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總看鶴鳴走了,慢悠悠地斟滿茶,小聲說:“小楓,電話里說這次去上海查得很順利,說說看吧。”
左小楓有些猝不及防:“這樣吧,我一會回去整理個報告,明天交給你,你慢慢看吧。”
馬總笑了,“不必了,都是女人,總有些好奇心,我就想知道徐太的老公到底有多花?!?p> 左小楓也笑了:“目前查到有七個,是根據(jù)信用卡查到的。”
“七仙女???難怪徐太要這么認真呢,換了我,我也要不依不饒的。”馬總說到這。突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大聲沖趙鶴鳴喊:“兒子,給你爸爸打個電話。”
馬總又低頭盤弄茶具,嘴里嘟囔著:“兒子回來了,也不早點回來,長沒長心啊。”
“對了,這七仙女名下有多少財產(chǎn)?”
“具體沒統(tǒng)計出來,但房產(chǎn)供11處,價值嘛,還需要評估。汽車9部,都是高檔名車,其他奢侈品不計其數(shù)?!弊笮鞣粗牧?。
“這些怎么能確認與徐太的老公徐總有關系呢?”馬總問。
左小楓放下材料,說:“幾個渠道。第一,根據(jù)徐總名下的信用卡,信用卡的消費記錄。第二,根據(jù)徐總個人賬戶的轉(zhuǎn)賬記錄。第三,根據(jù)徐總手下公司的轉(zhuǎn)賬記錄?!?p> 馬總搖了搖頭說:“不全面。這些都是直接的。問題是間接的呢?通過第三方轉(zhuǎn)的呢?”
“這個我們也考慮到了。問題就是太龐雜了,需要根據(jù)徐總個人和多家公司的轉(zhuǎn)出賬務的記錄去追蹤,又要查對方單位賬戶的轉(zhuǎn)出記錄,這是個天文數(shù)字,工作量太大了?!弊笮鳛殡y地說。
馬總說:“我不是怪你,是怪老王。拿了那么多錢,不給好好辦事?!?p> 左小楓覺得難為情,她覺得有這些資料,已經(jīng)非常不容易了?!袄贤跻彩潜M力了的。”
“盡力個屁,這些事情,對他們來說是舉手之勞?!瘪R總表情嚴肅。
左小楓感覺意外,小聲問:“老王是干什么的?”
馬總突然覺得自己說漏了什么,說:“沒什么。要不先這樣吧,你也累了,早點回去休息吧?!?p> 夜,很黑的夜。左小楓走進夜里,感覺被黑夜吞噬了,淹沒了一樣。只有高樓的燈火,還有來往的車燈,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上寶村的夜晚也是喧囂的。
白天的菜市場,到夜晚就成了滿是小吃的夜市。廉價,簡陋,散發(fā)著濃烈氣味的麻辣燙和燒烤,占據(jù)了大半的市場。這里的夜晚總是最熱鬧的。散落在巷道的燒烤,濃濃的油煙味飄滿了整個村子。
藏威原本是要請我和老譚吃燒烤的,被我拒絕了。不喜歡那種喧囂和油煙味。藏威只好尊重老傳統(tǒng),老三樣。那個四川婆娘的鹵豬肉、豆腐干、花生米,再來一瓶“牛二”。
藏威是很少主動請客的,這次不一樣。心情不好,失業(yè)了。
藏威本來是給一家運動鞋企業(yè)做市場推廣的,開拓新客戶的。說實話,我原本不看好他的,覺得他嘴笨性格倔,不是個做銷售的料。讓我意外的是,藏威的業(yè)績還不錯,硬生生地給做開了,G市和周邊的幾十家店鋪都找他拿貨。
我總結(jié)了一下,藏威這小子能吃苦,敢沖,不服輸,這是他的優(yōu)點,也讓他做出了成績。我原以為這樣下去,再深挖、整合一下,前途一片光明。
藏威今天一回來,我就覺得不對。情緒不對,像是斗敗了的公牛。
藏威一回來頭一句話就是:“咱們出去喝酒?!?p> 我調(diào)笑他:“啥喜事???需要放炮嗎?”
藏威咬牙切齒地說:“打架了。失業(yè)了。”
外面下雨,老譚回來得早。自從他兒子小寶有病之后,老譚話更少了。也早出晚歸的,很少見得著人。
菜擺上了,酒也倒入玻璃杯子了。氣氛很沉悶,藏威和老譚啥話也不說,端起杯子一碰,仰頭就是一大口。
“藏威,說說,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不是干得好好的嗎?”我打破沉悶。
藏威是個悶葫蘆,不爆發(fā)的時候是葫蘆,一爆發(fā)就是炸彈。
藏威一仰頭,把酒干了,重重地講玻璃杯子砸在桌子上,激動地說:“狗日的,卸磨殺驢,玩陰的?!?p> 藏威歪著頭,咬著牙關,脖子上的青筋鼓鼓的。
“來來來,滿上,不激動,慢慢說。慢慢說。”我又給他倒?jié)M了。
藏威很粗地噴著酒氣,說:“這一年吧,我起早貪黑地跑。一家一家地跑,你們知道嗎,談下一個客戶有多不容易嗎。我曾經(jīng)幫一家客戶打了一天的煤球,人家才答應進貨。還有一家,我去的時候人家老爺子住院,我買上禮品去醫(yī)院,客戶又說店里忙,老人家沒人照顧,我又在醫(yī)院伺候了一天一晚,客戶感動了,答應進貨……”
藏威哭了,哭得很委屈。我和老譚都無語,我們理解。我們的每一點成績,都是付出很大代價的,來之不易。
“前段時間,新來個業(yè)務經(jīng)理,搞整頓。讓我把所有客戶資料整理一下,他們要建檔分析,我理解,應該的。我就老老實實的全部交給他。他又派個助手給我,說是幫我,走訪客戶,為提高業(yè)績做準備。我也沒在意,好事情啊,反正我們也是靠業(yè)績提成吃飯的。誰料想,這王八蛋居然是給我挖了個坑?!?p> “來來,吃點菜,慢慢說”
“我現(xiàn)在吧,光靠我開拓的這四十九個客戶,每月的進貨量,基本能保證我完成業(yè)績,拿到獎金。旺季的時候,不用說,獎金高一點。我原準備吧,下一步再往周邊地區(qū)擴展,我都打聽好了,原來做其他牌子的,撤了的,都可以進去。這樣,我下一步每月的收入就可以翻翻了?!?p> 藏威說得很委屈,的確如此。這一年的辛苦,早出晚歸的,風里來雨里去,都是想打點基礎,多掙點錢,改善生活。誰都不容易。
藏威平時是很少說話的,這幾杯酒下去,滿肚子的委屈,都倒了出來。
“誰料,這幫王八蛋給老子玩陰的。說是什么戰(zhàn)略布局,業(yè)務區(qū)域重新劃分。把我拓展的成熟片區(qū)劃給了我助手,重新給了片空白區(qū)域?!?p> 老譚不解:“好像沒啥啊,我們工地上也經(jīng)常調(diào)整人手的?!?p> “你懂個屁!他們這是故意整我。這樣一來,原來片區(qū)的業(yè)績?nèi)繗w別人了,我又得從零開始?!辈赝值股狭司啤?p> 我擋了一下,說:“藏威的意思是說,原來片區(qū)的提成是藏威的,現(xiàn)在一調(diào)整,歸別人了。也就是收入大幅度減少。是不?”
“對!對!就是這樣?!?p> 老譚慢悠悠嚼了顆花生米,說:“就是你養(yǎng)大的娃,讓別人抱走了。”
“對??!就這個意思?!?p> “那你準備咋辦?”我問到。
“跟他們打了一架,老子不干了!”藏威一仰頭把酒干了。
我看了看老譚,老譚不敢說什么,撇了下嘴。
我望著藏威:“你這是準備上梁山啊,跟宋江一起干?”
藏威沒聽懂意思,老譚笑了。
我拍了拍藏威,說:“你干嘛這么沖動呢,咱們出來混,不容易,該低頭時,就得低頭!”
“老子偏不,老子咽不下這口氣。我去找經(jīng)歷理論,他給我來一句:要干就干,不愿意服從分配就滾。更氣人的是,他還來一句: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人滿街就是。你說,他這是不是罵人,是不是罵我?”
“然后你就沖上去,給了經(jīng)理一拳?”我問他。
藏威笑了:“說的跟你看見的似的?!?p> 我搖了搖頭:“就這一拳,你表面上看是占了上風,出了氣了。實際上,你把自己的退路給堵了。也許,人家就是想激怒你?!?p> 老譚使勁地點著頭,老譚說:“忍一下,或許還有別的方式可以解決。這一出手,就沒有別的路了。說不定人家是故意激怒你,就等你動手的?!?p> 藏威包了了塊豬頭肉在嘴里,“管不了那么多,先打了再說,出了口惡氣?!?p> “工資還沒結(jié)算吧?”
“沒有,比較亂,打完了我就走了。明天去結(jié)?!辈赝p描淡寫。
老譚看了看我,說:“恐怕,恐怕這工資不好結(jié)了。”
“怎么就不好結(jié)了?加上獎金押金什么的,七八千塊呢,敢不給我結(jié)?!辈赝株衿饋砹?。
我沉默了一陣子,“這樣吧,老譚說的對,他們絕對不會輕易地給你結(jié)工資的。你明天去的話,也別跟他們急,只講道理,別沖動?!?p> 藏威喝多了,搖搖晃晃回屋去睡覺了。
老譚一邊收拾桌子,一邊喊我過來,小聲說:“明天你要是有空的話,最好陪他一起去,我擔心他又沖動,到時候吃虧的還是他。他現(xiàn)在可不是一個人,還有阿秋和小櫻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