶提供的錄音和視頻，恐怕這件事還得再多耽擱些時間。
“……要不要請他吃個飯什么的？畢竟他確實幫上大忙了……”
遲休不清楚韶諶出于什么目的會主動站出來替她澄清。
但事已至此，遲休最感謝的人，只能是他。
正想著，遲休給韶諶發(fā)了條消息。
―在？
沒多久，韶諶回復。
―說
遲休：這次的事謝謝你
韶諶：所以
韶諶：請我吃個飯？
遲休：……
遲休垂睫看著手機，心情莫名有些欣然。
遲休：好，請你吃飯
韶諶注視屏幕，斂不住眼角的笑意。
進門的楊覺看到盯著手機傻樂的韶諶，嫌棄癟嘴。
“瞎樂呵什么呢？”楊覺把文件夾扔桌子上，“韶大設計師，單子還接不接了？”
韶諶余光瞥了一眼身旁人。
“我什么時候笑了？”
楊覺無語攤手：“那你臉抽了？”
韶諶揚眉，收起手機。
“成，就當你說的是實話。”
“誒不是，你又去哪兒啊？”楊覺看著朝門口走去的韶諶不明所以，“今兒真有活兒干?！?p> 韶諶撇過頭。
“不有你嗎？”
“我？那你干嘛？”
韶諶跨出門，頭也不回。
“放鴿子?！?p> “……”
-
遲休：吃什么
韶諶：隨便
遲休：火鍋？
韶諶：隨便
遲休：川菜？
韶諶：隨便
遲休：西餐？
韶諶：隨便
遲休：……
遲休強忍不悅，懶得問他，轉手自己去找餐廳。
遲休：［位置］
遲休：就這里
韶諶：這兒？
韶諶：行吧
“……”
遲休蹙眉。
怎么感覺他還委屈上了？
頁面跳轉，遲休忽又看見短信里的內容。
包租公：到底什么時候簽？
包租公：已經十二月初了
遲休這才想起自己還要搬家的事。
但還是頭一次見催著別人租房子的人。
遲休：你把合同寄給我吧
遲休：朔柳市懷店區(qū)新苑城九棟二單元八樓二十五號
包租公：行
遲休放下手機，環(huán)視屋子一圈。
自大學畢業(yè)她便一直待在這里，說沒有感情是假的，當然，也有她個人嫌搬家麻煩的原因摻雜其中。
遲休嘆口氣，走進房間倒在床上。
風波平息，她現在只想好好睡一覺。
嘀嗒聲在耳畔漸漸消失。
疲倦如洪水潰堤。
……
遲休最后選定一家火鍋店。
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遲休一手支著腦袋，注視著窗外白雪飄飛的大街。
韶諶還沒來。
遲休也不好意思發(fā)消息催他，只得在店里干等著。
又過了十分鐘。
韶諶忽然發(fā)來消息。
―位置
―共享一下
遲休略微疑惑，但還是照做。
共享地圖打開后，表示韶諶所在位置的紅點正不斷移動。
但移動方向與遲休所在位置相反。
過一會兒，韶諶似乎意識到自己走反了方向，紅點轉向，朝她的位置走來。
又過了十分鐘。
一輛黑車終于在路邊停下。
遲休看著手機上近乎重疊的紅點，抬眼。
韶諶張望的身影恰好落入視野。
幾秒后，韶諶目光終于落在遲休身上。
向她走近。
遲休視線卻落在韶諶頭頂的幾片雪花上。
韶諶原本蓬松的頭發(fā)被融化的雪水壓塌了些，乖戾氣質褪去大半。
“抱歉。”韶諶落座，“來晚了?！?p> 語氣里道歉的意味全無，反倒理直氣壯。
“沒有?！边t休把菜單遞給韶諶，“點菜吧?！?p> 韶諶低頭認真研究起菜單，遲休則低頭看手機，沒去關心韶諶點了什么。
等韶諶把菜單遞給服務員后，遲休才抬眼看他。
“總之，謝謝你?！?p> 韶諶挑眉：“你是一見著我就要給我發(fā)好人卡嗎？”
“……”遲休一時語塞，“不是?！?p> “想問你個問題?！?p> 韶諶掀了掀眼皮。
“問一次，一頓飯?！?p> “……”
遲休閉嘴。
韶諶忽覺好笑：“不是，你真就不問了？”
遲休面色平靜。
“也不是?！?p> “？”
“一個問題一頓飯，你的生存方式，挺不容易。”
“……”
韶諶面色僵了一瞬。
“行?！鄙刂R的目光又換成了玩味，“問吧?！?p> “你，怎么找到陳元的？”
韶諶早有預料：“陸老師?！?p> 遲休瞇眼：“陸老師和帶藝體生的老師基本沒交情?！?p> 韶諶抬眼：“你知道？”
遲休目光直白地回望他。
“反正――”韶諶喝了一口水，“有熟人，認識他?！?p> “……”
見韶諶也說不出明白話，遲休也懶得再問下去。
湯鍋被服務員端了上來。
遲休看了看紅亮的湯底，又抬眼望望韶諶，到嘴邊的話又噎住。
韶諶夾起肉往鍋里放：“怎么？你請我吃飯怎么你還客氣上了？”
火鍋沸騰的熱氣阻隔在兩人之間，遲休有些恍惚。
上次兩人這樣面對面吃火鍋，還是在湛橋。
韶諶放下手里的校服，把菜單遞給遲休：“你還要點些什么嗎？”
遲休搖搖頭。
兩人對座吃飯，安安靜靜。
與店里原有的喧鬧格格不入。
韶諶知道遲休食不言，便只是沉默夾菜。
遲休抬眼間隙瞥了瞥對面的韶諶。
少年的輪廓在熱氣中模糊，時而清晰。
片刻，對方感受到遲休直白的目光，笑了笑。
“怎么？”
遲休移眼，看向韶諶的筷子。
“你吃不了辣的？”
她注意到，韶諶的筷子只在清湯鍋里游走。
舉筷子的手頓了頓，他誠實點頭。
“嗯?！?p> ……
遲休沒動筷子，直視韶諶慢條斯理地往鍋里下菜。
韶諶抬睫看她：“倒也用不著這么客氣?！?p> 遲休直接了當地出聲：“你不是不能吃辣嗎？”
韶諶一愣。
半晌，他耳根略微發(fā)紅。
“……能吃，早習慣了。”
遲休注視他幾秒，沒再發(fā)問。
二人浸在煙火氣中沉默。
遲休七年前可能沒想過，她能和現在的韶諶心平氣和地一起吃飯。
即便對座的人熟悉又陌生。
-
韶諶剛進家門，備注“無名氏”的人又給他發(fā)來短信。
無名氏：你的地址在朔柳
無名氏：為什么不能當面談？
韶諶不耐煩回復。
韶諶：人長太帥了
韶諶：怕瞎了你的眼
無名氏：……合同我簽好郵給你了，你注意看看
無名氏：錢下周打給你
韶諶看著手機上快遞簽收提醒，煩躁開門下樓。
從小區(qū)外的快遞代收點里取到東西，韶諶看都沒看便轉身回家。
一進門，韶諶把東西扔桌上，把自己扔沙發(fā)上，沉沉睡去。
今天韶諶本該在公司里加班，但想著遲休請他吃飯，便連夜趕完了所有工作。
再醒來，韶諶看了看時間。
凌晨兩點。
從下午一直睡到現在，韶諶精神恢復了大半，打算起身找點東西吃。
無意瞥見桌上的快遞袋。
韶諶這會兒終于有了耐心，坐下來打開仔細查看。
目光在白底黑字上游走，韶諶倏忽皺眉。
簽字欄上的名字一筆一劃都熟悉得過分――
遲休。
韶諶眉心一跳。
拿出手機，韶諶給楊覺打了個電話。
“我艸！韶諶你他媽有毛病吧，大半夜……”
韶諶淡定：“你那同學叫什么？”
“啥？”楊覺滿腔怒火硬生生憋了回去，“什么同學？”
“朋友要租房子的那個。”
“租房子……”楊覺頓悟，“那什么，呃，鄭連依。”
“行，掛了?！?p> “不是，這事兒他媽的很重要嗎？”
韶諶一字一句：“不太重要?！?p> “那你他媽大半夜跑來打攪老子睡覺……”
沒等楊覺發(fā)泄完，韶諶掛斷電話。
看著合同上的簽名，韶諶唇角不住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