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那天難得一早就出了太陽,搖曳的熾熱火色透過輕薄的窗簾揮進了臥室。
鬧鐘鈴聲響起,打破耿頌楠倚著溫暖縮進被窩的美夢,她眉眼間透著煩悶按下凸起的開關。
卡通鬧鐘就這么被她扔在一旁。
安宜的天氣一向摸不準,她來到這里的那天就下著雪,外面還有雪雕,現(xiàn)在只要不降溫穿件厚外套又不冷。
可哪里都沒有床舒服。
不知是生病緣故還是怎么,全身上下的感官細胞都黏在了床上,她有心想起都起不來。
不過只是賴了一會兒就爬了起來,今天打算回學校上課。
只是扭了下腳,她心里沒當什么大事。
等洗漱好下樓,尹秀在與人說話,這么一大早,聽聲音還是她熟悉的。
幾乎是下一秒就猜到了人是誰,下了樓也走了過去。
章澍澄是在幾分鐘以前到的,說是不放心她的傷以后都一起去,尹秀自然合不攏嘴,好不容易見面互相照顧也是好的。
耿頌楠沒說什么,草率吃了點早餐就和章澍澄一起出門,他的起居自然被安排好,什么都不用擔心。
就沒有注意到身后的人。
之前兩家交好會讓他們一起上下學,但也只有幾次,那幾次林北禎都和官郝分開走的,這幾天又一起了。
他抱著僥幸心理走了這條道,看到了人,也看到了個和她分外熟稔的男人。
官郝單肩挎著包,手里拿著個籃球,見狀反過頭來看兄弟臉色:“那人誰啊?”
男生眉峰蹙起,揣著口袋的手止不住地用力,看著疾馳而去的轎車,心也飛到了九霄云外。
官郝拍著球,不再打算去觸這尊大佛的霉頭,轉移話題道:“和一班人的球賽別忘了。”
他自然忘不了,他怕的是這人揮揮手不打了,可不能失這名大將。
“知道?!?p> 心里想的卻是他們這次隊里有個男生是七班的,他過去也不算什么。
……
耿頌楠是被章澍澄送到教室門口的,幾乎是他們這一路都被圍觀著進來。
一進教室,同學們便圍了過來,關切地詢問她的傷勢。她勾起笑容,臉還紅著,一一回答他們。
也有人問溫菱,她挑著能說的說,畢竟當事人還沒有說出口。
班長拍了拍她的肩,說:“以后有什么需要幫忙的你和我說,現(xiàn)在你和溫菱可是我們的病友?!?p> 班長尒霧是個性格外向的女生,什么事都做得穩(wěn)妥,耿頌楠和她交集不深,她倒是和溫菱挺熟的。
她笑著收了她的好意,只是不曾想到她從拍肩到揉臉,耿頌楠臉上還有點嬰兒肥,溫菱也愛摸她臉。
尒霧和她不太熟,耿頌楠臉上染了點羞澀:“沒發(fā)現(xiàn)原來溫菱吃那么好呢,只是她不在小白菜就要流外人田了。”
比溫菱不一樣的是尒霧比她說話還要大膽,并且是行動派,說話不藏著掖著。
那些人早就想問剛剛送耿頌楠回來的男生是誰了,一直沒好意思問,見尒霧開了口才半開玩笑似的問:“這人我怎么沒在學校見過啊,難道是不愛出門的帥哥?”
有一句話說帥哥都是不經(jīng)意間的,不愛出門的帥哥才是真帥哥。
有人接話:“還有你不知道的帥哥,你可是掌握書德男票的消息局?!?p> 幾個人一起圍攻她,耿頌楠被她們逗笑,才忙解釋說是外地的轉校生,補充說:“小時候認識的哥哥,我們就是兄妹的關系。”
幾個人恍然大悟,不再說什么,那男生看你的眼神可不清白,不像是兄妹。
耿頌楠一本正經(jīng)解釋,眼尖的人也看出來她的避嫌,尒霧就是其中的人,不著痕跡的說到了學校前幾天的八卦。
溫菱不在她以為自己會平靜過完一天,沒想到這次回來同學們是真的關心她,下了課就有人在她身邊,好像是怕她一個人不適應。
連接水都是前后桌的人代勞,這搞得女孩都有點哭笑不得。
章澍澄也來找過她幾次,不是遞來一瓶酸奶就是零食。奇怪的是他們之間耿頌楠不感覺尷尬,男孩依舊對她關懷備至,她也知道了他在十六班,和林北禎一個班。
男女在一起本就受關注,兩個人都光明正大,班里人也沒什么好起哄,只是尒霧不痛不癢打趣她幾句,事情很快過去。
第四節(jié)課的時候耿頌楠能感覺到班里明顯的躁動,興奮之意浮現(xiàn)出水面。語文老師壓了兩次,終于在一個男生的柜子里掉出籃球,撿回去下意識拍了兩下被扔了個粉筆頭。
他手疾眼快躲過,粉筆頭就這么掉在了桌子上,小老頭和班上人關系不錯,人也懂得和學生相處,語氣卻帶了點氣:“知道你們有比賽,這是課堂,再拍一次全都推遲下課?!?p> 班上人發(fā)出一片哀嚎,個個埋怨看向那個男生,人高馬大的男生也有些臉熱,摸摸鼻子,表示歉意,打算磨磨老師:“老師,他們沒了我可痛失一名大將,到時候輸了比賽我哪還有臉去您辦公室喝茶面對一班老師啊。”
是了,他和一班幾個老師一個辦公室。
“老師,我這不是給您掙面嘛!”
老師聽了這話自然是開心的,被這話一哄又不好說得太容易,再三警告后,笑罵:“提前五分鐘下課,記住動作要輕,要是贏不了下節(jié)課李絎推遲十分鐘下課?!?p> 班上人歡呼,李絎裝模作樣哭泣,這個年紀的人大多在乎眼前,一聽到提前五分鐘就開心了。
耿頌楠算是聽明白了,原來是為了場球賽,她很羨慕這些男生的體力和運動天賦,像她餓著打球肯定會暈過去。
還剩五分鐘的時候有男生提醒,如愿下了課,尒霧叫她一起吃飯,她委婉拒絕說跟人約好了。尒霧只好作罷讓她注意安全,然后被人拉走。
彼時,籃球場。
李絎脫下衛(wèi)衣準備換上球衣,剛套上頭就急忙喊官郝,“郝郝!我手機沒帶!”
這些人都是打籃球認識的居多,開始李絎和官郝還互看不上眼。巧的是一次校外人找黎郅揚麻煩,他們那時候打了幾次球想著不能讓人掉面啊,蹭的一下攔都攔不住就上了。
不過他上沒上都一樣,沒多久林北禎就帶人來了,黎郅揚也沒那么拉,但多個人總是多份力。
那以后雙方就會約著打打球,一來二去李絎不是和黎郅揚最熟而是官郝。
一個手機而已,官郝看他丟三落四的毛病氣就不打一處來,掐著他的后頸,他順勢彎腰求饒:“求你求你,我等下就上場了,怕我媽有事找?!?p> 他還是這堆人里為數(shù)不多的想著家里,官郝笑罵幾句就打算放他一馬。
正要拎起外套原路返回就被沒開口說過話的爺叫住,他頂頂腮幫子,想著什么終是咽下了,任勞任怨走到他跟前。
他已經(jīng)換好了球服,印著數(shù)字26號林北禎。
他神色倦懶,穿著紅色球衣也沒把他映得多濃墨重彩,反而像脫韁野馬,將不羈的什么都沒放在眼里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大少爺有何吩咐?”
林北禎瞧了他一眼,場上人還沒到齊,還沒那么快比,思索一番還是說:“趕不及回來你先替我上?!?p> 見他起身往教學樓方向走,還是出聲,“你去哪?”
官郝收起輕松的模樣,看著他單薄的背影,難得正了正色。
他的球技不算好不算差,和業(yè)余或者普通人比能贏點臉,一直都是打著玩比賽替補的,和他們壓根沒可比性。
讓他代林北禎上場,玩呢,黎郅揚不在唯一的大將還比個屁,只期望人能趕緊趕回來。
擔心的事以另一個角度重現(xiàn)。
官郝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管什么形象可言了,薅了兩把頭發(fā),一股燥意升起,旁邊放著的球被他揮了個完美弧度修到了李絎腳邊。
男人已經(jīng)換好了衣服,看到他還在那里坐著,頓時懵逼了,他抱怨了幾句就該去了?,F(xiàn)在像炸了毛的金毛,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氣場,好歹認識那么久他沒那么怕,心眼大得很:“這么快就回來了,手機呢?”
官郝也想明白人去了哪,十分惱火旁邊的人,胳膊肘撞他:“還不是你的破手機,大將親自給你拿去了?!?p> 隨后拿起手機在林北禎的聊天界面瘋狂打字,也不知道那人看不看,主打的我發(fā)了你看不看是你的事。
李絎懵了,比賽快開始了主力跑了,心哐哐哐猛烈跳動,出乎意料的是說話的語氣竟然不急不緩:“等下不就回來了,別慌?!?p> 其實自己心里慌得要死。
一班那些人和他們早有恩怨,今天這個比賽還是向?qū)W校申請的活動,不然當時一鼓作氣說出來的話還真會被笑死,當然申請那些靠的是林北禎,他說話做事老師放心的多。
官郝現(xiàn)在是越發(fā)看不懂林北禎的做事態(tài)度,聽到李絎鎮(zhèn)靜的語氣,冷哼一聲:“看你們收不收得了場再說?!?p> 他站起身準備去熱身,李絎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虛,在一旁順大老虎的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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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什么想法自己心里一清二楚,也想清楚放心去做,對她,是真的忍不了。
一路都在想,該怎么面對,她人還有沒有在教室。如果不在,連以什么理由約她都已經(jīng)想好。
幸運的是她在,礙眼的是他班上新轉校生,她的竹馬也在。
少年意氣風發(fā),這個年紀藏不住事,尤其是克制不住的感情。
他終究是把腦海里打的思路圖撕碎,面對喜歡的女生和男生同框且毫無違和感的場景還是令他心里卷起一波波驚濤駭浪。
男生試圖壓抑心中那久而復燃的怒火卻先注意到女孩冷淡疏離的眼神,他心里的火越燒越旺,出聲的語氣也烈:“我這是撞破了你們的好事?”
他表面有多平靜心中就有多洶涌。
兩個人表情都是一僵,耿頌楠早就注意到他,自己還是低估了他,不只是她,誰都以為他會目中無人干自己的事。
誰能想到他會停下駐足,話依舊那么毒,回到她厭惡的時候。
章澍澄表情很快恢復如初,溫和對待他,他對誰都這樣,“我們有好事肯定不會偷摸的?!?p> 他這話一舉兩得,一不是那種藏著掖著的人,而是來這里時他就知道這號人物,沒必要招惹。
看他做出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樣子林北禎只覺礙眼,什么也沒再說。
三兩步拿了手機走到耿頌楠身前,章澍澄應是猜到什么在外面等人。林北禎收回那身氣焰,說出口的態(tài)度能說是把自己放在了十分弱勢下:“我們談談?”
耿頌楠喝牛奶的動作一頓,他整個人嚴嚴實實擋在自己面前,不留一絲縫隙。
她那股勁確實沒過去,爆粗口的氣憤卻已經(jīng)過去,眼下想著逃避不面對,平淡出聲:“沒什么好談的,讓讓?!?p> 過道不寬,他個身量杵在那她過不去,剛抬腳轉身走前門就被男人拉住手腕,他的另一只手按住自己的肩,她發(fā)射性掙扎被壓下。
“你和我沒什么好談,和他就有那么多話要講?”他一個眼風掃向門外的人,手上壓抑許久的青筋暴起,“我錯了我認,現(xiàn)在我就想和你好好聊聊,別這么對我?!?p> 他最后那句話的語氣近乎哀求,耿頌楠幾時見過這樣的他,說出去怕是很多人都要驚呼。
拽得一批的魔王竟然在她這兒低了頭,一個認識沒多久的人。
耿頌楠心莫名的軟了,眨了眨眼看向他已經(jīng)換好的球衣,有些不忍。
“放學一起去醫(yī)院?”
前面的感情鋪墊足夠她就不會拒絕,林北禎已經(jīng)看出來她情緒的變化,試著說出口。
耿頌楠把他的手扯開,出乎意料的是這次很容易,有些變扭答道:“看情況?!?p> 那就是有希望。
僵局扭轉了一絲,他挑了挑眉,露出許久不見的少年樣:“放學我等你。”
耿頌楠隨意應了句就要走,在林北禎眼里就是倉皇失措,他上前扶住她,這次誰也沒講話,因為他感受到小姑娘的慌亂。
他可以等。
只是再看到他們并肩的畫面,依舊覺得刺眼,他磨磨后槽牙,在乎得不行。
她身邊的那個人,站得是他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