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蘇州到BJ大約一千三百七十九公里,每天晚上八點有一趟快車,第二天早晨七點二十分到達BJ,需要十一個小時零二十分鐘。
時間已經過去了這么久。
于是,我和同事們一起從蘇州坐了一輛汽車去了上海,然后又從上海飛往BJ。
飛機票是有點貴,但是速度很快。
反正以后有的是錢,但時間已經不多了。
我取消了從上海飛往香港再飛往臺灣的航班,然后又預訂了從上海飛往BJ的航班。
BJ的餐廳也已經預定完畢,一位蘇州的同事是BJ的熟客,我就讓他幫忙預定。
和我一起來的臺灣工程師,對我沒有和他們一起來臺灣感到奇怪,都問我怎么了?
我想象自己是朝向海洋的落日勇士,用沉重的聲音說:“為了愛情,走遍世界?!背饲胺降暮Q螅裁炊紱]有。
我讓他們等我回到臺灣后,給我請假,他們就飛臺灣,我就飛BJ。
我打電話給徐馳,他聽說我要去BJ,馬上就到飛機場去迎接我。
“太丟人了?!薄笆堑??!?p> 【得了吧?!?,徐馳說:「您打來電話,難道不是要我到機場來接您?“呵呵?!蔽椅⑽⒁恍Α?p> 那我就給暖暖打個電話。
“暖暖。”“我已經從蘇州出來了,我在上海的機場?!薄罢娴??暖暖:“那么,祝你旅途愉快?!芭!蔽遗ψ屪约旱男钠届o下來,語氣也平靜下來,‘最近很忙吧?’“我很忙。暖暖說。
“哦?!蹦悄憧赡苓B一天的時間都沒有?!薄皩ΑN乙怯袃芍皇志秃昧?。“如果有故人在這個時候找你,你會很尷尬的?!薄斑@是不可能的。只能告訴他,很抱歉,我現在很忙。我的心沉入了谷底,疼得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倒是說說你的航班啊。暖暖說。
“那也沒什么意義。”“是的?!?p> “說什么呢,不說的話,我怎么接?“???”我一怔,“這個……”“看你那樣子,我會去機場接你的?!澳阒牢視J嗎?”“你以為你能騙得了我嗎?暖暖微微一笑。
“開個玩笑而已。暖暖笑個不停。
“你這個壞蛋?!薄澳悴攀菈娜??!蹦阍趺床辉琰c告訴我,你要去BJ?當我的心跳恢復正常時,我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我把什么時候到BJ的事情告訴了暖暖,暖暖聽了之后,笑得合不攏嘴,一臉的幸福。
一下飛機,就能看到暖暖,我也很高興,比我預想的還要高興。
“暖暖?!薄拔視鞡J看你的?!薄笆堑摹N視恢钡戎愕?。暖暖說。
我接過機票,拎起背包,就要沖到暖暖的身邊。
排好隊準備上飛機的時候,忽然想到要告訴徐馳不用來接自己,急忙掏出電話。
我對徐馳說,暖暖馬上就到,不用再勞煩他了。
“我明白了。徐馳露出一個十分曖昧的笑容:“呵呵?!拔乙巷w機了。”“是的?!?p> “不管多晚,都要給我打個電話?!梗祚Y表示。
關了電話,上了飛機。
他很想閉目養(yǎng)神,但激動的心情卻難以平復。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飛機不斷的往北飛,遠離了臺灣,卻也靠近了暖暖。
我的心臟隨著飛機到BJ的遠近而跳動。
隨著一聲巨響,飛機停了下來,他們的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
黃昏的戰(zhàn)士握著自己的長劍,不,是握著自己的背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跳。
他拉著箱子,慢慢往前走,右手無意識地發(fā)抖,箱子微微晃動。
那暖暖呢?還能不能像以前那樣,笑一笑?
他很想興奮地環(huán)顧四周,去找暖暖。
我只好裝出一副平靜的樣子,用余光打量著每一張臉。
接著,我看見了暖暖。
他覺得自己的血液都在沸騰,他的心都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了。
我必須保持鎮(zhèn)定,必須保持鎮(zhèn)定,必須保持鎮(zhèn)定,必須保持鎮(zhèn)定。
我不能丟下行李,一邊叫著暖暖的名字,一邊向她沖了過去。
暖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手里拿著一張白色的紙牌,在自己的胸前揮舞著,上面用黑色的字體寫著:“涼涼”。
雖然她的頭發(fā)有些長,可是她的微笑,和照片上,或者是我記憶中的形象,都是一模一樣的。
我甚至懷疑,哪怕是多一條眉毛,我都能看得出來。
我保持著同樣的速度,不慌不忙地向暖暖走去,然后停了下來。
暖暖手中的紙片停了下來。
【嗨,涼快?!颗f。
“你好,暖暖?!薄笆堑??!?p> 【那就去吧。暖暖說。
我跟在暖暖身邊,激動得兩條腿都有點發(fā)直了。
‘你帶著這個做什么?’“是的?!?p> “我怕你不認識我?!薄澳憔退闶腔苫遥乙材苷J出來?!薄具@句話不能這么用?!颗⑽⒁恍?。
“這是臺灣常用的用法?!薄笆堑摹!?p> “你也一樣。我一眼就認了出來。暖暖說。
“我還這么帥嗎?”“是的?!?p> 【完了?!俊梗戧懤m(xù)續(xù)地說,“把它記錄下來,這就是你來到BJ后,說的第一個笑話。“這個品牌真酷?!蔽页掷锏募埰恢浮?p> “對?!昂芏嗳硕荚诳粗??!耙驗槟愫苊?。”“這是您來到BJ后,說出的第一個真話。暖暖再次勾起唇角,“記住。剛走出機場,我就被一陣寒風吹得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中文的詞兒真是有趣,由于是冷而不是冷而不是熱而不是熱而不是。
“你穿得太少了。暖暖說。
“我以為蘇州的天氣不會很冷,再加上我要回臺灣,所以沒有帶太多的大衣?!薄癇J要冷得多。這是第二次?!斑@是兩個不同的音符嗎?”“是的。”“好巧?!蔽艺f:“我這次來BJ,算是兩次旅行了?!薄就炅??!俊拔抑?。”這是我來到BJ后,說的第一個傻話,我要寫在心里?!边M入地下車庫后,暖暖先是向左邊走了十來步,然后停下,又向右邊轉了回來。
但剛走兩步,他就停下腳步,環(huán)顧四周。
“什么事?”“是的?!?p> “我忘記車子停在哪里了。暖暖說。
“???”我很吃驚,“你忘了?”
“不是全部都忘記了?!彼谥械摹斑@個區(qū)域”,少說也有兩百多輛。
“什么車?”什么車牌?”我說:‘我給你找?!拔乙妮嗆?。暖暖說。
“你好?!薄安皇俏业?,是公司的?!薄梗f,“我不知道車型,也不記得車號?!澳敲矗阒佬┦裁??”“那輛白色轎車。我環(huán)顧一圈,白色的汽車占了很大的比重,但還是有很多的。
“呃,我沒糊涂,我只是出來的時候太晚了,路上堵車,我擔心你下了飛機找不到我,會著急的。我把車停好,就往機場趕,就是為了能盡快見到你,根本就沒想過自己的車會放在哪里。暖暖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聲音也大了起來。
從下飛機看到暖暖的那一刻起,她就有一種做夢的感覺,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實。
這一刻,我終于感覺到了溫暖的存在。
暖暖還是一如既往的迷茫,一如既往的讓人心里暖洋洋的。
從臺灣到蘇州,再從蘇州到BJ,經過三萬多公里的長途跋涉,我終于再次見到了他。
她不是在做夢。
“呵呵?!蔽椅⑽⒁恍Α?p> “你笑什么?暖暖的臉微微一紅。
“沒事?!蔽艺f:“讓我們一塊兒去找。否則,我就永遠留在這?!薄皠e胡說八道了?!肝液团惠v輛地看,花了二十多分鐘,暖暖終于在玻璃上看到了車輛標志。
可是,那輛白色的車子,卻不是暖暖剛才在地圖上標注的“這個區(qū)域”。
「我上個月剛考了一本駕駛執(zhí)照,可以讓你試一下嗎?暖暖上了車,說道。
“榮幸之至?!薄笆堑?。”
出了首都機場,車子駛入了高速路,路邊的白樺樹已經落了不少葉子。
但它的主干卻是雪白筆直,枝條柔順,在微風中輕輕擺動,仿佛一位羞澀的美女。
“你要去哪一家餐廳?”暖暖:“……”
“我忘記了。”“是的。”
“忘記了嗎?暖暖嚇了一跳。
“哎呀,我不是糊涂,我是臨時起意,不想再去臺灣了,所以想去BJ看你,可是你一下飛機就沒了,我就怕你著急,所以沒能記住?!迸坂鸵宦曅α顺鰜?,最后才停下,說道:“涼涼。“是。”“你要去哪一家餐廳?”“王府井臺灣酒店?!薄笆堑??!?p> “我知道那個地方?!澳阒绬??”“不要瞧不起我。暖暖說。
“就算找不到,我也可以在車里過夜。”“我不會迷路的。”暖暖笑道。
天色漸暗,淅淅瀝瀝的下著小雨,不大不小。
外面肯定是冷的,但是車里卻有暖氣,暖洋洋的。
我和暖暖在車里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天南地北的。
天色一片漆黑,借著燈光,我看得清清楚楚。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覺,我注意到,在空中雨點很小,但到了近處,雨點就越來越大,越來越慢。
“二環(huán)路上又出現交通堵塞。暖暖說。
“我們見過面了?!蔽艺f,‘就算堵到天黑,也無所謂?!噺氐淄O?,暖暖回頭看了我一眼,嘴角帶著一絲苦笑。
「當你想象元大都古城在被車輪碾壓時,會是什麼樣的感受?暖暖說。
我不知道該怎么說,有一句話叫做“滄海桑田”,似乎還能用這個詞來形容。
車子從二環(huán)出來,很快就到了臺灣的一家餐廳。
雨勢漸小,我看到被刮刀刮擦到的玻璃邊沿有一絲亮光,于是好奇地湊近去看。
我用手指捏了捏,果然是冰塊。
難道說,這并不是真正的雨水?
【可能要下雪了。暖暖說。
“你說的是寒冬里下的雨?”“對?!皬奶於档陌咨??”“對?!岸蜒┤耍友┣??”“對?!澳鞘茄 蔽也铧c沒喊出來。
暖暖懶得跟我說話,用手比劃了一下餐廳的入口。
我提著行李箱,背上背包,在酒店前臺辦理了入住手續(xù)。
暖暖要去看一看,就和我一起上了電梯。
“這間屋子不錯?!惯M屋后,暖暖環(huán)視了一圈,說。
“哇?!蔽艺f:“我們是三星級酒店,但是我們的水果是五星級酒店?!薄臼裁唇形逍??暖暖一頭霧水。
“楊桃?!薄笆堑?。”
“?。课矣盟陡钕乱粔K桃子,指向桌子上的“☆”字,說:“那是不是星星?”暖暖哭笑不得:“那也是一星啊。我飛快地切了四下,道:“這就是五星,這就是五星?!澳氵€要胡說八道嗎?或者到樓下去吃晚飯?「臺灣飯店位于王府井街口,天安門前,沿王府井大道向右拐即可。
我和暖暖沿著王府井步行街,天氣越來越冷,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明天我給你帶來一條絲巾。暖暖說。
接著,暖暖就領著我去了一家東來順的火鍋店,說道:“這樣的天氣,吃火鍋才是最好的?!辈蛷d里擠滿了人,我們找了個角落坐下,旁邊是一對年邁的老外夫婦。
木鍋里的湯很清,里面放著幾顆青菜。
我們點了一份牛羊肉,兩份燒餅,兩瓶棗子汁。
暖暖說,我們就把注意力放在煮肉上。
羊羔肉細細的,用開水一燙,很快就熟了,吃起來很香。
獨特的調料,讓羊肉的味道更加甘美,讓人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吃。
如果覺得口干舌燥,喝上一口棗子水,就能恢復精神。
暖暖問我是不是哪里不一樣了?
我說,沒有任何變化,只是更美了。
暖暖說話都是胡說八道的習慣還是沒有改變,只是她走起路來,看起來比以前更鎮(zhèn)定了。
“這是冷?!蔽倚Φ溃骸拔业哪_冷了?!蔽液团戳艘谎圩诹硪粡堊雷由系睦贤夥蚱?,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說著,老人又把燒餅端了起來,好像也要下鍋。
“不是!暖暖和我同時喊了一聲。
老人猛地一驚,握著燒餅的右手頓時僵住。
“你的英文好不好?”“暖暖?!?p> [呵呵。暖暖笑道。
“那就是不能?!蔽疫B忙站起來,朝另一張桌子走去。
“我不想再聽你說話了,這是真的?!薄笆堑??!?p> 老人怔了一下,收回自己的右手,再用手指去碰那塊燒餅。
“很好?!薄笆堑??!?p> 老人吃下一塊燒餅,笑了,并用不太標準的中文說:“多謝?!安弧!蔽倚χc了點頭。
等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暖暖才問道:“你剛才說什么?“不要多想,吃飯吧。”我說。
【最后一句是什么?“既然他說了謝謝,我就說好了?!薄坝龅酵鈬?,你也這么說?暖暖瞪了他一眼。
“他會明白的,對不對?”“是的?!?p> 暖暖盯著我看了好一會,才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也是啞然失笑,沒想到連外國人都能聽懂我的胡說八道。
一頓豐盛的晚餐,我們兩個人都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結賬的時候,暖暖一副要買單的樣子,被我攔住了。
【完了?!颗f:“你不要和我搶?!澳阒烂矗俊蔽艺f:“臺灣有一種習俗,男的初次與女的獨處,若要女的買單,男的要倒霉楣叁個月?!薄皬U話?!薄澳銗坌挪恍牛姑沟氖俏??!薄澳闶钦J真的嗎?暖暖的手停了下來。
“我先給你錢?!蔽医Y了賬,剛走出兩步,暖暖就問道:“臺灣的傳統(tǒng)是不是真的?我微笑著,打開了商店的門,但當我想回答的時候,卻發(fā)現自己無言以對。
原本漆黑的世界,在這一刻變成了白色。
樹木和地面上都有白色的斑點,還有白色的斑點從空中落下。
“難道說……”我喃喃道,“難道說……”“下雪了?暖暖說。
怪不得人們常說,雪是雪花,雪是真正的小花兒,緩緩飄落。
我平生第一次看到雪花,沒有任何征兆。
“暖暖?!蔽胰匀徊幌嘈?,問道:“這真的是雪?”“是的。暖暖點了下頭。
“這就是你說的下雪?”我顫聲問道。
【完了?!颗Φ?。我情不自禁地跑到了雪地里,張開雙臂,抬起頭來。
我感覺到了一股淡淡的寒意,那是真正的雪。
“哇!”我驚呼一聲,哈哈大笑起來,整個人都要瘋了。
“暖暖?!蔽艺f:“下雪了!”“不要冷!暖暖說。
“今天,我看見了暖暖,也看見了雪,就像是被人告訴我,我拿了諾貝爾獎,下樓去買彩票,卻中了大獎。”暖暖,我更喜歡虛名,不喜歡錢,所以,諾貝爾獎,應該屬于你?!蔽矣悬c口齒不清,但還是努力的說了出來。
【完了?!颗α诵Γ澳阋膊荒芴?。在過去的一年半里,我一直在想,有朝一日,我們還能再見面,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地活著。
我試著維持自己的純潔,試著去想暖暖,試著去想她。
老天爺開恩,我今天總算是看到了暖暖。
在風雪中,我已不能再保持黃昏戰(zhàn)士的尊嚴。
我的眼睛里忽然充滿了淚水,那是一片雪花,又是一片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