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敲打
沈家大門前，門鎖緊閉。
沈南湘由人扶著下了馬車，冷冷問道：“帖子送了？”
翠兒應(yīng)聲，“奴婢親自來送的，沈府收了。”
沈南湘示意隨從，“去叫門，若沒人開，就一直叫，定要讓滿京城上下都知道，沈府膽大妄為，目無皇上。”
隨從應(yīng)聲。
伴著敲門聲，隨從的聲音越來越高，路過行人的視線紛紛轉(zhuǎn)過來，見是尚書府，低頭交耳兩句又都匆匆離開。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里頭終于開了門。
從里頭探出一個(gè)腦袋來，“何人驚擾尚書府？”
沈南湘斂著衣袖，“女兒問候父親，難不成還算驚擾？”
門房開了門，擦著臉上的虛汗，彎著腰，“原來是小姐回來了。”
隨從呵斥道：“見了皇子妃還不行禮，你有幾個(gè)腦袋？！”
門房嘟囔著，“什么皇子妃，連累著沈府倒霉的兇犯罷了?！?p> 沈南湘冷眼看著。
“離開不過兩日，沈府就叫我開了眼，看來柳姨娘管家頗有成效。”
她話音落下，一身桃紅衣裙的柳姨娘就領(lǐng)著沈柔姍姍來遲，“哎呀，南湘回來了，怎么不先送帖子回來！你父親不在，不然肯定牽腸掛肚?！?p> 沈南湘似笑非笑，與身旁翠兒說話。
“看來還是要為父親尋個(gè)繼室夫人，這京城上下，有哪家高官是妾室當(dāng)家的?！?p> 柳姨娘的臉色鐵青，手上的帕子仿佛要擰成布條。
她從來都最得意自己，身為妾室，過得比大戶人家的正室都舒坦。當(dāng)然也最恨，旁人拿妾室身份譏諷。
沈柔替柳姨娘叫屈，諷刺道：“姐姐回來，真是好生威風(fēng)，不知五皇子泉下有知，是否會介意！”
“比不上你們母女威風(fēng)，”沈南湘淡笑，“陽奉陰違，眼高于頂?！?p> 她懶得與這兩人所費(fèi)口舌，當(dāng)下要緊的是端王要的密函。
“我回府，自是有要緊事要與父親商談。既然不在，我去書房等父親回來?！?p> 沈南湘頭也不回的往前走，走到一半，又回頭道：“晚上我留在府上用膳，我的口味廚房還記得吧？”
柳姨娘看著沈南湘恍若女主人般，恨不得咬碎一口銀牙。
待到沈南湘的身影消失，她這才緊抓著沈柔的胳膊問：“宮里就這么輕易放過她了？太子不是說萬無一失嗎？！”
“娘！”
“禍從口出！豈敢亂言！”沈柔聲音變得尖厲。
她愿意相信太子。
他承諾過的！
沈敝剛踏進(jìn)大門，柳姨娘就紅著眼眶迎上來。
“老爺，南湘回來了，非說要與你議事，這會子就在你的書房?！?p> “過去多久了？”
“半個(gè)時(shí)辰了?！?p> “南湘還說，要在府上用膳，您看這……”
她裝著受了委屈的樣子，沈敝卻沒什么心思理會，腳下生風(fēng)往書房去了。
柳姨娘氣得跺腳，憤憤回房去了。
他推開書房大門，見沈南湘與沈柔對坐喝茶，這才將心放回肚子里。
“我怕姐姐等的無聊，便來陪姐姐說話解悶?！鄙蛉彷p聲道，臉上還一副無辜樣。
她本意是想試探一番，沒想到沈南湘滴水不漏，自己卻險(xiǎn)些被問出破綻來。
沈敝咳嗽一聲，“好孩子，有心了?！?p> “都是女兒應(yīng)該做的?！?p> 好一出父慈女孝的戲碼，倒顯得她沈南湘這個(gè)嫡女像個(gè)外人。
沈南湘出聲打斷兩人的對話，直問道：“父親，你可是已經(jīng)歸順太子？”
沈敝驚得背后冒出冷汗，忙不迭將書房門關(guān)緊。
“胡說什么？！”
他走到主位上坐下，拿起桌上茶杯就往嘴里送，燙得又吐出來。
沈南湘看他狼狽的模樣，心中已然明了。
“皇上已將五皇子之案交由端王，父親，若您心里有數(shù)，便早做打算?！?p> 沈敝沉默許久，沈柔也低著頭不敢說話。
“女兒只是來傳話，至于是什么意思，父親還是多想想吧。”
她今日就是來攪渾水的。
早上她從端王府全須全尾的出來，晚間又來沈府。
這池子水，已然變得渾濁。
沈南湘垂眸，掩去眸中情緒。
越亂才越好呢！
亂，她才瞧得出是哪個(gè)奸人會設(shè)計(jì)端王。
沈府這頓晚膳吃的心不在焉。
柳姨娘瞧著神情自若的沈南湘，又見沈敝和沈柔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怎么了這是？
時(shí)間一晃過去五日。
期間沈南湘被墨承衍叫去他房間兩次，夜里被迫爬墻一次，偏那人每回都沒完沒了，逼得她近來都沒什么好臉色。
分明是她要解毒，可她怎么覺得好處全被墨承衍占去了。
那日她回沈府的消息也已被傳出去，太子那邊終究是按捺不住了。
公主府給她發(fā)來帖子，說是春日宴，請了京城諸多達(dá)官顯貴，
翠兒替沈南湘捶腿，抱怨道：“五皇子新喪才幾日，永林公主便請?zhí)k宴。”
“慎言?！?p> 翠兒自打嘴巴一下，“奴婢失言。”
沈南湘將帖子放下，靜心思忖。
這永林公主與太子一母同胞，看她一慣不順眼，五皇子生前頗受皇上寵信，與永林更加不對付。
以如今沈南湘的身份，無論如何永林都不該請她。
“您要去？”
沈南湘應(yīng)了聲，“去看看?！?p>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她要看看，永林公主這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春日宴。
沈南湘挑了身素白長裙，以銀釵簡單裝飾。
要想俏，一身孝，這話還真是不假。
她看向銅鏡，整理好一切，乘馬車到公主府。
由侍女引進(jìn)宴會，剛進(jìn)月門，行至梨樹之下，忽的跑來一陣風(fēng)，揚(yáng)起裙擺，又伴著落花簌簌落下，無異于美人落凡間，不沾世俗煙火。
沈柔坐在末席，率先回神，眼里是來不及掩飾的嫉妒。
“姐姐，你來了?！彼@一聲，叫眾人回神。
他們這才想起，這是沈南湘。
新婚之夜克死夫君的五皇子妃！
眾人議論紛紛，沈南湘卻恍然未覺，緩步走到永林公主面前，得體行禮。
“公主安好?！?p> 永林抽了抽嘴角，隨手指了一個(gè)右手邊位置，“五皇嫂便坐那兒吧?！?p> 今日宴會分左右兩側(cè)，中間一道長窄屏風(fēng)分隔，女眷們都在右側(cè)。
男客們多是官宦子弟，皇室宗親之中，來的只有太子和另一位老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