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休姐，真不再考慮考慮？”
遲休抬頭，看著憂心忡忡的雨聲曉，忽地彎唇。
“怎么看你比我還著急？”
雨聲曉面對含笑的遲休有些不知所措，倏忽臉紅。
“不是……我的意思是說，遲休姐真的很優(yōu)秀，不去參選……太可惜了……”
一旁的盛葉聞言，也點點頭。
“雖然不知道遲休姐你是怎么想的，但我跟雨聲曉都覺得，你應(yīng)該去試試。”
遲休沉口氣，勉強妥協(xié)道：“我會考慮。”
“嗯！”
半晌，盛葉憶起剛才臉上露出笑意的遲休，后知后覺地訝異。
平時無論心情好壞，遲休永遠一副佛系面癱的模樣，難得地，竟然有了笑容。
盛葉不禁好奇：“遲休姐?！?p> “嗯？”
“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砰！
雨聲曉一驚，手里的文件夾掉落在地。
遲休和盛葉都被動靜嚇一跳。
盛葉皺眉道：“能不能小心點兒?！?p> “抱歉……”
雨聲曉忙彎腰撿東西，耳朵卻細聽兩人的對話。
“為什么這么問？”
“就感覺……你變了很多?！笔⑷~又彎起眼角，“就像是陷入熱戀的人?！?p> 遲休抿唇：“還沒有。”
“沒有……”盛葉敏銳捕捉到遲休的句意，驚喜出聲，“還？還沒有的意思就是……有曖昧對象了？！”
砰！
兩人又嚇一跳。
“雨聲曉！”盛葉眉頭緊鎖，“你干什么呢一驚一乍的？！”
雨聲曉沒應(yīng)聲，繼續(xù)彎腰撿東西。
遲休聞言，思緒有些飄忽。
“應(yīng)該……算吧……”她低喃道，望著桌上的一盒糖出神。
韶諶現(xiàn)在送她東西也不再亂找理由，或是當面送，或是直接掛門把手上，或是直接從快遞里拿。
看似匪淺的距離，中間仍有一層隔膜，兩人也并沒有蓄意讓對方捅破。
遲休也不敢奢望太多。
晚上。
難得下了個早班，遲休沒急著回家，先打算去小區(qū)對面街口的超市買點菜。
付完款，遲休提著東西正要走出超市大門，抬頭看見韶諶站在不遠處。
韶諶走近，看了看遲休手里的塑料袋。
“等我一會兒?！鄙刂R抬眸注視她，“行不？”
遲休抿唇，點頭。
得到應(yīng)答，韶諶往里走去。
遲休把東西放在腳邊，蹲下身看起手機。
等了一會兒，她起身往超市里瞧，韶諶正站在收銀臺前，也正往這邊看。
遲休略怔，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只好抬起手輕輕揮了揮。
還沒看清對方什么表情，韶諶忽又別過臉，繼續(xù)付款。
“……”
遲休默默收手。
又等了一會兒。
韶諶返回，在遲休身旁站定。
“走吧?！?p> 遲休剛要俯身拿東西，沒料到韶諶也俯下身，把幾只塑料袋都提上。
“看在你老實等我的份兒上，勉為其難幫你提一下?！?p> “……”
遲休抬頭看著瞎得瑟的韶諶，緩緩撒手。
“行，走了?！鄙刂R直起身，邁步。
遲休卻愣住沒抬腳。
韶諶走了兩步，感覺哪里不對，又撇回頭看杵在原地的遲休。
“杵那兒干嘛？”韶諶挑眉，揚了揚腦袋，“走了?！?p> 回神，遲休趕緊幾步跟上去，與韶諶并排走。
走到韶諶車前，沉默的遲休忽然出聲：“你從小區(qū)那邊過來的？”
韶諶正把東西往后座上擱，敷衍道：“嗯?！?p> “……”
之所以會這樣問，是因為韶諶下班時間普遍比她早，遲休每天晚上回去，除非韶諶加班，不然就是他健完身回來才能碰到。
再比如今天，遲休踏進超市門的那一刻，韶諶可能已經(jīng)洗完澡在床上閑躺。
不過。
超市到小區(qū)的距離也不過從十字路口一邊到斜對面這么遠。
也用不著開車過來吧。
遲休沒再問下去，安靜上車。
回到小區(qū)，兩人提上東西又走進電梯。
韶諶斜眼瞥了瞥遲休的側(cè)臉，淡淡開口。
“怎么沒見你戴眼鏡？”
遲休低睫：“戴了隱形。”
“哦。”
韶諶又道：“今兒怎么想起買這么多菜？有客人？”
“不是。”
“哦，沒吃晚飯？”
“沒有?！边t休側(cè)過臉看他，“你呢？”
“沒吃?！?p> “哦?！?p> “……”
沉默――
電梯快到九樓時，遲休忽又看向韶諶，躊躇片刻道：“韶諶?！?p> 韶諶應(yīng)聲偏過頭，垂眸看她。
“菜買挺多，你要不要……來我家吃晚飯？”
話音剛落，電梯門打開。
韶諶聞言沒吱聲，上前摁下關(guān)門鍵。
遲休懵然。
直至電梯門又在十樓打開，韶諶跨出去，輕車熟路地站到遲休門前。
見遲休盯著自己沒反應(yīng)，韶諶散漫笑道：“剛不還說請我吃飯來著？反悔了？”
后知后覺的遲休終于走出電梯，拿出鑰匙開門。
“坐吧。”
遲休放下手機，從韶諶手里接過東西，往廚房走去。
韶諶倚在廚房門邊，懶洋洋偏頭。
“不用幫忙？”
遲休看都沒看他：“不用?！?p> 一頓，又補充道：“你會吃飯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p> “……”
韶諶失笑，轉(zhuǎn)身返回客廳。
百無聊賴地，他剛要在沙發(fā)上坐下，遲休放桌上的手機響起。
廚房里傳來遲休的聲音。
“幫我拿一下?！?p> 韶諶上前拿起手機，備注為“遲先生”的人打來電話。
略微蹙眉。
遲休是孤兒他很早之前便知，這個同樣姓遲的男人又是誰？
韶諶滿臉不悅地拿著手機走進廚房，隨后遞給遲休。
“點一下?！边t休心思全在手里的面糊上，沒想騰出手。
韶諶又不悅地點下接通，將聽筒貼近遲休耳側(cè)。
“遲小姐？”
“嗯，有事嗎？”
見遲休臉色平淡，韶諶強忍偷聽的欲望。
遲奕笑道：“請問考慮得怎么樣了？”
倏忽，不知是韶諶手抖還是碰到了遲休的耳垂，外放被無意點開。
中年男人的聲音立時響徹廚房。
“‘無聲詩’組委會希望邂逅更多優(yōu)秀畫作，當然，我覺得你能鼎足其中?！?p> 遲休瞥了一眼韶諶，語氣依舊平靜：“不敢?！?p> “我希望你能再考慮考慮，畢竟很多人看好《逢》，包括我?！?p> “時間也不多了，下周開始初評……”
掛斷電話，屋子重歸平靜，遲休繼續(xù)切菜。
韶諶自然聽清了剛才的對話，沉默站在遲休身后。
他當然知道“無聲詩”是什么。
無數(shù)次在廣場的熒幕前駐足，韶諶總希望那站在榮光與掌聲中的畫家，是遲休。
自知道遲休成為畫家后，他曾這樣憧憬過。
在他看來。
她本應(yīng)耀眼。
“無聲詩？”
身后韶諶忽地出聲，遲休一嚇，連肩膀也跟著輕顫。
“嗯。”
“為什么不去？”
因為畫里的人是你，遲休抿了抿唇。
“能力有限。”
“我不覺得。”
遲休回頭看向韶諶。
“什么？”
韶諶表情難得正經(jīng)：“我說，我希望你能參選?！?p> 遲休略怔。
眼前人與少年的影子隱約重疊。
很多年前，他好像也這樣說過。
遲休與他對視良久，驀然垂下頭，轉(zhuǎn)身。
“算了?！?p> “為什么？”韶諶不解。
“剛說了，能力不夠。”
見遲休似乎并不在意這事，韶諶也不爭論。
“行吧?！鄙刂R轉(zhuǎn)身，話音卻小了下去，“反正只是我希望……”
聲音雖小，仍清晰落入遲休耳中。
遲休手中動作停下，瞥向韶諶的背影。
兩人沉默吃完飯，韶諶自覺收拾洗碗，但遲休總感覺氛圍不對。
送韶諶出門時，遲休忍不住叫住他。
“韶諶?！?p> 韶諶直直注視她。
“為什么希望我去？”
韶諶裝聽不懂：“嗯？什么？”
遲休低睫：“無聲詩?！?p> 看著遲休，韶諶忽轉(zhuǎn)話鋒。
“‘無聲詩’頒獎典禮每兩年一屆，在國家藝術(shù)博物館舉行，會堂視野開闊，最多可容納上萬人?！?p> 遲休聽得云里霧里。
“所以？”
“所以――”韶諶一頓，目光帶了點懇切。
“我希望萬眾矚目的人。”
“是你?！?p> 遲休睫羽輕顫。
話語直白脫口，韶諶不禁燙了耳稍，隨意道：“算了，太矯情……”
“那。”遲休出聲，“你會去嗎？”
韶諶看她，挑眉。
“當然?！?p> 遲休思索片刻，點了點頭。
“說話算話?！?p> 韶諶微愣，繼而輕笑一聲。
“好?！?p> 送別韶諶，遲休坐回沙發(fā)，又從手機上找出那幅畫。
本想藏住的心思，在這一刻有了公之于眾的期待。
她想讓所有人知道她心底無可替代的存在，又怕那份曾獨屬于她的溫柔被世人評說。
他純粹宛如驕陽。
只剩熱烈的光。
-
“我很高興你能改變想法。”遲奕伸手和遲休半握一下，“優(yōu)秀的畫作值得被冠以榮譽?！?p> 遲休抿唇：“先生說笑了，只是參選，不一定能當此殊榮?！?p> 遲奕笑：“我相信，榮耀會眷顧真正優(yōu)秀的人?！?p> 又聊了幾句，兩人道別。
從藝術(shù)中心走出，天色已晚。
不遠處，韶諶正靠在車前，望著她似笑非笑。
一小時前。
遲休本打算在小區(qū)門口打車來藝術(shù)中心見遲奕，不曾想韶諶的車在面前停下，降下車窗。
兩人對視。
遲休：“你又開始當?shù)诬囁緳C了？”
韶諶：“……”
韶諶伸手敲敲窗沿：“去哪兒？”
遲休老實道：“藝術(shù)中心?！?p> 聞言，韶諶了然揚眉，拖長尾調(diào)啊了一聲。
“不順路?！?p> “……”
遲休不想搭理他。
“不過呢?！鄙刂R側(cè)身伏在車窗沿，“看在我倆的交情，可以給你開個友情價。”
遲休蹙眉：“什么？”
“一頓飯抵車費。”韶諶挑眉，仰頭直視遲休，“就今晚，如何？”
遲休心跳漏拍。
想跟人吃飯至于說得這么花里胡哨嗎？
“好?！?p> 遲休微微彎唇，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