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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天下

第十章 未遂

莫言,天下 冷幽然S 4113 2014-05-26 23:09:00

  正如曹丕所憂,莫言確實遭遇了不測,她前腳剛離開司空府,后腳便被人打暈擄劫。等到莫言混混沌沌地醒來后,睜眼所見的是一間陌生又粗陋的屋室,她的雙手雙腳還被人用麻繩緊緊捆住,嘴里塞著的布條只能讓她發(fā)出毫無意義的唔唔聲。莫言一邊奮力掙脫手腳的束縛,一邊回想著自己最近有得罪什么小人嗎?為何要綁她?

  這時,屋門被人重重推開,屋外明朗的霞光刺痛了莫言的雙眸,還未看清匪徒的臉,她的下頜便被厚實粗糙的大手捏得生疼,嘴里塞著的布條亦被他抽去。“你是誰?為什么要抓我?”莫言終于看清了匪徒的臉,對方是個身形彪悍,滿臉橫肉的男人??粗绱嗣婺开b獰的匪徒,莫言不禁心生畏懼,想要逃脫卻苦于手腳的束縛。

  匪徒見莫言想逃,殘暴地抓過她的手說道:“問我是誰?我可是你的‘夫君’!”

  即便手腳不得自由,心有畏懼,莫言仍在負隅反抗。“我是司空府的人,你豈敢動我?想要活命還不快放了我!”

  聞言,匪徒臉上突然露出可怖的冷笑,仿佛聽見了一個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話?!肮瓌e說你是司空的女人,便是皇帝的嬪妃,不也是落在我手里?我雖是個屠夫,不能讓你安享富貴,但你若乖乖依從,做了我的夫人,你便不必再過那些任人使喚,受人欺凌的日子?!?p>  這是陷阱!莫言不過是個普通的侍女,是誰對她如此不滿憤恨,竟不惜將她賣于一介屠夫,思來想去,除了那位秦夫人還能是誰?莫言當日為救環(huán)夫人與曹沖不惜得罪秦氏,后又想起曹沖“智救庫吏”之事,借由曹沖之口替他們母子二人出了一口惡氣,秦氏被曹操禁足后不敢輕易找莫言、環(huán)夫人母子的麻煩,再加上莫言一直謹言慎行,又有人替她撐腰,莫言在府里過得相安無事,甚至還尋回了遺失的紫玉佩。想不到事情過去這么久了,秦氏依舊“賊心不死”,她不能動環(huán)夫人母子,便想了個辦法除去莫言這根眼中釘。女人心,海底針,深不可測啊。

  屠夫見莫言若有所思,以為她在想辦法逃脫,故又蠻橫地抓著她手臂威脅道:“你既已來此,休想離開!”

  與他硬碰硬,無異于以卵擊石。想要逃脫,還得支他離開。上次莫言能在郭嘉面前裝柔弱騙他,這一回重施故技,應能為自己爭取一些時間吧?莫言努力裝出楚楚可憐,眼含清淚的模樣,用嬌滴滴,可以掐出水的嗓音說道:“你弄疼我了!這世上哪有捆人做夫人的道理?就不能……先替妾身解開繩索嗎?妾身不過是司空府里卑賤的侍女,父母早已雙亡,還能去哪兒?”若不是莫言真心喜歡唱歌,或許她還有做演員的天分呢?

  莫言前后判若兩人的變化讓屠夫微微一愣,畢竟從未碰過女人,這一哭二鬧三撒嬌的,他哪受得了這些,心頭一軟忙解開她手腳的麻繩?!拔摇疫@就替夫人解開?!?p>  當屠夫徹底解去麻繩后,雙手雙腳得以自由的莫言仍不忘在他面前故作楚楚可憐?!拔摇行I了。你能替我做些吃食來嗎?”

  聽見自己的“夫人”說餓了,屠夫撫摸著莫言的臉頰說道:“那我去給夫人做些拿手好菜?!蹦怨郧牲c頭,應了聲:“恩。”

  “我眼里容不下這樣一個惑主的狐媚留在司空府,正好又聽說你請了媒人四處說親,你想要娶妻,我要她離開,各得其所,有何不妥?只要你答應,我愿贈你錢財,讓你好好置辦昏禮。先別急著謝我,我再贈你一言,千萬別被她那雙眼騙了,這賤婢真不知騙了府里多少人?!?p>  屠夫的耳邊忽然響起了秦夫人對他的告誡,再想一想她清醒后從負隅反抗變成柔弱乖順,兩種截然不同的態(tài)度實在是可疑,若真的依她之言去做吃食,她還不會趁此逃脫?送上門的女人,他怎能輕易放她走呢?

  郭嘉再隨性風流,終究是溫潤如玉的多情君子。屠夫則是日日殺生,雙手沾染血腥,這般蠻橫粗暴的他又怎會懂男女之間的溫存?自私無知又有淫欲的男人一旦精蟲上腦,便是色令智昏,如同瘋狂無情的惡魔在辣手摧花。屠夫滿是橫肉的臉上再次顯露出猙獰又猥瑣的笑,用強壯彪悍的身軀壓制著身下的少女,厚實粗糙的大手撕扯著少女的衣裙,伴隨著衣裙的撕裂、少女淡淡的體香,低頭見至莫言身上單薄的帕腹①、肌膚若冰雪,他愈加興奮、血脈僨張?!皳袢詹蝗缱踩?,你我今日就行了周公之禮!”

  “你放開我!救命!”那雙清澈靈氣的眼眸充滿了恐懼,莫言竭力拍打、試圖推開對她施暴的屠夫,然而她的力量實在微弱渺小,屠夫始終是泰山壓頂,屹然不動地咬吻著她的玉頸。

  “性子夠野,我喜歡!”屠夫得意地一笑,正想一解帕腹、一吻櫻唇時,卻發(fā)覺身下的少女停止了反抗,她微微仰首,清瑩澄澈的雙眸噙著晶瑩的淚珠,雙手纏上屠夫的熊背,帶著少女獨有的靦腆柔情對其喃喃細語,“你再近些。妾身有話想說。”

  此時的屠夫已將秦夫人的告誡置之腦后,只見他鬼使神差地湊近莫言的嘴邊。“你去死吧!”莫言惡狠狠地咬上了屠夫的耳朵,鮮血沿著他的耳邊緩緩滴落,莫言的嘴角亦染上一道血跡。“?。 蓖婪蛄⒓次孀∈軅亩浒l(fā)出一聲凄厲慘叫。

  莫言見屠夫倒地在旁,已顧不得身上撕裂的衣裙,慌忙逃向屋門。聞聲而至的曹丕正要抬腿猛踹緊閉的屋門,本該是一場“英雄救美”的好戲,豈料變成了“英雄未遂”。

  就在莫言推門的一瞬,曹丕急忙收腿,險些誤傷了她。眼前的少女衣不蔽體,嘴角還有一道清晰的血跡,見莫言這般狼狽,曹丕怒不可遏地抓著她的肩膀問道:“阿言!你……他對你做了什么?我……要殺了他!”

  屠夫痛苦地用手捂著鮮血直流的耳朵,見莫言要逃走,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咬牙道:“我的……耳朵!好你個賤婢!看我怎么收拾你!”

  曹丕的出現(xiàn)就像是一場及時雨,又好比一劑良藥,剎那間便湮滅了莫言心中的恐懼,令其逐漸平復。這還是莫言第一次看到如此憤怒的曹丕,幽深的眼眸似是一團熊熊燃燒的怒火,他手上之力竟讓她感到些許疼痛。是的,曹丕為莫言徹底失控了,不再是那個冷漠孤傲、謙和有禮的二公子,而是一個會為了心上人怒發(fā)沖冠的少年,就在他拔劍欲殺屠夫之時,莫言及時攔住了他?!白踊福覜]事。這種人根本不值得你動手,若為此殺了他,只會更棘手。我們快走!”

  “可他差點毀你清白!我不能輕易放過他!”

  “你若為我泄恨殺了他,我這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你的劍應指向亂世,而非一個殘耳的莽夫?!?p>  曹丕無法相信這樣的話是從一個柔弱的少女嘴里說出的,明明她才是那個險些被毀清白,受了天大委屈的人,到了這時,仍是倔強地攔住自己說不能殺他,她固然是個善良的好姑娘,卻也是個真心為曹丕好的人。在這個世上,能真心待他好的可謂是寥寥無幾。

  “還愣著干什么!快走!”情急之下,莫言不得已抓過曹丕的手向外奔去,她的纖手竟是這樣的溫暖柔軟……

  很快,沉重無盡的夜色席卷了許都。曹丕與莫言沒有回司空府,而是去了許都的外城,楊柳依依,四鄰山谷的好地方,也正是莫言穿越后醒來的地方。

  冷颼颼的夜風迎面吹來,曹丕身上的外衣已給莫言披上,只穿了一身單衣的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陪著莫言站在外城河畔足足有半個時辰了。從離開屋室至外城河畔,期間莫言一言不發(fā),一點都不像平時明朗率直的她。

  站在莫言身后的曹丕,能清楚地聽見她的啜泣聲,他不覺走至她身旁,與之并肩而立。見莫言低頭啜泣,曹丕猶猶豫豫地伸出手,想要摟她入懷卻遲遲未做,最終將手攥成拳頭緩緩放下。

  “之前一直沒察覺,原來你身上這么香啊。敢問一句,你跟荀令君該不會用得是同款熏香吧?別說我不夠朋友,沒提醒你。就你身上這香氣,馬會不會踢你我不知道,但要馴服一匹馬對你來說簡直是易如反掌,不過……我要勸你多一分畏忌,難保它將來有一日不會將你掀翻在地?!彪m然莫言說話還帶著濃濃的鼻音,但不能看出她在強顏歡笑,她不想讓身旁的曹丕擔心自己,而她此言看似是笑話打趣,實則意味深長,耐人尋味。

  聞言,曹丕有些愣神,還未解其意便被她猛拍了肩膀,看這力道,再想想屠夫被她咬殘了耳朵,也不覺得有何奇怪了。她真是個特別的姑娘,說她愚笨柔弱,可每一次都能劍走偏鋒,化險為夷,說她聰慧過人,試問又有哪個侍女能像她這樣天天惹事的,若非每次都有人替她撐腰,恐怕她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對不起,說好要陪你游獵的,我……竟失約了。下次、下次一定陪你!”即便遇上了這種事,莫言仍記得與曹丕的約定,她隨手用曹丕的外衣輕輕拭去臉上的淚痕,后仰臉凝視著曹丕的雙眸,她哭紅的雙眼滿是失約的懊悔。莫言是恨秦夫人與屠夫,更恨穿越至亂世后所遭遇的不公與委屈,每一步皆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地位卑賤的侍女在主人面前根本就是死不足惜的螻蟻,好在她遇上了曹丕。后人皆道曹丕篡漢稱帝、陰狠狹隘,可在莫言的眼中,他是個不善表達情感、壓抑自我的少年,每當她遇上難事,曹丕總能第一時間出現(xiàn)在她身旁。莫言是對曹丕心懷感恩,但她更愿意莫逆于心,相與為友②。

  曹丕看著莫言濕潤通紅的雙眼,心里更加自責、悔恨,若他能早些回府,或是親自帶她去許田游獵,她何苦再遇此劫?他真該殺了屠夫的,即使是秦夫人授意指使,那又如何?秦氏雖深受父親的寵愛,她一個妾室,竟敢越俎代庖,肆意妄為,暗中找了屠夫擄劫府中的侍女,這事便是讓父親知道了,他也定不會輕易放過秦氏。曹丕為了不讓莫言發(fā)現(xiàn)自己的異樣,在她面前保持著平時的從容自若,溫柔安撫道:“天長地久,失約一次無妨,眼下你沒事就好?!?p>  不知為何,莫言瞧著神情嚴肅的曹丕在安慰自己,忍不住破顏一笑?!白踊福袥]有人跟你說過,你真的很不會安慰人。我上回就想吐槽你的直男屬性了,你這‘賤妾煢煢守空房,憂來思君不敢忘,不覺淚下沾衣裳③’,到底是怎么寫出來的?”

  “阿言……你……”曹丕從未想過莫言會懂詩詞,一時難掩驚詫,而當他看見她清瑩澄澈的眼眸中閃動的淚光,又仿佛在她眼里見到了天上的明月,燦爛的星漢。

  “真抱歉,我只記得這首詩了。我想好了,只要能回去,我一定好好地讀一讀你的詩文。不知不覺已留在這里好長一段時日,或許真的該到了分別的時候了,一想起自己曾在這兒醒來就好像還是昨日的情形?!?p>  “你……你要走?”聞言,曹丕突然抓著莫言的肩膀,蹙緊墨黑沉眉質(zhì)問她,“是為了今日之事?”

  “你抓疼我了!”莫言疼得柳眉微蹙。見她直呼疼,曹丕立即松了手,愧疚地說道:“是我不好,抓疼你了。你要離開司空府?”

  莫言俏皮一笑道:“怎么?子桓是舍不得我走?”聽見這話,曹丕瞬間臉如火燒,心亂如麻,竟不知該如何回答,幸好打了個噴嚏,化解了二人之間曖昧不明的尷尬氛圍。

  “時辰不早了,我們快些回去,可不能為了我受了風寒呀。回府前還得先勞煩子桓替我找件衣裙,以免讓旁人瞧見,生了誤會。??!差點忘記沖兒的果餌了,這會兒還能買到果餌嗎?答應小孩子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子……桓?你這是做什么?快放開我!”

  這一次,曹丕沒有猶豫,伸手將眼前的少女摟入懷中,不顧她的掙扎反對,只想在此刻擁她入懷。曹丕低下頭抵著莫言柔軟的青絲,聞著她身上淡淡的少女體香,沉聲道:“阿言,我不會再讓人傷害你?!?p>  曹丕滿懷自責愧疚、又十分堅毅的誓言,令莫言停止了掙扎,晶瑩溫熱的淚珠順著她的臉頰一點一滴地落于曹丕的單衣上,她實在是有太多的委屈想要傾訴,這一場意外的穿越,已讓她身心疲憊,無時無刻不思念著相隔千年的家人。

  曹丕見莫言哭成這樣,心疼得摟她更緊了些,雖然趁虛而入不是君子所為,但……為了能擁她入懷,他已無暇顧及這些了。少年少女親密傾訴的模樣,倒映在幽靜漣漪的河面上,天上的明月、燦爛的星河都為之遜色,更不愿打擾二人。

  注:

 ?、倥粮梗杭茨ㄐ?。俗名兜肚。

 ?、谀嬗谛模嗯c為友:心中沒有抵觸。指情感一致,心意相投。出自先秦·莊周《莊子·大宗師》:“三人相視而笑,莫逆于心,遂相與為友。”

 ?、圻x自曹丕的《燕歌行二首·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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