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2003年春末,于醫(yī)院拐角再次相見
得知她的名字和家世是在城北景區(qū)初遇后的第二年春末,相隔一年才知道她的名字,有些事兒正在悄然發(fā)生變化,已全然不知太晚了。
城北景區(qū)回去的路上,于褚霂望著窗外飛馳的風景,頭發(fā)吹的飛揚,俊俏的小臉滿腹心事,他一直在想她姓甚名誰,是哪家的姑娘,模樣生的可真漂亮,特別是那雙眼睛。
景區(qū)游玩的人太多,而那天去山澗玩的人更多,沒有照片也倒還好,連最基本的名字都沒有,光靠描述外貌和衣服顏色,范圍太大,查起來卻始終沒消息。
就這樣,于褚霂在等,等一個能與女孩再見的良機。
遺憾的是,一個月后的某天晚上,慕老太太突發(fā)腦梗,住進醫(yī)院。
小小的于褚霂面對學習上的難題處理的游刃有余,可在親人生病面前還是嚇的大哭。
陪他長大的奶奶突發(fā)腦梗,于褚霂害怕得很,眼淚不停掉,他卻憋著不肯哭。
杭城市中心醫(yī)院燈火通明,于氏夫婦趕回來已經(jīng)是深夜了,他們的回來并沒有給悲傷中的孩子帶來多大喜悅。他們看了老太太一眼,便被醫(yī)生叫走了。
站在許久未見的父母身邊,聽醫(yī)生說著復雜難懂的專業(yè)術語,他的眼淚又流了下來。后面他們的對話,他被叫了出來,父親助理陪他在休息室坐著。短短幾個小時發(fā)生了巨大改變,當晚于氏夫婦決定將母親送往京城治療,一通電話打到京城市醫(yī)院已然安排好了一切,連同于褚霂一同前往。
夏轉冬,這一去到年底才回來,慕老太太病情有了好轉,只是有些口齒不清,忘記了許多事兒。醫(yī)生明言,這病有輕有緩,急不來,既然病人說想回家了,那就回家好好照顧吧,病人待得舒服,病情也就好得快。
那段時間他笑的次數(shù)也多了。晴空萬里的一日,好友等人齊聚于家園中,他們歡聲笑語地陪奶奶逗趣兒,他站在眾人身后,那個時候他感覺自己似乎變了,變得沉默了些。
有次他隨父親參加一個商業(yè)展會,回去路過城北景區(qū),想起了與少女初見的畫面,左側胸口萌動雀躍,迫使他嘴角慢慢揚起笑意。
其實在京城的半年,他一直沒有忘記她。他有種預感,預感到他們很快就能見面。
過完年以后,就到初春時節(jié),看著奶奶說話利落了許多,于褚霂打心底開心,常常陪奶奶外出走走,到人多的地方與人聊聊天,逛一逛。
3月春分時節(jié),天氣轉暖,家庭醫(yī)院照例來給慕老太太體察病情。自從奶奶病后,他察覺到家里人有事兒在瞞自己,每次旁敲側擊想從醫(yī)生口中問出真實情況,都被輕飄飄地堵了回來。
坐在園中木椅上,看著樹枝長出嫩芽,他想,也許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日子過得快,轉眼來到春末,他隨家庭醫(yī)生來市醫(yī)院拿新進的腦梗藥,其目的是想詢問下別的腦科專家,奶奶的病能不能痊愈,從專家口中得到的話術與家庭醫(yī)生說的大致相同,憂慮的心也就徹底放下了。
家庭醫(yī)生還有事要辦,他拿著藥先走一步,行步到走廊拐角處,與她迎面撞上。
阿婠垂眸仔細看著藥單,過轉角時,不小心撞那人的肩膀上,兩人的藥同時散落地上,她忙說著對不起,蹲下身把藥撿起來,最后一盒藥,兩人同時去拿,手不小心碰撞在一起,阿婠下意識手收回。
于褚霂直起身,遞給阿婠:“抱歉,是我走的恍惚了?!?p> 阿婠接過,清冷的嗓音讓她覺得有些久遠的熟悉,她猝然抬眸,撞上少年的視線。
對視的剎那有太多的驚喜和意外。
如同電影或電視演的那樣,彼此愛慕對方,在某一時間、地點再度相遇,為初遇的美好延續(xù)到了今天,甚至是未來。
阿婠想起了去年景區(qū)他光著上身坐在石頭的畫面,耳朵微微熱。
不過定晴細看,他長高了很多。
他面容溫潤,冷不丁來句好巧,說完就后悔了,在醫(yī)院這地方對人家說好巧,干嘛呢是?
阿婠看出他的懊悔,輕輕微笑,她一笑起來可太好看了,眉目宛如清風明月,這會兒輪到少年看走了神。
兩人也不知說什么好,緊張、無措蔓延開來,相視的目光默契般錯開。記得快臨走前,他鼓起勇氣問她名字,阿婠笑著告訴他了,又說了:身邊人都喚我小名阿婠,你也喚我阿婠吧。
阿婠,阿婠
唇齒間默念她名字……滿心的歡喜印在臉上,笑的眼睛都是月牙的樣子。
回去的路上,想到一點兩人都有些尷尬,在醫(yī)院遇見,因為緊張都沒有關心對方身體是不是有恙。
哎!太失心了。
那以后,他在等一個機會,等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去接近她,去認識她,想來是學習上的毛病,他還制定了一套計劃,該怎樣與她慢慢相熟……
那時候的他以為一切都好了,奶奶的病有痊愈的希望,心儀的人就離他幾步遠,事情到這里已至圓滿。
奶奶的病仿佛是回光返照到了盡頭,慕老太太在四月初的一個晴天下午因情緒失控腦溢血在家去世。
親人逝去,偌大的家園只剩自己,春去秋來,落葉紛飛,沉默的影子在他身上扎根成群,悲傷過度的沒心思在考慮其他的,就這樣向阿婠邁步的計劃止步不前……
早上7點多。
于褚霂在睡夢中聽見有人在叫他,聲音逐漸清晰——
“小伙子,小伙子,醒醒,在這睡也太冷了?!?p> 于褚霂一下子睜開眼睛,入簾是一位白發(fā)老太太,他睡得迷,看了眼周圍,這才反應過來,起身禮貌笑道:“謝謝奶奶,這大廳開著暖氣,不礙事……”
蓋在身上的羊絨毯掉在地上,他怔了怔,伸手撿起來。
“那也不行,今年冬天太冷了,這樣睡著,小心凍壞了。”
老太太說著不標準的普通話,語氣里很是關心人,于褚霂淺笑地點點頭:“知道了,還年輕冷點沒關系?!?p> 老太太笑了笑,似感慨念叨著:“是啊,年輕是好啊,年輕好啊?!蹦_步還算利索的走向電梯門。
于褚霂說了兩句客套話,護送老人進入電梯,轉身時,阿婠正進入大廳。
昨晚他明清的認為她會下來,這個下來卻等了第二天早上,他覺得任何情況下等待的時刻都不長,因為預期達到了———
我想見你。
也就成真了。
四目相視,某人眼里綴著清冽的光線,輕揚起的笑好比天邊初升的日光,奪目耀眼。
阿婠沒說話,只是靜靜看著他。
看著天一點點亮起來,她在想,那人是不是早就走了,走在那條信息發(fā)出后,走在等她回信息沒等到,她嘆氣的搖頭,一夜沒睡的眼睛酸的厲害。
起床后,收拾了一番,在下樓扔垃圾前,她回房間數(shù)秒,出來時手臂上多了條毯子,至于為何,算她多次一舉吧。
世間最不缺的多是薄情人,阿婠以為多年前的一面之緣,是她落了心,不見他有回響??梢娝嗽谝巫由贤犷^睡著,毯子蓋他身上,凝視他臉龐,忽然濕了眼眸。
那天早上她冒失拉他,能看出他認出自己了,他的反應有平淡無常。
那日她發(fā)燒,路邊相撞,他神態(tài)和語氣無不流露出疼惜和關心。
那日冬至下樓買菜,他人在這里,是為了什么?
前些日,他跟在她身后護送回家,其實她都知道,都知道……
昨日下午,他在臨中校門口,他在等誰,愉悅的心思又是向誰表露的,明知她不會回應,還是發(fā)信息說“我想見你”
種種來說,這又代表什么呢?
為什么拿毯子下來,這話她偷偷問自己,她在賭,賭他沒有走;濕了的眼眸是她猜出了他也在賭,賭她會下來……
靜默良久,阿婠先一步開口問他:“你......找我有事嗎?”
“嗯,我來看看你?!庇隈译幨滞蟠钪鹤樱蛩呷撞?,目光輕柔,聲音也輕了幾分:“近日天氣重寒,多添些衣服,別再發(fā)燒了?!?p> 24日下午在這大廳里,他想說什么?他想說發(fā)燒好了嗎,我來看看你?,F(xiàn)今他把稍晚、未說出的話重新拎出來,讓它擺在明面上,重見陽光,讓她看見和聽見。
阿婠心顫動了下,低聲嗯了一聲。
在這個平常的晨曦,看似你問我答的文字中,隱秘的情話綿綿無聲。
于褚霂將毯子給她,目光一寸不離她,冒出這樣一句話:“昨晚我發(fā)的信息,你看見了是嗎?!?p> 是肯定句。
阿婠睫毛扇動,落在他那雙遞來的手上,緩緩拿過,半響后,她說:“我沒有看見,今早起來才看見的?!?p> 于褚霂吟笑出聲,這句話漏洞太多了。
他故意沒有署名,她的回答很顯然是知道他發(fā)的。
與他的情緒相比,她反而隨性自然,太冷淡了,他不知道至今的她會變得如此冷漠無情,自華星路相逢,連上現(xiàn)在,他與她不過相見4次,他將她所有的情緒盡收眼底,不可否認他現(xiàn)在處于被動一方,被動一方又如何,何況那人是她呢。
如今她少露真實情緒,多以假面具示人,想要探出其中緣由,他需要慢慢、緩緩地去接近,去融化。
“阿婠?!彼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