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生作弊,這自科舉實行以來便是不允的,乃是讀書人一大忌!身為讀書人在乎的無非一個名聲,古往今來作弊便是令人唾棄的,是一件投機取巧、損名折譽的事兒,著實有辱斯文!
楊紀之所以叫住此子,正是因為他往日里從未上進,今日交出的課業(yè),又與剛才那位家境貧苦的學(xué)子文章內(nèi)容頗為相似。
將這兩紙課業(yè)拼在一起,其中端倪便盡數(shù)浮現(xiàn)。
“劉承,此文是否出自你手?”楊紀拿起他交上來的這份課業(yè),厲聲問道。
見此,后者低頭不語,而楊紀則舉起戒尺再度詢問:“可曾作弊?”
見戒尺舉起,此子這才慌忙答道:“先生……弟子不曾作弊……”
楊紀見其嘴硬不認,將課業(yè)文章反向扣于案面,問道:“既是你所作,也不曾作弊,那便將這文章內(nèi)容細細與我道來?!?p> 墨染鸕鶿終不久,粉刷烏鴉白不鮮,此文本就是劉承略施錢銀換那貧苦學(xué)子替寫,而他自身卻只顧貪玩,甚至未曾閱讀,又怎能道出其中?是以其垂首摳指,忐忑不安,哼哼唧唧卻也道不出個所以然來。
楊紀垂目嘆息,搖頭不語。片刻后,他終于開口言道:“作弊便是作弊,男子漢大丈夫若敢作敢當(dāng)且尚存調(diào)教余地,但爾作弊在前、蒙騙師長在后,以此品德何以讀得圣賢書?又談何登堂殿試,以效家國?虧爾之父擔(dān)知縣父母官,卻教出汝等子嗣,真真可悲!”
“作弊便不能再入鄉(xiāng)試此規(guī)不得破除,你且還家罷!”講完,楊紀收起戒尺目視劉承,而后者身為縣官之子,被人這一番數(shù)落,心中也懷有怨氣,但又恐出言頂撞少不了一頓戒尺,便只得悶哼冷視,快步離堂。
楊紀整頓儀表,望向堂中,復(fù)而言之:“學(xué)堂眾子理當(dāng)引以為戒,既入讀書眾便以圣賢居,此等做法有辱斯文,眾學(xué)子應(yīng)克己調(diào)心、著重攻讀,方能出人頭地!”
眾學(xué)子齊曰:“善!”
離了學(xué)堂,楊紀也并未前往縣府衙,此事想必劉承自會告知其父。
返回家中,楊紀將至門外,便聞耳后傳來啼鳴,遂轉(zhuǎn)身,卻見院外第七棵大樟樹頂,立著一混色大雁,其毛色生得仿如陰陽。
“爹爹!您瞧見小七了嗎?”小女楊桂枝的聲音傳至耳中,楊紀笑意浮生回首道:“我說怎的早些時辰不見我家桂枝,原來是結(jié)識好友去了?”說罷,環(huán)手將小桂枝抱在懷中疼愛一番,父女二人這才望向那大雁。
“它名為小七!”桂枝笑盈盈地指著大樟樹上那黑白大雁,如介紹好友一般。
楊紀笑道:“可是因其落在了院外第七棵樟樹上?才有了這小七的名諱?”終究是讀書人,心思單純?nèi)绻鹬?,其父一眼便猜到?p> “爹爹真厲害!”桂枝一邊笑著一邊拍手,而那“小七”見此,便也隨著振了振雙翼。
“小七頗有靈性,但也需休息,時候不早該用飧了,待明日再來尋它玩,如何?”楊紀耐心講道。
桂枝嘟著嘴,眉目間滿是不舍,但一想到“小七”也會困乏,便連連點頭。
“那小七,明日再見!”她揮著小手,被一臉笑意的楊紀抱回院內(nèi)。而“小七”也未曾離去,只是梳理一番羽翼,便蜷于樟樹上歇息。
長子次山雖遠赴趕考,但“小七”的到來也算是讓小桂枝重現(xiàn)笑顏,一家人用飧之時談起此事,皆笑語連連,暢懷大喜。
風(fēng)梢吹拂,月影朦朧……但與此同時,縣令府上卻是死氣沉沉。
府上近日本就有閑雜事若干,忙得劉知縣暈頭轉(zhuǎn)向,剛至家中又見其子劉承跪于堂中。本以其又缺錢銀花費,但這細細聽來,臉上卻愈發(fā)凝重。
“就是這般了……爹爹……”劉承跪在他爹劉知縣身前,滿臉無辜。
后者捋著須髯的手,微微顫動?!澳闼詫賹??”劉縣令厲聲問道。
劉承雖心中忐忑,自知添油加醋了一番,但因今日學(xué)堂之上先生毫不留情面的訓(xùn)斥,便也莫名的惡向膽邊生,便狠狠言道:“孩兒所言皆無半點虛假!”
“真真豈有此理!”劉知縣猛地拍在茶案之上,氣得變顏變色、胡稍亂顫,“他楊紀不過一舉人,當(dāng)真不將吾這知縣放在眼里?”
這一拍,劉承明白,自己下午憋的那口怨氣,總算有人可以幫自己出了!
然而,始終站在一旁聆聽的衙內(nèi)通判申浦,聞此卻捻著唇邊一撮小須,頻頻發(fā)笑。此人雖讀經(jīng)書,卻是阿諛諂佞之徒,心地褊窄,是以衙內(nèi)剛講述完,他便已猜到其中一二。
“申通判何故發(fā)笑?”劉知縣皺眉詢問。
申通判拱手言道:“大人莫躁,楊紀此人我早有耳聞,甚是迂腐,不善情理,但未曾料到其竟敢出言頂撞大人,此舉不可饒?。∪魝鲗⒊鋈?,百姓還以為他楊紀才是父母官,這番行為,屬實難忍!”
申通判雖也是讀書人,不滿楊紀只因其子次山有機緣前赴趕考,而他當(dāng)年就是因趕考失利,最終只得花錢買個官,雖一步步來至通判地位,但心中仍對此耿耿于懷。
劉知縣沉聲問道:“那依通判所見,理應(yīng)如何?”
“大人,雖楊紀出言頂撞大人,但憑衙內(nèi)所言也不足為據(jù),也無從定罪,不如……”
申通判說著,便俯身上前,耳語一番。
劉知縣聞后,沉吟片刻:“若如此,豈不教百姓認為本官公報私仇?”
申通判諂言笑道:“大人不必擔(dān)憂,此番皆因在下為衙內(nèi)鳴不平,自會找些江湖人士來做,究根結(jié)底也與您和衙內(nèi)無半分瓜葛!”
劉承不明白眼前的父親與這申通判究竟在議論什么,但總覺得有些不對。
劉知縣聞言大笑:“哈哈哈!既如此,那便辛苦申通判,來年本官定會向朝廷上報你忠心不二、恪盡職守之官德!”
“多謝大人抬舉!”申浦躬身施禮,遂退出堂外。
夜已深,楊家外不遠,六七人神色匆匆,形跡可疑。此行人皆著夜行服,蒙有面罩,無法分辨。
樟樹上,“小七”發(fā)現(xiàn)端倪,遂振翅啼鳴。
“哪兒來的該死的鳥兒!盡壞好事!”為首之人目光兇厲,急忙轉(zhuǎn)身沖眾人言道:“一人兩把火,前后院皆引將起,事后立即遠走他鄉(xiāng),再不復(fù)返!”
其余眾人紛紛點頭,隨后燃起手中火把,丟至楊家內(nèi)外!
一場大火,燒了起來!
楊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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