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以退為進
查案一事敲定，皇帝授意端王主理。
男人們的話題結(jié)束，德妃這時才終于敢開口。
“端王要查案可以，只是這沈氏女仍脫不了嫌疑，必須要細細審問，不如交給本宮處置，待有了結(jié)果，再通知端王，如何？”
沈南緗余光看到跪在一側(cè)的沈敝，竟是一言不發(fā)。
她無聲勾唇，看來原主的父親是指望不上了。
女人抬頭，眼眶微紅，“南湘既已嫁給五皇子，無論生死，都是他的人，娘娘如何處置都心甘情愿，不敢不從。”
“只盼皇上與娘娘盡早查明真相，以告慰五皇子在天之靈，不叫我沈家蒙羞！父親受辱！”
好一招以退為進。
德妃盯著沈南湘，只怕是要將她身上盯出個洞來。
而墨承衍，面上看不出什么，眸色卻極深。
幾人之中，只有皇帝最吃這一套。
他們這位九五之尊，最在乎的就是人倫綱常，親情仁孝。
沈南湘一看面相便知。
果然，皇帝面露動容，正要說話，墨承衍卻先一步冷冷開口道：“沈氏當真是出了位堅貞的女子，本王是不是還要給你立個牌坊？”
沈南湘被他這陰陽怪氣的一堵，面色發(fā)青。
不等她反駁，墨承衍又道：“也不必勞煩德妃娘娘了，臣常在軍中，賬下有一奇人，最擅使刑罰。”
“沈家人從小讀的是圣賢書，家中女眷只怕還未嘗過刑罰滋味?；市址判?，保管叫人說實話?！?p> “也罷?！?p> 皇帝嘆氣，竟是一瞬間蒼老許多。
他本就比墨承衍大許多，這下兩相對比，兩人之間倒更像父子多些。
“此事就交由端王吧。”
五皇子新婚夜命喪黃泉，五皇子妃被端王帶走審問。
這出荒唐鬧劇，總算有了個結(jié)果。
沈南湘被五花大綁送上了端王的馬車，墨承衍就在她身側(cè)，閉目養(yǎng)神。
“現(xiàn)在去哪？”沈南湘問完，又補了一句，“什么時候給我解開繩子，勒的難受。”
“端王府。”
沈南湘擰眉，不說要找軍中的人審問她嗎？
像是聽到她心中所想，墨承衍出聲。
“既是審問，自會有人上門來，你且等著就是。”
沈南湘輕笑一聲，“王叔查案大權(quán)獨攬，自然無人敢越過您去。”
墨承衍睜眼，瞧見沈南湘冷淡譏諷的面容，欺身上前，終將人逼至馬車的角落，再無處可退，方才滿意。
馬車本就空間逼仄，溫熱的呼吸近在咫尺，沈南湘覺得不自在，想要推他，奈何渾身被縛。
她只得開口道了聲：“王叔自重?！?p> 墨承衍低低笑著，“看來有人忘性大，本王倒不介意幫你好好回憶下?！?p> 沈南湘聞言，放棄抵抗，閉眼昂首，將腰肢送了上去。
“那王叔盡快?！?p> 她慣來識趣。
墨承衍這下皺了眉，退開。
沈南湘等了許久，未見對方再有動作，再睜眼，男人已經(jīng)用匕首將她的繩索全劃開了，還丟到她懷里一樣東西。
一個碧綠的小瓷瓶，觸手溫涼。
“藥。”
沈南湘謝過，卻只是握在掌心。
一路再無言。
馬車慢悠悠的行進，沈南湘不知何時閉了眼。
墨承衍就不是個疼人的，整宿折騰她。
今日她又跪了許久，還要分神應付，精氣神早已消耗殆盡。
周身環(huán)境不知何時變得溫暖舒適。
沈南湘睡得迷蒙，頭尋了個舒服的位置靠過去，徹底進入夢中。
夢中行人紛紛，譏誚冷諷不絕于耳。
伴著血光和尖笑，盛滿鴆毒的酒杯應聲落地。
“哐當——！”
沈南湘猛地睜開眼，發(fā)現(xiàn)天已然大亮。
她輕輕呼氣，原主所遭遇的種種，確實算得上噩夢。
侍女聽到響聲，撩開床幔，輕聲詢問：“姑娘醒了？”
“可要用早膳？”
沈南湘打量著侍女的模樣，不曾有印象。
侍女見狀道：“奴婢翠兒，被王爺指派來照看姑娘?！?p> 沈南湘微怔，她竟渾然不覺睡到天亮，身上臟亂的衣衫也不知被誰換了。
她打量著房內(nèi)，大紅的囍字仍掛在墻上，這是她和五皇子的婚房，死過人的房間還給她住。
沈南緗抽了抽嘴角。
狗男人！變著法的膈應她。
她還想說什么，聽到房門被推開的聲音，男人高大的身形隔著帷幔隱隱綽綽。
“醒了？”
是墨承衍。
沈南湘眉頭蹙得緊，“王叔還有強闖女子臥房的癖好？”
他可不管這些。
“這端王府一磚一瓦都為本王所有，本王有何處去不得？”
沈南湘咬著牙，半天才吐出句話來，“那就請您暫避片刻，我要更衣?！?p> 墨承衍動了，卻不是退出去，而是走到一邊，坐下了。
沈南湘無奈，也懶得再費口舌，干脆起身，散發(fā)赤腳走出下床。
他愿看，就看去吧。
反正她也不會掉塊肉。
墨承衍看著侍女為沈南湘挽發(fā)，忽而道：“本王有幾件事不明，可愿解惑？”
他在試探。
沈南緗手一頓。
來了……來問問題了……
墨承衍城府極深，那日她算計了他，且用了蠱術(shù)，他定然會有所懷疑。
沈南緗聲音清冷，不答反問：“王爺可知我為何嫁給五皇子？”
她自顧自的說著，“太子與我曾有情意，是他委派我嫁給五皇子，好偷出五皇子與朝臣密信，可我并未與他茍合過，只是做個內(nèi)應，但我還是中了噬魂散，本該必死無疑。”
“我與王爺有共同的敵人，既如此，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墨承衍周身的氣息忽然冷凝。
沈南緗看他一眼，繼續(xù)說著心中所想，“三月前江南大澇，太子曾與我父親一同貪污了賑災錢糧，寧國侯與刑部尚書也參與其中?！?p> 沈南緗看著墨承衍坐直了身子，不緊不慢道：“而我知道，沈敝把來往的密函放在何處。只要王爺想，我便可為王爺取來?！?p> 這是太子的把柄，她不信墨承衍不動心。
“用我一條命，換王叔權(quán)傾朝野，這樁買賣對您來說穩(wěn)賺不賠?！?p> 墨承衍沉聲道，“你的條件?！?p> 沈南緗輕笑，“王爺只需做幾日藥引，替我拔除余毒，如那夜一樣?！?p> 她說的那夜指代什么，兩人都心知肚明。
墨承衍眸色驟然一深，喉頭莫名干澀，卻沒急著應下。
“本王審問一夜，暫覺清白，念及案情未明，你仍為宗室婦，沈大人也思女心切，于是放其歸府探望，但仍需協(xié)助破案，理清線索。”
巧舌如簧。
沈南湘向來識時務(wù)，盈盈一拜，知道他這算是應了。
“多謝王叔體恤?！?p> 墨承衍神色寡淡，心里想的卻極深。
沈南緗看似投誠，可她身上的詭譎手段竟是一點都為透露。
墨承衍無聲哂笑，他倒要看看，她有什么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