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覺又是寒露,有詩云:
翠瓜碧李沈玉甃,
赤梨葡萄寒露成。
京城永遠不寂寞,走了一批人,又會來一批人,陸陸續(xù)續(xù),來來往往。
王晏在沒有雙親的王府,即便在故鄉(xiāng),卻像一個游子,只是在這里逗留,隨時還是要回去。大理寺丞的差事本來就是掛名的,他本來還挺上心的,現(xiàn)在竟然也失了心緒。只是一個人研究輕功。玉安曾經(jīng)開玩笑地說道,王府,王府,只有封了王才能住府邸,小心有朝一日被人陷害,或是越了制,沒落了。王晏道,現(xiàn)在政治清明,社會開化,已經(jīng)遠不是以前可以比的了。眾人都道是。不知道當時的人有幾分奉承幾分真意?,F(xiàn)在想想,自己到底是有些稚嫩,有些越距。
屏兒幾乎是日日都往王府跑。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王晏總是一個人呆著,整日沉默。屏兒看到這些心里很不是滋味,甚至有些感同身受,也許這便是喜歡一個人的感受吧。
屏兒這日來到府里,管家對她點了點頭。此時,王晏正從墻頭上越下來,平穩(wěn)著地,好像一只蜻蜓般輕盈。
王晏面無表情,看著屏兒的眼睛,道:“像我這樣的人去闖蕩江湖,是不是只能算個累贅?”
屏兒看著王晏的表情,幾乎哭了出來,說不出的心疼:“其實小姐這次出去,不告而別,并不是不想帶你。邊關(guān)那邊好像除出了變故,她放心不下,特地去看看。”
王晏笑道:“怎么這么巧,她走了,我們家就出事了?”
屏兒道:“公子,你不要胡攪蠻纏了,我們小姐怎么知道會出這些事情。她如何知曉,她一走,你就把江湖人士一網(wǎng)打盡。”
王晏道:“什么江湖人士?不過是些閑散人員。你竟然來質(zhì)疑我?我凡事都以她為優(yōu)先,時時處處為她打算,她竟然這么沒有良心,說走就走了?!?p> 屏兒本來再想與他爭辯,但是看到他已經(jīng)落淚,到底于心不忍,道:“她也是事出有因,她也不想你因此而傷心?!?p> 王晏道:“她竟然也會傷心?!?p> 王晏這么大高個子的人竟趴在屏兒胸前,哭了個痛快。
王晏站起身來,抽噎著道:“我最近很傷心,不愿意說話,總想一個人待著,我這是怎么了?”
屏兒想了想,道:“這就是失戀吧。”
王晏道:“失戀?”
屏兒道:“失戀就是失去了一個人。失戀了,痛苦也是正常的。我們應(yīng)該允許自己痛苦,不痛苦是不可能的,除非你沒有真正喜歡過那個人?!?p> 屏兒心道,沒想到,在感情領(lǐng)域他卻是小白。自己喜歡了他這么久,小姐也在撮合,他都沒有看出來,看來是有些遲鈍。
王晏其實什么不知道,只是他不愿說出來,只要一說出來,總會有幾分錯,怕厚此薄彼,左右支絀。有時候,不說出來是最好的。那天,與清玉隔門相對的那天,他其實就意識到了。
只是父母雙親的失蹤,家人的慘死令他無所適從。他之前聽清玉說起過同樣的死法,卻是無能為力。他只恨自己身處大理寺仍然拿這些不法之徒無法。而父母依舊是他不愿提起的傷心所在。與哥哥王晟也聯(lián)系不上,更讓他感到絕望。人生就是這樣嗎?前一天,他還是滿門榮寵的公子哥,隔天他就落魄成無人問津的喪家犬。他一時還想不通,他還在他甜蜜人生之外的苦水中浸潤。可是他不會忘了清玉,不會忘了他無論高光還是平凡人生中的那一抹暖色。
屏兒這些日子也忙著,無他,只是小姐的師兄徐紅生今日來拜訪清玉,見清玉不在家難免有些遺憾,幸運的是屏兒倒是在,平日里徐紅生也是把屏兒看做師妹的。只是這徐紅生整日忙于下水捕魚,上山采棗,只是看著王晏練功也點撥幾句。
這日對屏兒說道:“這王晏倒是個練武的奇才,只是個性有些軟弱,嬌生慣養(yǎng),難成氣候。倒不如你這個小妮子練得好?!?p> 屏兒道:“王公子也是不錯的,你沒見識過他自己練得爬墻功吧,雖是難看些,比不上趙逸興行于踏罡步斗的功夫,倒也實用?!?p> 徐紅生嘿嘿笑道:“溜墻撬鎖,賊匪一派,難成大器?!?p> 屏兒道:“他才不是賊匪呢,是綠林好漢。”
徐紅生笑道:“小屏兒,長大了,有喜歡的人了?!?p> 屏兒道:“徐先生,你休得胡說。”
徐紅生哈哈大笑,道:“好好,不說了,不說了。要我說你比清玉好多了,她是日日思君不見君,你還能日日陪龍伴駕的?!?p> 屏兒佯裝怒道:“您越說越不正經(jīng)了。”
徐紅生問道:“你家人可是有信了?”
屏兒道:“當年父母賣了我,一家人才活了命,他們又怎么會找我?”
徐紅生嘆道:“虎毒不食子,他們也是無奈吧,只要能活下去,哪有父母賣兒鬻女的?!?p> 屏兒道:“當年父親一心仕途,家里窮的揭不開鍋了,他也不忘一心走仕途,只怕我這個女兒他早就忘了?!?p> 徐紅生道:“屏兒,不會的。他們不會的?!?p> 門口要進門的人聽到里邊人說笑,沒有進門,抬腳走了。
王晏又忙于日日打聽骷髏十三式的下落線索。因為按照之前的線索桑緋莊園以及其他的命案,加上這次的王家命案,一切線索都指向這本邪書。傳說練了此中邪書的人能把人的血液蒸干,只留一干尸。忙了多日,卻是一無所獲,更甭提父母的去向。
這日王晏閑極無聊,在書桌前提筆寫下:
看生活里種種,好似一部百科全書,完全不是書能完全刻畫的。世事洞明,人情練達,看起來同中庸一般難以抵達,即便達到不知是喜是悲,還是悲喜交加。心思太過單純,往往處世艱難?;畹耐ㄍ?,未嘗不是一種愚笨。即便洞明也可能未必練達,時常在想那可能真的需要一定的境界。
侍妾蘭葉看了看心道,他竟是有些灰心,難免出此激憤之語。看來他在外面卻是受了些打擊,要怪起自己心思單純,不能洞察世事,相機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