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酒樓鬧事
楊一舟嘆了口氣:“唉!咱們這魚湯是喝的舒服了,可這縣城的那么多百姓,要是都能嘗上這一口魚,喝一口湯,想來今年餓死凍死的人就不再多了?!?p> 不怪楊一舟發(fā)出這樣的感嘆,他們在家里享受著熱氣騰騰的美味,殊不知縣城至少還有近七成的人都吃不上飽飯。這七成人中,百姓就占了五成,還有近兩成的奴流放在了北城區(qū)做苦力,日子過得豬狗不如,這還是沒有算上家奴的情況。
剛才他吃了一口魚后,就一直在想一個問題:這個冬天,南城的百姓們該怎么過。
信縣南城多田少水,在大旱了一年后于農(nóng)歷二月十二天賜降雨,可此后的降雨量卻是少之又少,只會偶爾下幾場雨來,前幾日的雨算是這一年中最大的一場,可遠(yuǎn)水解不了近渴,南城今年稅收的糧食長勢都不怎么好,百姓們都處于半飽狀態(tài)。
而在這個冬天,上個月“限商令”頒布后,大大小小的商鋪都受到了各種政策的影響,因著有他的鎮(zhèn)壓,這城內(nèi)物價的變幅都還在一個合理的范圍內(nèi),可若是時間一長,商人怕是要最先暴動起來。這物價上漲是遲早的事,只看他在這種情況下能鎮(zhèn)壓到什么時候。一旦物價漲起來了,百姓在填不飽肚子的情況下,手里的銀錢就更留不住了。
還有,他早先就得到了消息,朝廷要增稅,所以今年夏秋兩稅征收時期,他是整日提心吊膽,就怕這增稅的文書批下來。不過好在,他沒收到文書,江郡與其他四縣也沒收到,算是讓他松了口氣。而今年也就出了一條限商令,對處于末端的商人影響最大,一旦他鎮(zhèn)壓不住,商人暴亂,百姓們就會間接受苦。
楊一舟那個愁啊,近些時日都在尋找破解之法,力求讓縣城的百姓們過個好年,雖然比不上豐收時年,但怎么著也不能比去年大旱混的差。
“只可惜,我這縣城的百姓,想吃上一頓飽飯都是難上加難,哪還能喝到這么美味的魚湯?”
這么一說,楊烈剛準(zhǔn)備動的第二筷子便停住了。
除了常年習(xí)武,楊烈一直都被楊一舟當(dāng)接班人培養(yǎng),所以縣城里大大小小的事他或多或少都有了解,這會聽到爹說百姓連飯都吃不飽,也是放下了筷子。
楊灼是個心大的,也不會管縣城百姓如何,這會見兩人放下了筷子,他就迫不及待開口問道:“爹,大哥,你們不吃了?”
“不吃了,你和你娘吃吧。多吃點,吃完后,你爹我還要去處理政務(wù)?!?p> 榕娘:“老爺辛苦了?!?p> “榕娘,這魚你多吃些,補補身子?!?p> 說完又對著楊灼吼道:“臭小子,別老想著吃獨食,多給你娘分一些聽到?jīng)]?”
“知道了知道了,爹,你真啰嗦。”
知道大哥和爹不吃這魚了,楊灼瞬間高興了,娘平日里吃的就少,他指定能多吃點。
就這樣,楊灼和娘享受著美味,完全將自家愁地吃不下飯的老爹拋在了腦后。
第二日,楊灼帶著自己的六個小弟卡著如意酒樓開門的點兒來到了它門前。昨日他帶了七個小弟前來,而其中一個晚上回去后便被家里明令禁止不得摻和此事。
其他小伙伴兒們嘴上說著可惜,可心里卻是樂開了花兒。少了一個人,他們就能多搶一點肉。
幾人依舊是被伙計恭恭敬敬的請進(jìn)了酒樓。見狀,對面的張華皺了一下眉頭。
根據(jù)手底下人的消息,昨個幾位小公子走的時候,面色都不好看,由此可以推斷,那孫掌柜就是用的泉水魚做噱頭,而今日楊一舟依舊沒來,可這楊小公子總是往對面跑是什么意思?難不成是嫌棄昨個的魚不好吃,今兒個來砸招牌的?
不得不說,張華想的很對,只不過,他只猜對了一半。
如意酒樓的招牌確實是被人給真砸了,但砸招牌的不是楊灼一行人,而是孫六奇自己安排的人。
沈佑認(rèn)識的小乞丐很多,他從北城區(qū)拉了幾個人過來,而這幾個小乞丐或多或少的都被小霸王給收買或者教訓(xùn)過,幾個小乞丐過來之際,每人背上背著一筐石頭,在楊灼等人進(jìn)去之后,那是毫不客氣的把石子往門上的牌匾上丟。
昨個沈佑告訴過他們,等楊小霸王進(jìn)入酒樓后,他們就拿石子扔牌匾,每扔五個子就獎勵他們一文錢,但是需要注意的是絕對不能把牌匾給砸下來。若是有人問起他們是誰,為什么要這么做,他們就得暗自透露自己是北城區(qū)的人,而其他的話就一句都不能多說。
高端騙局的騙子基本上是不會說假話的,很快,幾個北城區(qū)的小乞丐帶著石子砸了如意酒樓的招牌迅速傳開了。
西城區(qū)的人更多的是幸災(zāi)樂禍,湊個熱鬧。而張華心中剛升起的一肚子疑惑很快就被他壓了下去。
畢竟他上午就在如意對面,看的那是清清楚楚。
那幾個小乞丐他也派人打聽過了,或多或少的都和楊灼能扯上關(guān)系,心里不禁感嘆:這還真是小霸王能夠做出來的事兒,他一介商人可做不出這種丟面子的舉動來。
事實上,張華也確實拉不下面子,他作為京城外派下來的人來到這小小的縣城,壓根就沒把孫六奇放在眼里。若凡事都需要他親力親為,那他養(yǎng)那么多的下人做什么?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張華確實輕敵了,他不知道孫六奇在信縣是一個特殊的存在,這些年來,凡是信縣的商戶,但凡聽到孫家人三個字,都得避上三避,否則,孫六奇要是真算計起人來,那是怎么被他坑的都不知道。
但張華初來乍到,對信縣并不熟,還總是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完全沒把孫六奇放在心上,他除了偶爾會待在酒樓內(nèi)盤賬外,其余的打探消息一事從來都是交給手底下的人去做。
手底下的人帶回來的這些消息,九成以上都是真的,但并不代表孫六奇不能利用這些真消息來給一個坐鎮(zhèn)后方的人傳遞假象。畢竟,以孫六奇的手段與能力,直接騙張華可能還有些吃力,但要是想騙過他手底下的小嘍啰,那是毫不費勁。至于張華怎么想,那就得看小嘍啰的理解程度了。
就比如今日這小乞丐砸招牌一事,張華手底下的人絕對想不到孫六奇狠起來那是連自己都能下的去手,所以他去查這些小乞丐就會斷定他們是楊灼派來的,上報給張華后從而降低對方的戒心。有的時候,先入為主很大程度上會影響后續(xù)的判斷,對自大的張華而言,這一缺點更是會無限放大。
不過孫六奇砸自己的牌匾也是有分寸的,總歸不會是來真的,而那些小乞丐們表演的也很賣力,就這樣混淆了對方的視聽。
外面的嘈雜絲毫不影響包廂內(nèi)的氛圍。孫六奇這回特意選了一間隔音效果最好的包廂,還沒等幾個小公子說什么,孫六奇便率先賠罪道:
“幾位小公子,昨個是我考慮不周,昨夜在下也深刻反思了自己,所以今日見到幾位小公子,便是特意前來賠罪的,為表歉意,今日酒樓的泉水魚和菜,管夠?!?p> 此話一出,幾人眼睛都瞪直了。
盧瑜更是整個人都快要不好了:“你說真的?!”
這魚他今早可是求了楊灼好久,為此他還特意答應(yīng)了要幫楊灼做兩件事,但也只是提前分到手了兩斤,沒想到現(xiàn)在這掌柜的竟然跟他說魚管夠!
那他不是白給了楊灼兩個承諾嗎?!
淦!
他是不是天生就跟孫六奇八字不合?
昨天被他擺了一道,今天還來?有完沒完了這是?
果然,真不愧是奸商!
盧瑜在心里大聲吐槽著某人的不是,但看在那句泉水魚管夠的份上,也歇了為難他的心思。
孫六奇:“自是真的,還望幾位小公子不要計較昨日之事?!?p> 盧瑜看了老大一眼,在得到楊灼的首肯后便發(fā)話了:“行了行了。誰跟你計較這些,魚呢?”
“我便是在此處等幾位小公子前來。就是想問問各位,先上多少斤的魚?”
看見楊灼給他打的手勢,盧瑜知道今日的機會一定不能錯過。
“十斤,全要了!不夠再加?!?p> “好,幾位公子稍后,魚一會兒便上,要是無事,在下便先退下了?!?p> “走吧走吧?!?p> 趕緊走,他現(xiàn)在一見到孫六奇就郁悶地想要吐血。
孫六奇笑著走出房門,一眾人對此摸不著頭腦。
盧瑜:“老大,他什么意思?昨日不還硬氣的緊嗎,怎么今兒個就一副上前討好的模樣?”
“就是,該不會是有詐吧?”
楊灼不屑地敲了小弟一個暴栗:“瞧你那點出息,你大哥我請客,還能少了你吃的不成?管他有沒有詐,說不定是昨夜真的想通了呢,今日給我放開了肚皮吃,可別說是我小氣搶了你們的魚啊?!?p> “得嘞,老大。你就是全天下最好的老大,老大,你放心,今日咱們一定吃個夠!”
吃完了回去就可以向那個沒來的小伙伴炫耀了。
叫你不來,看看吧,吃不到了吧?
楊灼也不知道孫六奇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正如盧瑜所說,他這轉(zhuǎn)變也太快了些,不過一切擔(dān)心在美食面前都可以先放放。
孫六奇今日沒出任何幺蛾子,是真的說到做到,道歉的誠意是相當(dāng)?shù)淖?,魚菜管夠。七個人在餐桌上大快朵頤,好不快活,最終的結(jié)果便是——七人吃撐了。
這個結(jié)果,在孫六奇的預(yù)料之中。
很好,今日份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了。
傍晚時分,張華就收到了午時的消息,幾人在如意酒樓內(nèi)吃壞了肚子,瞧了大夫。
更多的消息他也就收不到了,畢竟,手底下的人也沒這個資格去向大夫打聽是什么病。這種泄露病人隱私的事,被請的幾位大夫都明白不能做,要不然以后誰還信得過他們?
再說了,那幾位小公子哪有什么大?。烤褪浅該瘟?。這要是傳了出去,豈不是被外人笑話?所以走之前,幾位大夫均被小公子們威脅恐嚇了一番,尤其是楊灼,一邊在床上捂著肚子不能動彈,一邊罵人。
“好你個孫六奇,小爺我跟你沒完!”
他就說對方怎么態(tài)度轉(zhuǎn)變的這么快,原來是在他們吃完后在這兒等著呢,他堂堂一個小霸王吃貨,在競爭對手的酒樓里請客竟然吃撐了,傳出去簡直有毀他的名聲!
他現(xiàn)在,是要徹底跟孫六奇杠上了!
明天他就讓人去砸了對方的牌匾!
楊烈更是在一旁毫不客氣的哈哈大笑:“瞧你這個樣子,豬都沒你這么能吃,笑死我了,竟然還把自己給吃撐了!哈哈哈……”
楊灼憤從中來:“很好,我也記住你了,以后再有這種魚,你一口也別想分到!”
“別呀,小灼,吃獨食可不是一個好習(xí)慣。下次再有這種好事兒,也叫上我唄。”
“想的美,打死小爺,也不會再吃魚了!”
是美味又如何?孫六奇要是不給他道歉,他就天天跑到他們家酒樓門口前鬧事去!
他就不信了,這生意對方還能做下去。
是以,第三日,楊灼身子恢復(fù)后,帶著一群小弟再次出發(fā),不僅如此,他又帶了七八個小乞丐過來,其中有三個正是昨日砸牌匾的小家伙。
伙計看著店內(nèi)被砸的桌椅,瞬間心痛無比,第一日的小霸王抱著砸招牌的心態(tài)被掌柜的用兩條魚給糊弄了過去,而第二日掌柜道歉誠意滿滿,熄了一眾人的怒火,卻讓幾位小公子吃出了小問題,到了第三日,楊灼是真動手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惹到他頭上去,楊灼表示從小到大他就沒受過這樣的挑釁,小霸王不發(fā)威,當(dāng)他是小王八呢!
“給我砸!”
酒樓內(nèi)響起的打砸聲驚到了對面。眾人是第一次見識到了楊小霸王的恐怖戰(zhàn)斗力。早就聽說北城區(qū)的人被這小霸王收拾地服服帖帖,偏生就是有人不信,這回總算是知道他這名頭是怎么來的了。
一場打砸下來,楊灼心情瞬間舒暢了,而伙計看著店內(nèi)的殘缺,肉痛無比。
這得花多少錢買新的呀!為了打贏這場翻身仗,掌柜的也是拼了!
盡管肉痛,伙計還是得忍著,要將掌柜吩咐他的事兒給辦好。
他迅速抽出賬本,在上面飛快地記錄著楊小霸王干的“混賬事”。
上好的桌椅三兩銀子一套,一共八套被毀地徹底,茶壺一兩一個,打碎了六個,再加上零零散散的小物件,伙計給湊了個三十五兩整出來。
可別小看這三十五兩數(shù)目,在信縣這個芝麻大的地方,這可是楊一舟三個半月的俸祿?。?!
隨即,孫六奇將一群鬧事之人給扣下了。
報官。
信縣官府有規(guī)定,凡是鬧事涉及錢財一案,數(shù)量超過二十兩銀的,可直接報官,當(dāng)場處理。
張華今日并不在酒樓,所以得到消息時晚了一步。
“你說什么?把人給扣下了?!”
“是……是的!掌柜的?!?p> 伙計欲哭無淚,他也沒想到孫六奇膽子會這么大,真的把縣令之子和一群小公子哥給扣下來了。
張華立馬急了:“快!快備馬車,去縣衙!”
這要是真惹怒了一群當(dāng)官的,只怕他會最先受到牽連。雖然這事兒跟他沒什么直接關(guān)系,但畢竟是因為他的打壓讓孫六奇兵行險招。他或多或少都會受到一些影響,在這群官員面前落個不好的名聲,這可不是張華想要看到的結(jié)果。更何況,他千防萬防,防著楊縣令到場,就是沒想過孫六奇會主動找上門兒。
他哪兒來的底氣做這種事?
如果孫六奇知道此時此刻張華的想法,定會翻個白眼兒順便送他一句:“你想多了?!?p> 他這次去找楊一舟,不是去找事的,而是去送人情的。
什么?你說他扣下了楊灼?
馬車?yán)镒蛉者€說不吃魚的人此時此刻滿口都是肉。
對于楊灼而言,最重要的就是面子和吃,楊灼放不下面子,孫六奇卻對此毫不在意,他是個商人,只看利益,兩人之中,總有一個要先低頭。利用一事,再一再二不再三,所以第三日無論如何都得平息眾人的怒火。
小霸王吃也吃了,砸也砸了,氣也就消了一大半,他再出面當(dāng)著楊灼小伙伴的面真誠的道個歉,這場子也就找回來了。最后再放一波美食誘惑,又給一些恰到好處的承諾,幾個小孩子又哪里經(jīng)得住這樣的糖衣炮彈?
所以這場打砸下來,看似是楊灼得了美味又找回了場子,實際上是孫六奇將這魚的市場在這幾位小公子當(dāng)中率先給打開了。然而他要做的事,還不止這一件。既是要送人情,那就得送個大的。
他要將泉水魚的知名度打出去,能借到的“勢”可不僅僅只是楊一舟這些權(quán)貴之人!
楊縣令,只是他借勢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