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本教良言勸浪子,卻遭無情火燒身,可嘆昔日美庭院,凋零散盡入夢來。”
正如此間大火楊宅,火海蔓延,焰浪沖天,濃霧滾滾!
其中,木梁燃裂之聲、哭喊求救之聲、火蛇騰騰之聲不絕于耳。
“走水了!楊家走水了!”縱火之徒已然作鳥獸散,而周遭四鄰皆在匆匆潑水。
夜空下,一大雁徘徊楊家上空,曾幾度欲俯身沖下,卻又遭火浪阻斷。
而在火海中,楊紀(jì)護住娘子張氏自屋內(nèi)逃至院里,楊紀(jì)頂著木門,急匆匆地喊道:“快!快救桂枝!”
此言剛出,楊紀(jì)尚未出房門,便是有一火柱崩裂傾斜,頃刻間砸在楊紀(jì)后頸,后者癱倒在地,不出一秒,便遭火海吞噬。
“相公!”親眼瞧著自己相公倒在火海中,張翠蘭痛心疾首!
可在此時,她又想到了桂枝,便當(dāng)即起身奔至側(cè)廂房外,而側(cè)房門框已然被燒了半扇,張翠蘭顧不得火勢,抿唇咬牙,側(cè)身將門用力撞開。
房中,盡是煙霧與火光,但好在桂枝只是被煙熏得昏迷。
院內(nèi),柳兒匆忙趕到協(xié)助張翠蘭將桂枝帶到院中,她亦是剛從房中逃脫。
“夫人!”她接過張翠蘭懷中的桂枝,急切喊道,“夫人小心!”
張翠蘭看向宅院大門,“快將門打開!”
柳兒點頭,小心穿過幾叢被燒得只?;覡a的花叢,來到宅門前,然而,不論她如何發(fā)力,卻始終無法將門打開。
“夫人,大門似是被人封住了一般,我無法打開!”柳兒焦急地喊道。
張翠蘭面容失色,有些恍惚,只不解地念道:“怎會如此……”
情急之下,柳兒突然想到了什么,是以緊忙上前說道:“夫人,后院院墻應(yīng)該能翻出去!”
事已至此,也只能這般了。柳兒帶著張翠蘭抱著桂枝來到了后院,果然見院墻不高,而這正是因楊紀(jì)前幾日說要將后院改個后門出來,這樣方便出入,也可讓桂枝以后在后院玩耍。
張翠蘭眸中淚霧隱隱若現(xiàn),失聲泣道:“若非相公前日修繕,拆了這高墻,想著開扇后門,恐我一家今日皆要卒于宅內(nèi)!”
“夫人莫傷心,還是先脫險境為主吧!”柳兒見她這般,心中便也起了共情,但終究是分得清輕重緩急的。
于是,在二人協(xié)力之下,總算是翻出了墻,帶著桂枝脫離了火海。
雖然三人得生,可楊紀(jì)卻已經(jīng)葬身火海,家中三子一女更是不知所蹤,雖張翠蘭并不是那三子一女生母,但其平日里也稱其“娘親”,是以張氏此時于心不忍,死活要入內(nèi)去尋,若非柳兒相攔,恐也難得生還。
大火燒了許久,張翠蘭與柳兒痛哭許久,家中逢此禍?zhǔn)?,喪夫之痛,引得其心如刀絞一般,忽的一陣疾咳,咽喉一緊竟咳出血來!
見此,柳兒大驚,急忙詢問:“夫人……您怎么了????血!”
張翠蘭明白,此番大火燒了個家破人亡,而這火也燒得離奇,宅門又被刻意封上,想必乃是人為!而自此后,楊家的生活恐怕永無寧日,還不知要經(jīng)歷怎樣的顛沛流離。
自己倒是無礙,嫁入楊家,生為楊家人,死亦楊家鬼??伞∨鹬Ψ既A歲月,恐是要被耽誤了!思來想去,張翠蘭記起堂姊張梅香在福坦山莊有一處宅子,細算時日,此時節(jié)她應(yīng)正在祭祖。
以張梅香的身份,若將桂枝托付與她,求個平安成長,錦衣玉食,想必不難!心中做了決定,張翠蘭擦去嘴角血痕,頗顯虛弱地道:“帶上桂枝,去福坦山莊。”
福坦山莊有一處張梅香在娘家所購置的府宅,雖張梅香父母皆已去世,但是她每年都要來此祭祖,為了方便就購置了一所宅院。
雖是不遠,但也需費些腳程。是以張氏、柳兒和桂枝到了第二天清晨,方才來至此處。幾人站在府外時,皆已精疲力竭、狼狽不堪,張氏此刻更是面頰慘白,冷汗頻出,憔悴不已!
“夫人,我們到了!”柳兒抱著桂枝,先是攙扶著張氏坐在宅子外的石階上,隨后再放下桂枝。
大雁“小七”也尋至此處,不過并未靠近,只是振翅落在一棵樹上朝下側(cè)首。
恰逢此時,張梅香祭祖已畢,欲返臨安,然而剛出府門便見門下坐著人。仔細觀瞧一番,發(fā)現(xiàn)竟是堂妹張翠蘭。
“翠蘭?”張梅香柳眉微蹙,兩三步來至階下,急切問道:“如何落得這般處境?快進屋。”
姐妹相逢,張翠蘭縱使再堅強的心也撐不住了,相擁痛哭許久,這才將家中遭火一事道出。
“可憐你一家,竟遭如此天災(zāi)!”張梅香連連嘆息,“你身子本就虛弱,遭此劫怕是折騰了一夜,快進屋歇著,我著人請大夫來?!?p> 聞堂姊此話,張翠蘭苦笑一聲,垂眉低目,掩淚嘆息:“咳咳……咳……堂姊,你可否應(yīng)我一件事?若能答應(yīng),翠蘭死也得以瞑目……”
“休要胡言!快些進屋!”張梅香上前欲要扶起張翠蘭,然這才發(fā)現(xiàn),后者肋間被一斷木所刺,傷口頗深,此時一句咳三聲,次次見血,怕是命不久矣!
張梅香神色一變,匆忙吩咐身旁:“去請大夫!快去請大夫!”
張翠蘭按住前者手臂,真摯懇求道:“我有意將桂枝托付于您,求堂姊收她為徒,不求其能榮華富貴、錦衣玉食,但求能隨你入臨安,學(xué)個技藝,日后能有出頭之日!”
聞此,張梅香目光流轉(zhuǎn)至一旁桂枝身上,女娃子生得倒是不錯,可收徒……要知道,張梅香作為京都教坊的頭魁,收徒可是很講究的。
不過堂妹臨終托孤,即便是鐵打的心,也不應(yīng)拒絕。瞧著張翠蘭憔悴又略帶期盼的眼神,張梅香終于點頭:“好,我答應(yīng)你,日后自會視她如己出,也會照顧好她,但學(xué)藝之事也并非我收她便可成材,能否出頭……這要看她根骨與造化?!?p> 張翠蘭微微頷首,她自是明白,突然多了一份責(zé)任給堂姊,后者能接受,便已經(jīng)給了極大的面子了,多的是官僚商賈之女,那些大家閨秀塞金遞銀的給她,后者都不一定會接納。
答應(yīng)到這個份上,已是念了情面!
張翠蘭松了口氣,情緒也舒緩了許多,她虛弱地道:“堂姊,家中變故請莫與她細說了……我只盼她能安康成長、無憂無慮……”
張梅香皆應(yīng)了下來。
而一旁,柳兒抱著桂枝,始終泣不成聲,桂枝此刻干咳了幾聲,竟逐漸蘇醒。
“醒了!小姐醒了!”柳兒趕忙告知張翠蘭,欲以桂枝蘇醒換前者愉悅,能攢著一口氣,撐到大夫趕到。
桂枝揉著眼睛看向一旁,望見母親后便從柳兒懷中下來,來到娘親身邊,“娘,這是哪兒?”
張翠蘭眼中浮出憐愛,慈祥說道:“咳咳……來,桂枝,到娘這兒來?!闭f著,又是一咳鮮血滲出……
“你莫要再費力氣了?!睆埫废惆櫭紘@道,雖她明白,即便此時大夫趕到,恐也無力回天……
“堂姊,桂枝便交給你了……”此時的張翠蘭,幾乎只有出的氣兒沒有進的氣兒了,十分虛弱。
桂枝不懂什么是把自己交給對方了,只是看到娘親嘴角血跡,急切問道:“娘,您怎么了?您流血了!”
張翠蘭緩緩抬手,溫柔地撫摸著楊桂枝的小臉蛋,鼻子一酸,淚也下來了,她伸手如當(dāng)初臨盆后相公楊紀(jì)順理自己發(fā)絲一般,梳著楊桂枝的發(fā)。她強忍疼痛,聲音顫抖著說道:“桂枝,娘……給你講個故事?!?p> 桂枝乖巧點頭,在她心里,娘還能講故事,那便自然是安然無恙的!
張翠蘭緩緩道來:“你出生那晚,天上來了位老仙翁,老仙翁咳……老仙翁給了你父親一枝丹桂,然后你就出生了,所以便給你起名桂枝,現(xiàn)在爹爹和娘要去天上尋這位老仙翁了……”
桂枝眨了眨眼,問道:“那爹爹和娘親何時歸來?”
張翠蘭捧著桂枝的臉頰,費力地湊上前輕輕一吻,“桂枝若是想念爹娘,便可在夜晚,抬頭望一望天上的星……這樣,每天都能見到我們……”
桂枝點了點頭,朝天上一望,可此時乃是白天,何來星辰?
“傻孩子,得天黑了才能見到……”張翠蘭寵溺一笑,隨后將其拉至身前,“今后娘不在你身邊,她既是你師父也是義母,你便也要尊稱一聲娘親,快!叫一聲我聽聽!”
說著,張翠蘭將桂枝推到了張梅香的面前。
后者不語,而桂枝更是在看了幾秒之后,搖頭哭道:“我只有一個娘親!”
見此,張翠蘭眼底的淚也是止不住,但即便如此,她仍重復(fù)道:“快叫一聲……”
桂枝哭了幾聲,但也確實是不想惹娘親生氣,便嘟著嘴抬頭看向張梅香,糾結(jié)了半天,終還只是叫了一聲:“夫人……”
張梅香微微頷首,再將目光轉(zhuǎn)向張翠蘭時,卻發(fā)現(xiàn)她已欣然閉目,手垂落一旁!
而桂枝雖小,但也懂得察言觀色,見張梅香表情不對便轉(zhuǎn)身看向身后,看到地上的娘親像是睡著了一般,便帶著哭腔上前:“娘……娘!”
張梅香心中不忍,上前攬住楊桂枝,后者哭聲不絕于耳!
楊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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