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蜿蜒曲折,一眼望不到頭。
連綿的秋雨沖刷著本就濕滑的路面,讓本就難走的路更加泥濘。
深秋已至,入夜更刺骨。
夜已深了,車隊只好停在一處山洞之中暫作休息。
李承平等人被放出了囚車。
一路風(fēng)吹日曬,又加上陰雨不斷,李承平的頭發(fā)早已變成了一綹一綹,濕漉漉貼在臉上,散落在胸前背后。
沈清川的情形也好不到哪去,又加之他本就體弱,一路下來更加憔悴。
李承平是習(xí)武之人,雖受點折磨,倒也不至于太過難捱,可沈清川不是,他的面色比之前在府中時更加蒼白了。
他靠山洞的石壁上,昏睡了過去。
李承平挨著他的胳膊,溫度燙得像是剛燒開的茶壺。
李承平慌忙摸了摸他的額頭,又趕忙拍拍他的肩膀,努力把他喊醒。
沈清川已經(jīng)燒得昏了過去,在這種地方,高燒昏迷不醒,隨時會要了性命。
李承平顧不上這么多了,她趁著夜色,快步跑出山洞,在大雨之中摸索,尋找著草藥。
“羌活,防風(fēng),還有,還有,”李承平在雨里大喊著,瘋狂地?fù)荛_野草,等待著閃電的來臨聲嘶力竭。
“還有荊芥!”
“荊芥!”
她像瘋了一樣,在那個雨夜瘋了。
終于,她找到了那株草藥,她欣喜若狂地抓著那株草藥,借著雨水用力地揉搓掉上面的泥土。
雨夜傳來殺機,突然,一柄劍飛過來,斬斷了草藥,斜插在地上。
嚴(yán)云昌仰天長笑:“公主這是要逃到哪里去???!”
李承平青筋暴起,眼光斜刺著不遠(yuǎn)處的嚴(yán)云昌,那是一種袒露無疑的殺意。
時間在這一刻凝滯。
風(fēng)雨交加,電閃雷鳴,李承平抓起斜插在地上的劍,怒吼著,不顧一切地沖了過去。
狂風(fēng)嘶吼,雨線不斷,野草呼嘯。
她招招狠厲,直刺死穴,每一招都想至他于死地。
同樣,也沒給自己留退路。
雨勢更大,甚至模糊了視線,李承平早已看不清他的臉,可她的每一劍都砍在了嚴(yán)云昌的身上。
耳邊除了嗚嗚的風(fēng)聲就是雨聲。
劍有些鈍了,李承平扔掉劍,赤手空拳與他扭打在一起。
漸漸地,嚴(yán)云昌有些不敵,癱倒在地上喘著氣。
大病初愈,又加上一路上風(fēng)餐露宿,李承平的身體也大不如前,李承平用盡力氣將他掀翻在地,自己也倒下了。
兩人都癱倒在這滿是泥水與血水的地上。
大雨沖刷著一切。
夜半時分,李承平與嚴(yán)云昌兩人搭著肩膀半撐著回到了山洞。
……
“以你的武功,殺我足夠了?!眹?yán)云昌喘著氣說。
“要你的命,我怕是要罪加一等。”李承平自嘲般地笑了笑。
嚴(yán)云昌也笑了笑。
……
因為李承平熬的草藥,第二日清晨沈清川總算是退了燒,額頭也沒這么燙了。
山間寒氣重,沈清川咳了幾聲。
明明是個美人,卻在這深山之中這般高燒不醒。無醫(yī)無藥,很有可能再也醒不來。
李承平坐在他旁邊,目光注視著他微微閉著的眼睛。
她長長的睫毛映在蒼白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目光里的他躺在由干草鋪成的地上昏迷不醒,衣服早已破舊,卻依舊神態(tài)自若,安靜從容,干凈的讓人不敢觸碰。
她看了沈清川許久,而后轉(zhuǎn)移了視線,卻在余光中看到了坐在對面的嚴(yán)云昌。
李承平抬起眼,用冰冷的眼神看著他,嘴里的話卻語氣戲謔:“嚴(yán)校尉,本宮生得好看嗎?”
山風(fēng)卷著火焰,光影灼灼,半明半暗里映著李承平那張沉靜秀麗的臉。
隔著燃燒的火堆,嚴(yán)云昌臉有些熱,只有他自己知道。
“本宮雖落得此等境地,也不是你可以隨意肖想的?!崩畛衅秸Z氣冰冷嚴(yán)肅,威儀深重。
她不是驕縱之人,也不喜歡用身份去壓人??山袢?,沈清川高燒昏迷不醒,她真的很想將權(quán)利握在手中,而不是困在這深山之中無能為力。
嚴(yán)云昌看著她衣衫破舊,坐在這個黑冷的山洞之中卻鳳儀萬千,愈發(fā)感覺這個二公主并不似傳言中的那般……
心中一番思索,決定賭一把。
嚴(yán)云昌隔著火堆,對李承平跪地垂首行禮。
“公主,我嚴(yán)云昌是一介粗人,此前多次言語沖撞您,您劍法在我之上,又大度仁善,留我性命,我愿意追隨您,為您赴湯蹈火,肝腦涂地在所不惜。”
自押解路上李承平就有意將其收入麾下,等的只是一個時機。此刻見他愿意為自己所用,立即起身還了一禮。
“嚴(yán)校尉,你要想清楚,你這是在拿嚴(yán)氏一族的命來賭?!?p> “在下明白。在下家世衰微,又因在下出身寒微,故而在京城飽受排擠,先有大皇子蓄意刁難,后有三公主以權(quán)威逼于我,借我之手…,在下一人身死不足惜!只怕累我一族性命,在下看似作威作福,官居要職,實則已然無路,在下觀公主龍章鳳質(zhì),實乃非凡之人,在下愿意追隨公主,只求公主他日成就一番事業(yè)之時能護(hù)佑我一族平安!”一番言語聲淚俱下,字字切切。
“本宮從不脅迫于人,你若愿意追隨我,那嚴(yán)氏一族便與我公主府為一體,我只要你一族的忠心,若是膽敢背叛于我……”
“臣定誓死追隨!”
第二日,天色放晴,繼續(xù)趕路。
嚴(yán)云昌親自將自己的坐騎牽至李承平面前,自己騎下屬的馬跟在身側(cè)。隨即對手下人吩咐,好生照看沈清川。
手下官差皆人情練達(dá),見嚴(yán)云昌對李承平態(tài)度恭敬,心中自然掂量,小心看顧。此番嚴(yán)校尉又親自吩咐,更是細(xì)心周到。
“公主,翻過這座山就到梁州地界了,一片開闊,駙馬身體也已好轉(zhuǎn),不如你我先行一步,公主也趁此多了解了解各州的土地和百姓?!?p> “也好?!?p> 而后,兩人疾馳在山間小路上,身后塵土飛揚,一改往日暗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