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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嫵歲

第二十八章:宋歲歲,好久不見

宋嫵歲 宋嫵歲 2232 2024-11-12 15:23:07

  媽媽回來了,我躺在和廚房并存的床上翻了個身。

  她看到桌子上的半成品,插上電磁爐,電路通了。

  “怎么拔了?”

  “它壞了?!?p>  “怎么壞了?”

  壞了就是壞了,哪有什么怎么?!

  “我怎么知道!”

  媽媽走來走去,把火爐上的紅薯提下來,“都成碳了?!?p>  “那就扔?!?p>  “那是錢了嘛?!彼肿呋氐诫姶艩t那,開玩笑道:“怎么不把你扔掉?”

  我沒接話,她一個人在哪里嘀嘀咕咕,“今天外面太冷了,還說你回來做飯,我回來早點睡……”

  電磁爐壞了。

  “滴滴?!?p>  媽媽手下的電磁爐是好的。

  頭痛。

  辣椒多了,很嗆,屋子更暗了。

  爸爸是這時候回來的。

  “是做什么把家里弄得烏煙瘴氣?!”他的眼睛比媽媽還要大。

  “哎呀,放水放慢了?!边@是好脾氣的媽媽。

  “幾十歲的人了,做點吃的做成這個樣子!”

  “……”

  爸爸今天心情不好。

  媽媽心情也不好。

  我們都欺負(fù)媽媽。

  “吵,一回來就吵,吵起來是不是很好聽?”我害怕爸爸暴跳如雷,指著我的鼻子罵我。

  這是我第一次正式阻止他們的戰(zhàn)爭,是爸爸單方面的侵略。

  又是沉默,辣椒騰起的煙霧還沒散去,那個蒼老的男人又點起飄著灰色煙霧的煙。

  他的煙很便宜,煙酒店里最便宜的那一種。

  我不知道貴的煙,和便宜的煙有什么區(qū)別。

  他經(jīng)常一天抽一包,或者兩包。

  “這么大個姑娘了,回來不做飯等爸媽,還要你媽回來做飯,你害羞不,啊?”爸爸的語氣很溫和。

  “老子和你媽一天累死累活的,望你們好好讀書,你看看你現(xiàn)在的成績?!?p>  “外面這么冷的天,老子們天黑才回來,成績不好,也不知道心疼自己爹媽。”

  媽媽嗆了幾聲,“這電磁爐不管事了,她做到一半就壞了,現(xiàn)在才好?!?p>  爸爸又忽然嚴(yán)厲,“你好好縱容,我說什么,你都護(hù)著。”

  腦袋里突然出去一個走在夜晚小路上,提著燈的蓑衣人。

  蓑衣人被冷風(fēng)吹一下,又滾落的石頭嚇一跳。她走得很小心了,還是會撞到人。

  走了很多年,背都佝僂了。

  我茫然地轉(zhuǎn)悠,都想跳離這條路,她拉著我,用燈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撞到她。

  我愧疚卻是個啞巴,她被撞歪的蓑衣鎖脖子,她沒有扶正,反倒問我有沒有事。

  孤獨和無助。

  屋子的灰蒙蒙不曾褪去,我躺著看得見煙,爸爸坐著抽煙,媽媽站著,它們罩在媽媽頭上。

  身體還是很重,我可能長胖了。

  連翻身都困難。

  回家的日子為什么這么漫長。

  答案大概是:十塊錢。

  和往常一樣,我站在媽媽面前,她數(shù)生活費給我。

  我見到昨天那張粘著膠布的十塊,大概湊不滿一百五,媽媽又掏口袋。

  “不用了,我存得有錢?!?p>  有顧客來,她手忙腳亂不敢看我,問別人要那種核桃,要多少斤。

  鞋底的核桃殼硌腳,我也不敢看她。

  這個人也是要十塊錢的核桃。

  也不夠,她裝了一袋核桃給我,那核桃味道好,但是殼黑乎乎的。

  我提著袋子,沒有接她手里的零錢。

  “今天早點收攤吧。”

  我走了。

  她又變成了那個蓑衣人,在冷風(fēng)中,淤泥上,瑟瑟發(fā)抖。

  學(xué)校就是要冷一點。

  “宋嫵歲,你提的什么?”沒聽清是誰的聲音。

  “核桃。”

  我把口袋打開,臟兮兮的核桃發(fā)出的木殼互碰的聲音。

  “?。窟@么黑,我不敢吃?!?p>  “那你別吃?!?p>  我剛從外面回來,地磚被我踩臟了,這個室友還想說什么。

  我轉(zhuǎn)身去了陽臺,那拖把拖地,“你剛剛說什么?我沒聽清。”

  她動動嘴,回到自己床上。

  “這核桃怎么是黑的哎?”晴問。

  “不是硬殼?!?p>  “我都沒見過?!?p>  “也不是去年的陳核桃?!?p>  我打算以后在別人出言之前把他們想要的答案說出來,這樣尷尬的就不是我。

  “好吃嗎?”

  “試試?!?p>  晴捏不碎也咬不動。

  我從袋子里重新捏了一個,放在陽臺的門縫。

  “咔擦!”

  沒有核桃夾子,從自己嘴里咬碎給別人,不太好。

  “這個仁也是黑色的。”

  我爬上床,拉開被子披在身上,“烏米核桃。”

  “好吃哎?!鼻缯f。

  我嘗不出幾種核桃的味道,可能有所差別,但晴很會提供情緒價值。

  從書包里,翻出手機。

  換上了那個只有一個聯(lián)系人的號。

  手臂突然有點癢。

  昨天那個電話是有備注的,這么久我竟然不清楚這個手機。

  點開通訊錄,點開短信,相冊,日歷……

  錄音有一條。

  不知道他在哪里錄音的,背景有點嘈雜,很久沒說話,就在我以為這是一條誤觸的錄音要點刪除時。

  有人叫姜驚。

  他的聲音乘著電磁的速度,沙啞,悅耳,平和。

  “宋歲歲?!?p>  “好久不見。”

  說完,男生的起哄隨機響起,又戛然而止。

  我能聽到他的開心,但是我茫然兩秒過后,眼淚暈開視線,反射的燈光顯得這樣刺眼。

  “宋嫵歲,起來上晚自習(xí)了?!鼻缗牧伺奈业拇?。

  我應(yīng)了一聲,慌亂的抹了眼淚,把手機揣在褲兜里下了床。

  走到教室,屁股沾到椅子才想起自己怎么把這個手機帶來了。

  還好現(xiàn)在查得不嚴(yán)。

  突然想起,還沒換校長之前,寢室樓道沒有安裝監(jiān)控器。月假,每周末都要周考,高二的學(xué)生不滿那個校長,趁高一在考試,把高一寢室全部翻了個遍。

  丟錢,丟手機,有人的密碼行李箱被砸了一個洞,鞋給偷了。

  前后邏輯很不通順,但就是發(fā)生了。

  我當(dāng)時啥也沒有,什么都沒丟,室友丟了兩百塊錢。

  后來的校長在每層樓都安裝了監(jiān)控器。

  晚自習(xí)沒有老師在,桌子上還是昨天留下的卷子,寫不來的題。

  我不會找輔助線,證明不了兩個面是相交還是平行。

  “別寫了,老師又不檢查。”

  對,這是這個學(xué)校的大多數(shù)人的學(xué)習(xí)方式,或者說根本沒有。

  我快要淪為其中一員。

  沒有天賦又受環(huán)境影響的人,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我注定缺少一種顏色。

  再回過神來,我竟然看不懂書上的任何字,它們爬動著,扭曲著,面目全非著。

  像粘著膠布的十塊,像黑漆漆的核桃,像窗外冬天里還長著綠葉的書,就是不像字。

  終于重新躺會床上,我打開手機。

  有消息彈出,時間是上晚自習(xí)的前幾分鐘。

  【宋歲歲】

  底下撤回來兩條消息。

  要是最開始的那一條也來得及撤回就好了。

  但是也沒關(guān)系,我打算不回。

  翻來覆去睡不著,我重新打開聊天界面。

  【好久不見】

  發(fā)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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