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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東行

第五章 我叫李隨

海東行 月詩夢 3744 2023-06-11 00:20:24

  海上的天氣是變幻莫測的。不知道什么時候起,一大片烏云就開始慢慢的向天上的圓月靠近。

  到現(xiàn)在,整個月亮已經(jīng)幾乎都被那團烏云所遮擋,只留下詭異的光暈自云層邊緣處滲漏出來。

  隨著海風(fēng)越刮越大,海浪也開始叫囂起來。

  浪借風(fēng)勢,一浪高過一浪,徑直向商船撲來。

  如千萬匹脫韁的烈馬,又似無數(shù)條狂吼怒嘯的蛟龍。整個船身也隨之發(fā)生著劇烈的搖晃。

  看樣子,暴風(fēng)雨即將來臨了。

  剛才還在船板上納涼的船客見狀都急忙走回了船屋內(nèi)。只留下朱允炆一個人,手握船欄,抬頭直直地盯著天空。

  果然,頃刻之間,烏云翻滾不止,雷聲轟隆,狂風(fēng)更甚。

  黑云邊緣不停有電光閃動,海天之間一片肅殺景象。再過了一小會兒,夜空像被撕開了無數(shù)條口子,暴雨直接匯成瀑布,從上至下直接傾倒下來。

  朱允炆絲毫沒有躲避的意思。反而張開了雙臂,任憑暴雨砸落在自己的身上。

  耀眼的電光伴隨著炸鳴聲將海天之間照的通亮。

  朱允炆此時的心里發(fā)出了陣陣怒吼:老天爺,如果這也是你給我制造的苦難的話,我奉勸你今天最好一個雷電劈死我。

  否則,從今天起,我將不會再信奉你。如果說,我之前的日子是由你決定的話。那么我今后的命運將由我自己主宰。即使一切都是命,我也要逆天改命,我命由我不由天!

  這場暴雨來的快,去的也快。雖然其間打了三次響雷,但是雷電并沒有擊中朱允炆。雨停后不久,他便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當(dāng)朱允炆渾身濕透的走回到自己的房間時,同屋的綠袍男子大驚失色。他一直以為朱允炆去了茅廁,卻沒想到這么短的時間,朱允炆竟搞得如此狼狽。

  “兄臺,你這是怎么了。快,我這里有干凈的衣服,趕緊換上?!本G袍男子從自己的隨身行李之中拿出一套干凈的衣物遞給了朱允炆。

  這次朱允炆并沒有推辭。于是脫下了自己潮濕的衣物,換上了干凈的衣物。

  換好衣物后,朱允炆抱拳向綠袍男子致歉道:“這些日子小弟多有怠慢,只因家中慘遭變故,心情低落,還望望兄臺多多見諒?!?p>  “兄臺客氣了?!本G袍男子也抱拳向朱允炆還禮。

  經(jīng)歷過剛才那場暴雨的洗禮之后,朱允炆的整個人生觀、世界觀和價值觀都發(fā)生了改變。

  從此,在他的心中,再無他物,什么忠孝節(jié)義、什么禮義廉恥在他這里通通變得一文不值。在他心中留下的,唯有復(fù)仇二字。

  如果你告訴他拿他的性命可以幫助其復(fù)仇的話,他定會毫不猶豫的將利刃插進自己的胸膛。

  所以,從現(xiàn)在起,他決定要充分利用好身邊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和事物。而他的直覺告訴他,眼前的這個綠袍男子,就是一個可以利用的人。

  自此之后,朱允炆和綠袍男子變得熟絡(luò)起來。從綠袍男子的口中朱允炆也大抵弄清了他的來歷。

  綠袍男子名叫金時厚,比朱允炆年長一歲。與朱允炆料想的一樣,他并不是漢人,而是朝鮮人。

  金時厚的父親本是生于高麗時期的一個普通農(nóng)民。當(dāng)年,由于李成桂發(fā)動兵變,導(dǎo)致朝鮮本土戰(zhàn)火紛飛。為逃避戰(zhàn)亂,便舉家遷到了大明沿海居住。

  等到金時厚稍長一些后,他便在兩國之間做起了貿(mào)易生意。

  由于他頭腦靈活、為人誠懇。他的外貿(mào)生意做得越來越成功。

  后來金時厚又將他的商業(yè)版圖擴展到各行各業(yè),成為了富可敵國的富商。

  令朱允炆沒有想到的是,就連當(dāng)初自己和馬皇后相遇的那家珍寶齋的幕后老板也是金時厚。

  這一次金時厚去朝鮮的目的倒不是做生意,而是將他的未婚妻一家接到大明。

  對于這個未婚妻金時厚并不熟悉,只是知道她叫崔恩彩。

  這門親事是雙方家長訂下的娃娃親,崔恩彩家當(dāng)時就在金家旁邊,兩家關(guān)系很好,所以在兩個孩子很小的時候雙方家長就定下了婚約。

  只不過后來由于戰(zhàn)亂,兩家便分散了。雖然金時厚的父親曾經(jīng)多方打探崔家的消息,可卻一直遍訪不得。

  直到最近,金父才收到一封崔家捎人帶到明國的書信。當(dāng)?shù)弥怂麄兏概南⒅?,金父便讓金時厚前往朝鮮接回二人。

  金時厚是個性格溫順且孝順的人,雖然這名親事是雙方長輩定下的,雖然他現(xiàn)在連這個未婚妻的樣子都不知道。

  聽了他父親的話后,金時厚還是二話不說地啟程前往朝鮮。

  別人都把家底告訴自己了,自己當(dāng)然不能什么也不說。所以,朱允炆也將自己的過往胡編亂造一番,告訴了金時厚。

  朱允炆聲稱自己是做一些小本買賣的,后來在一次交易過程中,一名朝鮮商人騙光了他所有的積蓄。他這次去朝鮮的目的,就是要找到那名商人要回自己被騙的錢。

  當(dāng)金時厚詢問起朱允炆的姓名時,金時厚的隨從金安正好給二人送來了香梨,看著金安手中的香梨,朱允炆突然靈機一動,“我叫李隨。木子李,隨緣的隨。”

  就這樣,從此這個世間上了少了一個朱允炆,多了一個李隨。

  這日,金時厚突然頭暈眼花,感到四肢乏力,手腳冰涼。見自己的主人染病,金安便立即叫來了船醫(yī)。

  由于從大明到朝鮮走海路需要花費幾個月的時辰,客人們在期間染病是常有的事。所以這條商船上配置了兩名船醫(yī)。

  只要不是什么疑難雜癥,一些小病他們通通能解決。當(dāng)然了,看病也是需要給錢的。不過,錢對于金時厚來說,從來不是什么問題。

  經(jīng)過船醫(yī)的診治,發(fā)現(xiàn)是金時厚是“風(fēng)寒入體?!?p>  本來傷寒也不是什么大病,煎幾副藥也就好了??墒谴t(yī)再給金時厚配藥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麻黃的數(shù)量不夠了。

  剩下的麻黃只夠配一副藥。而要治療金時厚的風(fēng)寒卻至少需要三副的量。

  沒辦法,金安只得先拿了一副藥去煎給金時厚,有總比沒有好?,F(xiàn)在只得期望金時厚服用完這副藥之后,病就可以痊愈。

  但是往往事與愿違,在服用完那劑藥之后,雖然金時厚的病情短暫的有所好轉(zhuǎn)。

  但是,因為沒有藥鞏固療效,到了第二天中午的時候,金時厚的病情又加重了,竟連吃飯的力氣也使不上來了。

  金安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金安和金時厚二人雖為主仆,但二人感情卻一向要好。

  但是即使金安再著急也沒用,沒有就是沒有,在這茫茫大海之上,你就是再有錢也無法再弄來半錢麻黃。沒有麻黃,金時厚的藥就配不全,沒有藥,他的病就好不了。

  “風(fēng)寒?”這時,李隨仿佛想到了什么,連忙打開了自己隨身攜帶的包袱。

  他在那些瓶瓶罐罐之間翻來翻去。瘧疾用,瀉肚用,創(chuàng)傷用……

  終于,他從這些藥瓶中間找到了一個瓶子,上面寫著“傷寒用”。

  這些藥是當(dāng)初李隨在朱元璋留給自己的木箱中找到的,想到自己即將遠(yuǎn)行,可能需要藥物,所以這些藥他當(dāng)初并沒有交給程濟,而是自己隨身帶著。

  即使萬一朱文奎將來得了什么病,自己給他們留了那么多銀票,到時只要找個郎中也就行了。

  李隨從瓶中倒出了兩顆暗黃色的藥丸,正打算給金時厚服下,沒想到此時金安卻一把制止住了他。

  “這是什么?”金安警惕地問道。

  “傷寒藥?!?p>  “哪來的?”

  “別人給的?!?p>  “你沒吃過?!?p>  “沒吃過?!?p>  “你沒吃過就敢給我家老爺吃,萬一吃出毛病來怎么辦?”金安自打第一天見到李隨,就打心里不喜歡這個人,這會兒自然也不會輕易地相信他。

  “我的藥沒問題,你不信可以喊船醫(yī)過來瞧瞧。”

  這時,正好昨天那名船醫(yī)進來復(fù)診,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大夫,麻煩你看下這丹藥,是否是治療傷寒所用?”這時,金安將剛才從李隨手中的丹藥。

  “你說這是治療傷寒的丹藥?”聽了金安的話,船醫(yī)大為詫異。

  這是船醫(yī)第一次聽說丹藥也可以治療傷寒。

  自古大夫看病都是抓幾味藥材,用藥罐煎制之后給病人服下。而煉制丹藥一般都是些道家術(shù)士所干之事,他們的目的很簡單,探求長生不老之密。

  至于用丹藥來治病,這位船醫(yī)此前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這也不能怪他,自古大夫行醫(yī)均是按醫(yī)書記載望聞問切。而醫(yī)書是不會去講述什么丹藥煉制之法的。這是其一。

  其二就是,煉制丹藥對原材料和所需的丹爐要求甚為嚴(yán)格。就是掌握了丹藥煉制之術(shù),尋常百姓也無法湊齊其他所需之物。所以,民間的大夫是斷不會煉制丹藥來救治病人的。

  而太醫(yī)院則不同,太醫(yī)們?yōu)榱私鉀Q藥材不方便攜帶的問題,便效仿道家煉丹之術(shù),將藥材放入丹爐之中煉制藥丹,經(jīng)過多方嘗試,才最終掌握了準(zhǔn)確的火候。

  從此,太醫(yī)院煉制丹藥便成了常事,當(dāng)然了,這些宮內(nèi)之事平民百姓是不會知道的。

  “這是他的,說可以治療風(fēng)寒。我不敢大意,這才請大夫看看這丹藥是否有問題?”金安指了指李隨對船醫(yī)說道。

  “這里面有麻黃、桂枝、秦艽……這些確實是用來治療傷寒的。”

  “可是這里面還有幾味藥我卻辨不出來。所以,我也不好確定這丹藥是否有問題?!贝t(yī)將藥丸拿到鼻邊嗅了嗅,皺著眉對金安二人說道。

  “聽見了嗎?你還是把這藥拿走吧,我可不敢拿我家老爺?shù)男悦半U?!?p>  “我敢保證我這藥肯定沒問題?!?p>  “你保證?你拿什么保證?”

  ……

  這就樣,兩個人竟然開始爭吵起來。

  “好……了,不要……吵……了。把……藥給我。我……相信……李兄弟。”躺在床上的金時厚聽見了二人的對話,用著弱弱的語氣對二人說道。

  “可是……”金安還想說些什么。

  “你……難道……連我的話……也不聽了……把藥給我?!睕]等金安把話說完,金時厚就一下打斷了他。

  見金時厚如此堅持,金安沒有辦法,只得將丹藥遞給了金時厚,金時厚在服用下丹藥之后便又躺下休息了。

  連續(xù)服用了三天的丹藥之后,金時厚的病就痊愈了。在這段時間內(nèi),李隨一直和金安一起照料金時厚。

  可是誰也沒想到的是,等到金時厚病好了,李隨卻又感染上了風(fēng)寒。

  所幸的是,只過了一天,李隨的病就好了。金時厚對李隨這些天的舉動大為感動,提出要和李隨結(jié)為異姓兄弟。

  金時厚叫來船小二,備下牛羊,二人飲酒焚香,祭拜天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因為金時厚年長李隨一歲,所以金時厚為兄,李隨為弟。

  “大哥?!?p>  “二弟?!苯饡r厚將李隨攙扶而起。

  這時,李隨的嘴角上揚了一個詭異的幅度,漏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一切都在往自己預(yù)料的方向前進,也不枉當(dāng)初自己特地用涼水浸泡了半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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