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威上班的地方我是第一次來。跟著藏威穿過人流擁擠的鞋帽批發(fā)市場。艱難地來到一片倉庫區(qū)。
辦公地點很簡陋,很擁擠。出乎我的預料。
從一大包一大包的貨品見擠過去,推開一個老式的木門,我們進了辦公室。經(jīng)理、財務、業(yè)務都在一大間里辦公,用鐵皮文件柜隔起的,就是經(jīng)理間。
藏威帶著我直接去見經(jīng)理。辦公室里的人抬頭看了看,都沒什么特別反應,各自忙著各自的事情。
經(jīng)理很年輕,戴個眼鏡,是個小伙子。看到我們的到來,也算客氣,招呼倒茶。
經(jīng)理很忙,讓我們稍等一下,他出出進進的忙了一陣子。
“找我什么事情?”經(jīng)理終于坐下了。
藏威脖子一犟:“明知故問!”
我拍了拍藏威的腿,提醒他控制情緒。我笑著說:“藏威不是離職了嗎,我陪他來結(jié)算一下工資。我是他朋友。”
“哦,這事啊,直接找財務,手續(xù)交接清楚,財務會跟你算清楚的?!?p> 藏威起身,氣沖沖地去找財務了。我沒去,我想跟經(jīng)理交談一下。
我給經(jīng)理發(fā)煙,他擺擺手說:“倉庫區(qū),禁止吸煙的?!?p> “藏威脾氣比較直,昨天是他不對,我在這替他給你道個歉?!?p> 經(jīng)理咧了下嘴:“沒事,我沒跟他計較。不過,你得勸勸他,這脾氣得改改。要不會吃大虧的。我不跟他計較,并不意味別人也能容忍。說真的,要不是看著他對公司有貢獻,昨天他就走不了,別人要報警,被我攔住了。”
我拱拱手說:“你大人有大量,別跟他計較。工資的事情,我希望能順利結(jié)算了,別再鬧出什么事情來。藏威跟我住一起,我知道他的情況,也真不容易。這一年多,為你們公司的事情,他也是豁出去了,牛一樣的辛苦。如今,你們這樣一調(diào)整,他收入一下子降低了,當然受不了打擊?!?p> 經(jīng)理的回答扔我意外:“不會啊,他的工資和收入不會降低啊?!?p> 我詫異了,這里面到底怎么回事?
經(jīng)理說:“這次區(qū)域調(diào)整后,原來由他拓展的客戶,發(fā)貨結(jié)款業(yè)務調(diào)整給別人,是為了更好的售后服務,業(yè)績上的提成點數(shù)下降一些,但加上新拓展的客戶,收入上有可能是提高的,并不是降低的啊。”
我趕緊壓低聲音說:“那藏威說以前客戶的業(yè)務提成與他沒關系了?”
“瞎說。不知他聽誰瞎說。文件上寫得很清楚的。”
我感覺藏威是上當了,被其他人給耍了。我不好再問,只好說:“哦,是這樣啊,誤會了啊?!?p> 藏威又氣沖沖地過來了,拿著單子摔經(jīng)理面前:“憑什么扣我押金的?還有,這罰款,怎么回事?”
經(jīng)理拿著單子看了看說:“財務沒給你解釋?”
“我要聽你的解釋!”藏威依然火氣很沖。
我連忙拉他坐下:“有話好好說。”
經(jīng)理顯然壓住火氣說:“既然要聽我的解釋,我就給你解釋。按照總公司的規(guī)定,只有當你經(jīng)手的客戶的貨款結(jié)算清楚,才能給你退押金。還有,罰款的事,還用解釋嗎?動手打人,就該罰款,這也是有明文規(guī)定的?!?p> “什么狗屁規(guī)定,老子不認!”藏威顯然是來鬧事的。
經(jīng)理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說:“我們是分公司,制度都是福建總公司定的,我們只有執(zhí)行的權力,你要是不服,你找總公司去。”
藏威又要發(fā)飆,被我攔住了。我決定先跟藏威出去談談。
我跟藏威到了外面的院子里。
“藏威,你看過人家的正式文件嗎?你是聽誰說的區(qū)域調(diào)整后原來老客戶的提成與你無關?”
藏威疑惑地望著我:“怎么了?我沒看文件,是倉庫老許說的。”
“倉庫老許這人咋樣?”我追問。
“人不錯啊。”藏威疑惑。
“怎么個不錯法?”
藏威笑了笑:“老許啊,就是個蔫蛋,干活還可以,人也老實?!?p> “你跟老許有矛盾沒有?又沒什么過結(jié)?”
藏威想了想:“也沒什么啊。這老許,就是老是出貨不及時,別人的貨都出了,我的還壓著,我罵過他幾次。他這人啊,打他兩拳都沒事的,許老蔫嘛。”
我知道怎么回事了,我說:“就這樣了吧。只要能順利拿到工資,就別計較了。去給經(jīng)理道個歉,也算是好來好走,以后都還是朋友,不至于成了敵人?!?p> 藏威很生氣:“成哥,什么意思,你來時幫我還是幫他,怎么盡幫別人說話啊。”
我拍拍藏威說:“其實這才是真的幫你,希望呢會懂得?!?p> “一下子少了一千多塊錢,我這心里不舒服?!?p> “認了吧。我去給你們經(jīng)理說,貨款清了之后,押金退給你,這他沒說的。罰款就認了,買個教訓吧?!?p> 藏威認可了:“聽你的吧,成哥?!?p> 趙亮打電話給我,說是要請我吃飯,跟他還有他女朋友。
去紅賓樓吧,我建議。我喜歡去熟悉地方。趙亮同意了,趙亮再電話里一再強調(diào):記住,大名叫趙鶴鳴,在上海上班的,千萬別說漏了在G市。
趙亮,對趙鶴鳴,他叫我去,肯定有他的想法。
我打發(fā)藏威先回去。時間還早,我先去紅賓樓定房間,再坐坐聊聊天。好些天沒去了,見見賓哥。
下午時間,酒樓里最清閑的時候。小橋、阿秋等一幫人都在大廳里休息。見我過來,阿秋熱情地帶我去找賓哥。
說明來意,賓哥給交代下去,留一個小包間。賓哥順便帶我到小包間里坐下。
“賓哥,你可是發(fā)達了。當老板了。兄弟們還在水深火熱之中啊?!?p> 賓哥樂呵呵的說:“我這也是吃的下苦的錢,這老板可不好當啊。錢掙的辛苦啊?!?p> “又不找你借錢,哭什么窮啊?!?p> 賓哥一邊發(fā)煙給我,一邊說:“還真不哭窮,錢是沒少賺??墒前。俚氖琴u白粉的心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小心,一不小心就出問題?!?p> “不至于吧。你這大廚有大廚,領班有領班的,甩手掌柜的?!?p> 賓哥一臉苦相的說:“你可不知道,這酒樓吧,屁事情多得很。服務員吧,人難找,招來的留不住。剛剛培訓完成,上手了,熟悉了。她又不干了。每天都在為這些屁事煩心。而且理由都很奇葩的。今天這個說被廚師騷擾了,摸了屁股了。明天那個說,領班批評她了,受不了。盡是些屁大的瑣事。還有,服務員之間的矛盾也多,你說她鼻子歪,她說你眼睛斜,相互之間使絆子,影響生意啊?!?p> “哈哈哈,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斗爭?!?p> 賓哥一臉無奈地說:“還有呢,后廚和前臺之間的矛盾。說起這后廚,我就是一肚子的火。一個工作餐吧,按要求,我們都一樣吃工作餐。這后廚的,為了收拾前廳的,他們自己做好吃的,先吃了。隨便整點爛菜給前廳。這樣弄也行,你別被前廳知道啊。這幫蠢貨,為了讓前廳的生氣,還故意將自己吃的,亮給前廳看。你說,這是不是故意挑矛盾嗎?”
我以前單知道酒樓的光鮮,沒想到這背后有這么多故事。我來了興趣。
賓哥搖搖頭說:“多得很呢。廚房這幫人吧,看見酒樓掙錢了,心里就不平衡了。想漲工資,找陶斯紅了,陶斯紅直接給懟回去了。當初是簽了合同的,白紙黑字約定好了的。工資沒漲成。誰料,這幫人就給你胡整。明明這個菜只用二兩油,他噗通一下,四兩。明明這個調(diào)料還有,他卻開單要求采購,又往發(fā)霉的放。至于那其他浪費的,就太多了。你說,我家是開飯館的,我賓哥好歹也是廚師出身,加上還有個小橋在后廚盯著,他們都能這樣干。防不勝防啊。還是陶斯紅發(fā)現(xiàn),這個月的物料消耗出奇的高,才叮囑小橋留心一下,我也時常去后廚監(jiān)督,才發(fā)現(xiàn)問題的。”
“最后怎么辦了?”
賓哥瞪了我一眼,“能怎么辦?我跟陶斯紅商量了一下,陶斯紅的意思是先穩(wěn)定后廚,生意剛走上正軌就換后廚,影響很大。只有妥協(xié)嘛,你說這老板當?shù)酶鷮O子似的。最后給主廚每月兩條煙。整個后廚根據(jù)生意情況,提點獎金。這才安穩(wěn)了一些?!?p> 我笑了:“忍忍吧。你想想,學廚師的都是些什么人?”
“什么人?老子也是學廚師出身的?!辟e哥不服氣。
我哈哈大笑:“看看你自己,就知道沒好人啊?!?p> “打你!”賓哥裝著要揍我的樣子。賓哥繼續(xù)說:“我真是服了這幫人,這幾天又開始給我找事情了。小橋說,聽后廚的議論,說我發(fā)煙的時候,給客人發(fā)了,沒給他發(fā)。看見他們出去買啤酒喝了,也不主動從柜臺上拿啤酒給他們喝。你說,這都是些什么人啊。他們以為自己是爺,離開他們這酒樓開不下去了?!?p> 我笑了:“這不是理由啊。如果他們出去嫖娼,你還得主動送姑娘給他們?要不就是你的不是,照顧不周???”
“可不是。更氣人的是……算了,不說了。反正我已經(jīng)下決心換掉這幫人了?!?p> 我突然想起,沒見陶斯紅:“對了,你家陶總呢?”
“忙著呢,在樓上茶室陪領導打麻將呢?!辟e哥不滿地說。
“還有茶室?能打麻將?”
“專門撤了一個包間,改出來的。陶斯紅說必須要的。聽她的,大部分生意都是她的關系。她說怎么做就怎么做吧?!?p> 我笑他說:“你們這好啊,女主外,男主內(nèi)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