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且吟白纻停淥水
我又被婆婆叫過去伺候了。
花園的涼亭里，婆婆和一眾官員夫人有說有笑。
“錦柔見過婆婆，各位夫人?！?p> “起來吧。”
婆婆語氣冷淡，這段時間我早就習慣了。
“聽娘說各位夫人要過來，錦柔便準備了些點心，還望夫人不要嫌棄?！?p> 我命丫鬟把糕點擺上桌。
“有心了?！?p> 婆婆淡淡地說了一句，算是贊同我這種行為。
“大少奶奶真是賢惠?！?p> 一位年紀稍微大些的王夫人微笑著說。
“是啊，跟令郎果然是郎才女貌！”
張夫人臉蛋圓潤，身材豐滿。她看了一眼婆婆后便笑嘻嘻地打量起我來。
“倒是個美人胚子，就是太瘦了，怕不好生養(yǎng)。宋夫人啊，平時還是要舍得給兒媳婦滋補啊！”
她這一番話說得我冷汗直冒。
貶低我就算了，竟然還扯上了宋陸英她娘，這不妥妥的挑撥婆媳矛盾嗎？
我正要開口，就聽婆婆冷冷地說道：“各人體質(zhì)不同，滋補也有差別。若是胡亂進補，怕是虛不受補?！?p> 我張了張嘴，沒想到婆婆竟然會為我出頭。
“婆婆說的極是，兒媳受教了?！?p> 這句話我是真心的。
胖夫人臉色有些沉，一副想發(fā)作又不敢發(fā)作的樣子。
“哎呀，大家別盡說話，來嘗嘗錦柔準備的糕點！”
許是覺得氣氛有些不對，王夫人趕緊打著哈哈，拿起一塊糕點放到嘴邊。
“張夫人，你也嘗嘗，這點心比我家的廚子做的還好?！?p> “有這么好吃嗎？”
胖夫人半信半疑，也拿了一塊。
“錦柔，別站著，過來坐吧?！?p> 四人里最慈祥的還屬這位劉夫人。
“多謝夫人美意，錦柔怕打擾了各位夫人的興致，況且還有要事在身，就不便在此叨擾了。”
我眉關眼眼關鼻鼻觀心，看到婆婆臉上并沒有什么不悅的神色，便大著膽子向她提出要離開。
“婆婆，那錦柔就先退下了。”
我保持著應有的禮貌，落落大方地接待賓客，臉上始終掛著得體的微笑。
“嗯，有事就下去吧?！?p> 我巴不得趕緊離開，再待下去只怕話題就圍繞我而開展了。
三個女人一臺戲，對付一個女人都夠嗆，何況還是四個女人。
……
一家人用完午膳后，婆婆讓我到她院子里來一趟。
宋陸英要和我一起去，被我攔下了。
“我不放心你，還是讓我陪你走一趟吧?！?p> “不用，你先小憩一會兒，等會兒又要回書房念書?！?p> 我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臉，讀書果然使人勞累，他都瘦了。
“難為你了，我娘她那性子……唉……”
我靠在他懷里，聽著他那強有力的心跳聲。
“我知道娘其實也是為我好?！?p> “作為兒媳婦，理應孝順公婆?！?p> “夫君不用擔心，阿柔知道怎么辦?！?p> 他笑著伸手刮了刮我的鼻梁，“我的好阿柔，辛苦你了?！?p> “應該的?！?p> 我?guī)е诀邅淼搅似牌欧恐?，她正坐在黃花梨木椅上撐著頭瞇眼小憩。
正猶豫要不要驚動她，卻聽到她說了聲聽到“坐”。
行完禮，我乖乖地坐好了，等著她的命令。
“下個月初二，我要去大明寺禮佛，你跟我一起去吧?！?p> 她揉了揉眼睛，貌似有點疲憊。
“好的，兒媳知道了。”
我想起我這是第一次正式去寺廟，是不是得準備點什么東西才對？
“娘，那兒媳需要準備什么？”
她放下手，瞥了我一眼，“東西我會命人準備好，如果你實在閑得慌，不妨抄幾篇經(jīng)書帶過去。趙媽，把那本經(jīng)書拿來?！?p> 婆婆示意趙媽把書給我。
我雙手接過經(jīng)書后就被她打發(fā)出來了。
回來后，我便開始抄書。
抄一章歇一歇，再繼續(xù)抄，如此循環(huán)，也抄了有七曜。
這一日，我像往常一樣在房中抄寫經(jīng)書，卻聽到院子里似乎有人在喊我。
丫鬟回來稟報說是三姨娘來了。
我放下毛筆，正要起身接待，她自己就進來了。
“喲，大少奶奶原來在這呢！”
她媚眼如絲，青蔥玉指掩住口鼻，牡丹紅唇嬌艷欲滴。
“三姨娘?！?p> 我呆呆地喊了她一聲。
“哎——你這是在寫什么呢？”
沒等我回答，她徑自走到桌前。
“這是抄的經(jīng)文嗎？”
我從她手上拿過紙張，微笑著說：“半月后要陪娘去大明寺禮佛，我便抄幾篇《吉祥經(jīng)》為大家祈福消災?！?p> “是嗎？恐怕是大夫人讓你抄的吧？”
她眼波流轉(zhuǎn)，連笑容也變得嬌俏可人。
我不好意思低下頭，并不爭辯。
“這有什么，全府上下誰不知道大夫人崇尚佛家之說，讓你抄經(jīng)書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三姨娘說的沒錯，我這個婆婆的確尚佛，府里還設了一個小佛堂，她大部分時間都在那里，定期也會到寺廟里進獻香火。古代女子娛樂活動本就不多，只能想方設法地在被允許的范圍內(nèi)排遣空閑時間，求神拜佛可能是她們最好的選擇。
三姨娘看我不說話，扯過我手中的經(jīng)書放回桌上。
“好了，我今日特意來找你，不是來看你抄經(jīng)書的。你看外面天氣如此好，不如你和我去花園走走。”
我看了看窗外，天朗氣清，倒是個適合出門的日子。
“哎呀，走吧，別整天待在屋里，會被悶壞的。陪我出去說些話，你也不來找我，我也只好來找你了?！?p> 三姨娘嘴唇微微嘟起，帶著幾分孩子氣。
“那錦柔就和姨娘走走吧?！?p> 我推卻不過，便讓丫鬟收拾好桌面，跟著三姨娘去了花園。
三姨娘其實年紀并不大，每每都打扮得別有一番風味。
她很自然地就挽起了我的手，我有一瞬間我們是姐妹的錯覺。
“錦柔啊，我聽說，大夫人經(jīng)常為難你。上次在涼亭，聽說還當著那些夫人的面羞辱你。”
聽了她的話，我皺了皺眉頭。
這是哪來的風言風語，越傳越離譜。
我裝作驚訝的樣子說道：“啊，竟有此事，這我反倒不知情了。”
“你不知道，府里都傳開了?！?p> “大夫人性情冷硬，只是可憐了你呀，溫婉賢淑，竟還落人口實?！?p> 她一副為我打抱不平的模樣。
“三姨娘，你誤會了。娘她從未與我難堪過，反而對我悉心教導，我心存感激還來不及呢。”
我淺笑，眸中流露出真心實意的謝意，隨后峨眉微蹙，十分不悅地說道：“也不知道府里哪個奴才，好大的膽子竟然亂嚼舌根，還敢妄議當家主母，著實可恨！姨娘可知道是哪個奴才，我定要小懲一番！”
三姨娘嘴角的笑容僵硬了一下，略帶勉強地一笑。
“呵呵，我也不太清楚，就是偶然聽到下人們談論，府里人數(shù)眾多，我怎會知道是誰呢？”
“姨娘說的是，是錦柔失言，還請姨娘莫要怪罪?！?p> 見她不太高興，我連忙緊張地向她賠罪。
“呵呵，這是做什么，我并未怪罪你，只是身為大少奶奶，更應該謹言慎行，以后切莫再說這樣的話就是了?！?p> 她掩唇一笑，拉起我的手。
“陪我再走走吧?！?p> 我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