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張梅香等人走到臨香亭內落座,她指了指場中,看向桂枝問道:“看著她們,你能想到這五看一亮,分別是什么嗎?”
桂枝睜著大眼看了許久,試探問道:“莫非是看她們用不用功?”
琳兒掩面偷笑,張梅香也是略生笑意,嘴角微揚,但卻仍正經道:“我問你,瞧見她們第一眼,你有何觀感?”
桂枝當即回道:“她們都很漂亮,每一位都是好看的!”
張梅香微微頷首:“沒錯,這五看一亮中第一看,便是看狀態(tài),也就是扮相、樣貌,這關乎日后登臺獻藝時的臺風。”
桂枝明白了,目光環(huán)視一周,她發(fā)現(xiàn)這些姐姐中即便每一位此時都很艱辛,但仍強忍保持微笑,估計這便是為了給觀者更好的體驗,所以這第一看,自然是看的“臺面”。
“方才你所說,她們都比你大上幾歲,這其實也籠統(tǒng)包括了這第二看,看根骨?!?p> 張梅香一邊說著一邊指了指手邊的茶盞,琳兒會意,趕忙倒茶。
桂枝了解,所謂根骨大概也就是底子,若出類拔萃豈會不紅,天生骨骼清奇之人,自然日后能長成一副好身體,至于后天再如何保養(yǎng)也只不過是圖個保留罷了,生下來若有便有,生下來若無,想有也難。
張梅香抿了口茶,繼續(xù)講道:“骨骼清奇之人,單看背影都能吸引人,身上自帶戲份,看骨骼還能預測日后的身高?!?p> “原來是這樣!”桂枝恍然大悟。
“而這第三,便是要看靈巧,看你的機靈勁兒,日后若登臺獻藝,善不善于看客溝通互動,所謂一顰一笑牽動心扉,一言一語扣人心弦,便是如此?!睆埫废阏f著,看向桂枝,她明白,這丫頭現(xiàn)在之所以不怎么說話,是因為環(huán)境陌生,人也陌生,若換作她也未必能直接敞開心扉,若當真如此,反倒是沒心沒肺。
張梅香繼續(xù)說道:“第四點,這也是我認為最重要的一點?!?p> 話音剛落,琳兒便趕忙說道:“我知道這點,夫人對我講過,琳兒什么都不會,唯獨品性不壞,這第四點,也是五看當中我唯一占的一點,人品?!?p> 張梅香點了點頭。從師求學,端正人品自然是最為重要的,學藝先學做人,這一點亙古不變?!暗谖蹇?,是看家境及自小的教養(yǎng),這些人中有些出身名門,有些出身商賈世家,大家閨秀自然少不了禮數,但小家碧玉也不可避免,教養(yǎng)亦重要,僅次于人品。”講到這,張梅香沒有再繼續(xù)說下去,畢竟此時在桂枝面前提“家”這個字,有些不妥,于是便立刻轉移話鋒,“五看就是這些,而一亮,你早就做過了,你知道是什么時候嗎?”
桂枝想了一會兒,自己做過的與這方面有關的事兒,除了前日進城在斷橋處所吟歌詞之外,再沒有別的了,是以她很快便想明白了:“亮相,開嗓?”
張梅香點頭,“不錯?!?p> 這“一亮”就是亮嗓清唱幾聲,嗓子是爹媽給的,后天很難練成。而有些人一開嗓,就知道是不是吃這碗飯的“料”,如果是這塊料,加之訓練有素,功夫很快就能上身,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應,否則終身只是“老童生”貨,上不了臺面。
不論是否有功底,這一亮,必然是要五音俱全的,可以不是動聽悅耳,但絕不能差了調。
五看一亮,便是這些。都講完了,張梅香看向桂枝:“明日我將會收你為徒辦拜師禮,晝食過后,琳兒你教她一些拜師禮的規(guī)矩?!?p> 琳兒大喜,張大司要收徒了!話既要說,那便光明正大地說,倒也不怕叫人聽了去,張梅香一直明來明往,從不遮掩,所以這番話,在場中的眾人,無一例外都聽見了。
少數人竟還在此時破了功,人群中驚嘆聲、議論聲并發(fā)。
紫蝶姑姑早有預料,來的時候她知道這個消息了,是以此時并非太過驚訝,便看向眾女叱道:“作甚?讓你們說話了?功夫心思不放在練功上,整日渾渾噩噩,想些不著邊際的事兒,這成何體統(tǒng),加罰半個時辰!”
無奈,眾女只得乖乖保持姿勢,重新受罰。
張梅香起身離開,而桂枝則是愣在原處。
“恭喜小姐,來!您跟我來,我教您拜師禮的規(guī)矩。”琳兒拉起桂枝的手,歡喜地離開了場中。
而與此同時,教坊前堂門外,裴蘭伊款款而入其內,左右亦是跟著下屬女眷,看她這模樣倒是有幾分疲乏。
見此,門口幾位掌事笑問道:“藍衣姑娘,昨日想必亦是一場精彩的表演,只可惜我等抽不開身,不然定前去給你捧場!”
裴蘭伊輕笑一聲,開口笑道:“柳掌事的話,向來聽不得,您老若是肯花錢,除非天上掉金豆!”
柳掌事一樂,捻胡解釋道:“哪有的事兒!我柳敬才為人處世,向來都是有來有往,上次藍衣姑娘重禮相送,我自是得找機會回報的!”
聞此,裴蘭伊面上雖是笑意,但心中卻又是另一番?!霸撍赖睦蠚⒉牛缅X辦事還充什么大好人呢?”
二人各說各話客套了半天,而一旁的另一位則是有些看不下去了:“我說二位,裴姑娘,今日清點樂庫庫存一事還在繼續(xù),朱先生緊著要看,我們不敢怠慢……”話說一半,點明意思也就夠了,沒必要說完。
柳敬才回頭瞥了一眼說話的人,隨后不屑笑道:“曾掌事素來做事認真,一絲不茍!怕是這一整個京都教坊內,數你最忙了吧?勞苦功高,怕是要比大司更加辛苦?”
話音落下,那曾掌事便是放下了手中賬本,看向柳敬才:“我曾史良蒙大司恩典得以留在此處,為大司嘔心瀝血在所不辭,又怎如某人一般?吃里扒外,吃著碗里瞧著鍋里的!”這句話正是懟那柳敬才破格安排裴蘭伊出演的事兒,一般情況下,這種事兒都是張梅香安排,臨走時囑托幾位掌事若有重金邀請的,必須共同協(xié)商,取中而為,但這柳敬才獨攬這件事兒,已然是對大司不敬!
“你……”柳敬才哼笑一聲,轉怒為笑:“不愧是曾掌事,字字珠璣!”他雖然早就對這曾史良不滿,但因對方在此處就職時日頗長,乃是幾位掌事當中年紀最大的一位,更是張梅香以前府上的管家,所以在這教坊中,無人不尊一聲“良叔”,而這柳敬才不過剛到這里幾月,對方處處阻礙自己賺錢行事,是以他自然看不慣此人,倒也無奈。
“良叔說的是,我得盡早回去了,不然紫蝶姑姑要責怪。”裴蘭伊看向前者笑道,剛說完她便準備離開前廳直奔練功場,然還未挪動,卻瞧到琳兒帶著桂枝正由花苑而來。
“琳姐姐?!迸崽m伊思路清晰,什么人該得罪什么人得罪不起,她還是清楚的,是以見到琳兒便笑道。
琳兒點了點頭,并未理睬,對方所作所為她心中知曉,只不過懶得提罷了,若是琳兒稍微小肚雞腸一些,恐怕這教坊內的學徒們十之二三都得打鋪蓋離開。
見對方如此淡漠,裴蘭伊倒也沒有生氣,而是看向桂枝,瞧了一眼便覺得天生麗質,于是便問道:“這位姑娘是?”“大司的小姐。”琳兒簡略說完,這才笑著望向良叔并且問:“良叔,稍后可有空閑?
若是無事,可否教桂枝小姐一些拜師禮的流程,明日大司便要收徒了!”
聞此,前堂眾人還未緩過神來,裴蘭伊則先是驚愕地看向一旁的桂枝,指尖一翹,不解問道。
“說什么?她?大司要收她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