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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遇見

本是豆蔻年華

如果遇見 遠卿 7398 2024-02-28 17:09:50

  “夫人好”這個鎮(zhèn)長夫人生了三個娃,雖然徐娘半老,但是風(fēng)韻猶存,許是久不事農(nóng)桑,臉上除了歲月難能避免的皺紋,再沒有生活留下的印記。這會兒,那男娃正哭的傷心,夫人見祿廂來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抱起娃就往祿廂懷里塞。

  “祿廂,你可來了,你看哭的可兇……”夫人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

  湯湯領(lǐng)了祿廂進來,一溜小跑出去,拐進連廊盡頭的花園里捉蝴蝶去了。

  祿廂接過娃,輕拍著娃娃的背,輕輕哼著曲兒,娃漸漸不哭了,睜著骨碌碌的大眼睛看著祿廂,肉嘟嘟的小臉上還掛著淚珠,祿廂瞧著瞧著就笑了,這樣一個可愛的孩子生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會不會是個錯誤的開始呢?

  “祿廂,你今年十八了吧!”夫人倒是很關(guān)心她,可是祿廂明知道夫人不會無端問起來,但還是心懷感動。

  “恩,感謝夫人有心記得……”祿廂抱著娃站在夫人的臥榻邊,瞧著窗外薔薇花開的正艷,有些心不在焉了。

  “祿廂,你來坐下,坐下和我聊會”夫人抬起圓潤的胳膊拍拍臥榻邊緣,屋子里彌漫著乳香,日光被連廊上的薔薇擋在窗外,祿廂有些昏沉,抱著娃靠著臥榻邊緣坐了下來。

  “祿廂,我是想著你和你奶奶生活艱難,眼看著你也十八歲啦,我尋思著你們祖孫倆總這樣也不是個辦法,你奶奶年紀(jì)大了,以后可能就要靠你撫養(yǎng)她,可是讓你一個女孩兒家來挑這么重的擔(dān)子也不是個事兒,我尋思著……”祿廂低著頭,知道夫人正在瞧她臉色說話,祿廂抱著娃溫順地低頭聽夫人言語,娃清澈的瞳孔里卻倒映出祿廂疲憊的面容。

  “祿廂,我說的話你可要好好想一想,女人一輩子不容易,能找個好人家嫁了就算是前世修來的福分了,你若是應(yīng)允就莫要出聲,若是不允你就搖一下頭?”夫人苦口婆心地勸慰,祿廂實不忍心掃了夫人的興致,抱著娃默不作聲,夫人瞧祿廂半響沒有表態(tài),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祿廂啊,我就喜歡你這一點,放心吧,你的事情夫人給你留意著呢,一準(zhǔn)給你挑個如意郎君!”許是做了母親都喜歡做這些牽線搭橋的事情么?祿廂疑惑地瞧著夫人容光煥發(fā)的臉。

  “夫人……”祿廂開了口卻又遲疑

  “你現(xiàn)在反悔可就不明智了啊,我可都為你盤算好了的!”夫人顯然老辣許多,祿廂于這件事情徹底沒有回頭路可走了,剛還想著是不是要回家和奶奶商議一番再做答復(fù),這回竟被趕鴨子上架。祿廂低頭不語,懷里的娃睡著了,祿廂轉(zhuǎn)頭見窗外日頭沒那么濃烈了。

  “夫人,不早了,娃也睡下了,我這就回去了,你也好好休息吧……”祿廂把娃放在床上,起身要走。

  “別走,在家吃了晚飯再走,我這還要給你拿這以后的工錢,不能讓你白操勞不是?”夫人寥寥數(shù)語說的祿廂心頭一陣熱乎。

  “不了,奶奶還在家等我呢,我就要回去了……”祿廂執(zhí)意要走,連廊里傳來湯湯姐妹倆歡快的笑鬧聲。夫人見拗不過祿廂,正要讓祿廂回去時。

  “新米不是下來了么,帶些回去吧!”外間傳來鎮(zhèn)長中氣十足的話

  “哎呦,你瞧我這記性嘿!”鎮(zhèn)長夫人嬌笑著過來撫摸祿廂的手。

  “柳媽,你去把咱家的米給祿廂拿十斤去,再把以后的工錢給了,你問問管家吧,該給多少,我不能私自做了主,這人是他找來了的,多了少了我一個婦道人家拿捏不好”夫人依著臥榻,溫軟的語音祿廂聽的卻綿里藏針……

  “謝夫人,我這就回去了……”祿廂不忘和夫人招呼一聲,夫人卻笑的一臉明媚,祿廂一早知夫人原是個厲害的角兒,見這時候還能笑的真誠著實不簡單。

  祿廂跟著柳媽往外走,從窗子上玻璃里瞧見夫人的臉色一瞬間被陰霾籠罩,像極了烏云密布的天空,祿廂瞧的毛骨悚然,想著這樣已是三個孩子母親的女人應(yīng)該也有她的無奈吧。

  “祿廂啊,你來家也有段日子了,今天就先結(jié)了你些工錢,回去好好照顧奶奶,老人家一輩子辛苦,也該讓她享兒孫的福了!”管家應(yīng)該是苦日子經(jīng)歷多了,窮苦人家的艱難總能感同身受。

  祿廂走在傍晚稀疏的人流里,迎著晚霞,日光西斜,遠天紅彤彤的一片,逆光里,祿廂的臉被照的通紅,祿廂越走越快,眼睛里閃爍出星光,不小心腳下被絆了一下,瞧著那夕陽如血色,豆大的淚珠便滾落下來。

  鎮(zhèn)上還殘留午時干燥的熱氣,好在日頭已去沒那么熱了,祿廂一路疾步而去,路過李伯家的雜貨店連招呼都沒打。大黃狗此刻正窩在村口那顆大槐樹下乘涼,祿廂經(jīng)過,它抬起頭叫了兩聲算是打過招呼復(fù)又扭過脖子眺望遠天。晚風(fēng)連招呼也不打便一頭扎進麥田,麥田一下子熱鬧起來,幾只麻雀從麥田里飛出了來直沖云霄,祿廂真羨慕他們……

  老鎮(zhèn)長家送走了祿廂,娃便哭了起來,夫人顯然疲憊了,老鎮(zhèn)長一陣數(shù)落,嘀咕著連自己的娃還帶不好,鎮(zhèn)長夾在中間進退兩難,夫人也不說話,忍氣吞聲,連廊里闖進來一陣風(fēng),吹得薔薇葉子發(fā)出瑟瑟聲音,娃的哭聲越來越大,夫人一臉疲憊,褶皺著額索性抱起娃站起來走動,老鎮(zhèn)長起身推開了院子走了出去,他要到鎮(zhèn)上的茶館了消暑解悶,家里這番鬧騰惹的心煩。院子了沒有了咒罵聲,夫人陰云密布的臉稍微緩和了點,鎮(zhèn)長還是坐在廳堂里抽水煙,皺著眉聽側(cè)廳里娃尖利的哭聲。

  許久,該是娃哭累了,漸漸聲音小了下去。

  “老于,你來抱一下,我去方便一下”夫人的聲音有些倦意,這說著就把娃送了出來,鎮(zhèn)長放下水煙,接過娃,嘴里的余煙還沒散去就往娃臉上親去。

  “小心別嗆著孩子!”夫人見鎮(zhèn)長邋遢的模樣嗔怪著往屋外走去。

  老于抱著娃,想著小家伙剛剛躺在祿廂的懷里不哭不鬧,這以后若是哭鬧兇了老頭子忍受不了,定然要接祿廂來家里過夜的吧,想著老于便笑了……

  夫人從外面出來便見老于露出一口黃的長滿斑點的牙齒對著娃傻笑,夫人其實打心底里不喜歡他,若不是當(dāng)年想著門當(dāng)戶對,早跟了鄰村的阿牛,阿牛雖然窮但是老實誠懇,倒也不會落的如今這兩頭受氣的光景。

  “干啥對著娃傻笑!”夫人從老于手中奪過娃,斜睨了一眼,朝里屋走去,老于盯著夫人的背影看,依稀辨得當(dāng)年風(fēng)韻,仔細看去卻沒了蹤跡。老于一陣嘆息,手指間那種溫軟如玉的觸感又回來了……

  “恩,是要回家過夜的”老于一陣嘟囔,如今這家里的早已沒了味兒,連個娃都哄不好了……

  “哦……那你給夫人帶娃可要上心,不能辜負(fù)了人家這心意”奶奶在油燈下又繼續(xù)手上的活兒。

  “奶奶你晚上沒吃飯吧,這有米我去煮飯”祿廂說著便拎著米袋往門外走去。祿廂抓了一把米洗了放鍋里開始升起火來,炊煙升了起來,直直地插入夜空,祿廂看著火苗****著鍋底,鍋里漸漸升溫,發(fā)出嘶嘶的聲音,水開了,祿廂又往鍋底塞了一把苗草,等著溫度漸漸把米煮爛。

  明天又要去鎮(zhèn)長家?guī)蓿湘?zhèn)長給了這么多東西,總不能駁了人家的面子……祿廂兀自思忖,鍋底火苗的光影在祿廂臉上有一下沒一下映照著祿廂的臉龐。

  “祿廂……”奶奶在里屋叫她,祿廂忙起身往堂屋走去,奶奶顫巍巍地扶著門框要出來,怎奈夜色已深,她看不清楚。

  “奶奶,你起來干嘛,鍋里我煮了粥,這會應(yīng)該好了,我去給你盛去!”

  掀開鍋蓋,香氣四溢祿廂把那些粥盛了出來,把其中的米單獨撈了一碗遞給奶奶,而自己卻裝了一碗湯,其中幾粒米稀朗地躺在碗底,祖孫倆便這樣就著室內(nèi)昏暗的燈光算是晚餐。

  “祿廂,早早睡了哦!明天還要去老鎮(zhèn)長家?!蹦棠膛R睡前還不忘囑咐祿廂稍微想歇息一下的神經(jīng)復(fù)又緊繃起來,想起鎮(zhèn)長那滿口長了斑點的大黃牙,祿廂躲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

  月光爬上窗臺,祿廂隔著紗窗見院子里亮如白晝,墻角里蟋蟀的叫聲時斷時續(xù),小時候,祿廂還和奶奶一起睡,偶爾睡不著,奶奶就給她講“三槐堂”的故事,思緒忽而飄遠了,院子里有棵美人蕉,碩大的葉子,風(fēng)來影動像極了人影攢動,年長后,祿廂早已不懼怕這種種無中生有,倒是這樣人影疊疊期間,若有故人來聚,許是一件美事……

  祿廂想著便沉入夢里。

  清早,祿廂被奶奶吆喝小雞吃食的聲音吵醒,揉揉眼睛看窗外院子里濃濃的霧氣,祿廂倦意未消重重地躺了回去。

  “又要去……”祿廂咕噥著無奈,躺了會便起身收拾妥當(dāng)出門了,奶奶在里屋叫她“祿廂吃罷了飯再去吧!”

  “不了,昨天答應(yīng)夫人要早早過去”祿廂匆匆關(guān)上門,往鎮(zhèn)上趕去。

  清晨,霧氣漫天彌漫,祿廂趕個大早,想是村上顯少有人起早,迷霧籠罩早起也事不得農(nóng)桑。祿廂這樣想著經(jīng)過大伯家門口,卻見嬸子斜靠在門檻邊上嗑瓜子。祿廂見嬸子面前的地上已有些許瓜子殼,該是等在這有些時間。祿廂心中鄙夷,卻不得不表現(xiàn)溫良。

  “嬸子早”

  “祿廂啊,我說誰呢,起個大早是勤勞人家的孩子吧!這是上哪兒去?。俊眿鹱诱f的陰陽怪調(diào),祿廂這回也不好接話茬,只得呆呆地站在原地,手足無措的模樣,嬸子見她這樣又挖苦起來“別不好意思的,誰不知您是靠上個大戶人家啦!這往后啊,咱可都得指望著您吶!”

  “嬸子,我這先走了……”祿廂到底是臉上掛不住,匆匆撂下一句話便走遠了。

  “呵!沒有教養(yǎng)的樣兒!”說完嬸子連帶著口中的瓜子殼朝空中響亮地啐了一口。祿廂沒有理會,許是和奶奶呆久了,養(yǎng)成這種忍辱負(fù)重的能力,可是有時祿廂幾乎是扛得太累了,突然想爆發(fā)的沖動。

  嬸子的咒罵聲漸漸消失在晨霧里,霧氣凝重,潮濕地混在清晨微涼的空氣里,祿廂走的著急,眼角有些濕潤了。李伯家的雜貨店還沒開門,鎮(zhèn)上清冷,祿廂到了鎮(zhèn)長家敲了門,開門的是柳媽,來了鎮(zhèn)長家好幾次,祿廂覺得柳媽不太容易接近,柳媽年逾花甲,皺紋早已爬滿額頭,在她的臉上祿廂沒見過喜怒哀怨,是不是早見過了世事蒼涼,所以對很多事情才這般無動于衷呢?

  “祿廂來了!”柳媽,開了門,祿廂跟進來就瞧見老鎮(zhèn)長站在連廊里翹首看薔薇花,此刻,陽光正穿過濃濃的霧靄鋪灑下來,祿廂剛要和老鎮(zhèn)長打招呼,里屋便傳來娃的哭聲。老鎮(zhèn)長聽到這哭聲緊皺眉頭朝祿廂揮手,示意祿廂趕緊過去看看。

  祿廂,倒也機靈,三步并做兩步超過柳媽朝里屋走去。

  “夫人,我來抱吧……”瞧著夫人雙頰泛紅暈,眼睛里的慵懶還未褪去,祿廂如何也不敢相信這樣一張風(fēng)致綽約的女人還會變臉,昨日的驚恐還未褪去,祿廂是分不清楚到底哪是真哪是假了……

  “恩……”夫人有些倦怠依著床滑進薄毯里,祿廂接過娃遠遠地坐著,湯湯姐妹倆應(yīng)該是還賴床,不然也不會沒有她們倆的笑鬧聲,柳媽見祿廂抱了娃不著痕跡地掩門而去。今日夫人也不再提牽線搭橋的事情,祿廂在這樣安靜的氛圍里只顧低著頭瞧懷里的娃。

  “祿廂,昨兒我和你說的事情……”夫人不知什么時候從床上坐了起來,祿廂啞然。這會日光漸漸上來了,迷霧散去,祿廂透過窗能瞧見院子連廊里忽明忽暗的光陰。

  “唔……”祿廂支支吾吾掩飾,實不想夫人瞧見自己的窘境

  “我想著鎮(zhèn)長雜貨店李伯的兒子……”夫人是吃準(zhǔn)了祿廂要反應(yīng)過大,豈料祿廂一個激靈懷中的娃竟然滾落在地。娃便撒開了歡似的扯開嗓子哭起來,撕心裂肺的哭聲屋子里一下子炸開了鍋。只見夫人瞪圓眼睛朝祿廂撲來,祿廂的眼前忽然漆黑一片,忘了要如何補救這一片混亂。夫人飛奔過去抱起娃,柳媽聽到里屋夫人的喊聲正濕漉著雙手從門外闖進來,見夫人跪在地上抱著娃,老鎮(zhèn)長也推門人而入?yún)柭晢柕馈霸趺椿厥?!”,祿廂竟呆愣地坐在那里?p>  “小姐,你這是怎么了?。俊绷鴭屢贿呍谏砬皣股喜粮蓛綦p手,一邊扶起夫人。娃哇哇哭了幾聲,便消停了,祿廂這才猛然驚醒見娃正睜著兩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瞧著自己。夫人這一招果然高明……

  李伯的兒子打小生下來就是個跛子,前幾年剛?cè)×藗€外地媳婦不到一年便跑了去,鎮(zhèn)長人多嘴雜難免有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新媳婦跑了是受不了同侍李伯父子。這當(dāng)兒夫人卻是要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了,如今摔了她的娃,又受了她的恩惠,如今說什么也推拖不得了……

  “李伯家境殷實,這都是有目共睹的,你若是嫁了他去保你后半輩子榮華富貴享不完的福,人家兒子是跛子不錯,你若嫁了哪個窮莊稼漢的跟著一輩子吃苦受累不說,運氣不好再有個四代同堂的,這和跛子又有什么兩樣?”夫人到底是大戶人家的小姐,硬生生把剛剛祿廂摔子之痛掩飾了回去。祿廂倒有些佩服夫人這般沉得住氣,這在外人聽來不是說的句句至情入理,其中的苦澀也只有受用的人嘗的真切。

  “夫人,我祿廂承蒙您照顧,能有今天已是前世修來的福分了,我家有老奶奶總不能丟下她老人家一個人我自享清福去,我這尋思著奶奶這一生清苦……”祿廂說到動情處便哽咽了,夫人見祿廂原不是平日里見的那般愚鈍,心中咯噔一下,“倒不能小覷了這丫頭”夫人心下想著卻也不作聲,眼神示意柳媽出去忙自己的去,柳媽跟了夫人這么多年,這等眼色倒是有,悄悄退了出去。

  “祿廂這門親事先擱著,要讓老人家知道的,主要還是看孩子的意思的……”老鎮(zhèn)長及時給了祿廂臺階,祿廂心懷感激地朝老鎮(zhèn)長低頭問好。

  “鎮(zhèn)長回來了!”門外傳來柳媽響亮的招呼聲,應(yīng)該是提醒里屋的夫人。夫人此刻正抱著娃,嬉笑著和娃娃笑鬧著,祿廂看著有些恍惚,剛剛風(fēng)雨欲來的架勢現(xiàn)在卻撥云見日的模樣……

  “今天要回家了,老爺子頭七……”鎮(zhèn)長從外面走進來一改往日的溫吞樣子,臉色嚴(yán)峻。祿廂記得夫人的父親前段時間剛過世……今日該是頭七了么……夫人剛剛還嬉笑的面容一瞬間便冷了下來。祿廂的生命里沒有出現(xiàn)過叫父親的親人,自然不能體會那種切膚之痛。

  “頭七不能帶娃過去的……”夫人一邊說著不經(jīng)意抬頭見祿廂,鎮(zhèn)長明了夫人的意思,順勢而為“就祿廂在家呆著娃吧,你這收拾一番我們抓緊過去……”鎮(zhèn)長丟下話兒,出了堂屋。

  “祿廂,娃就拜托你了……”夫人把娃遞給祿廂,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睛里滿是狠厲的告誡。

  “小姐……”柳媽從屋里也跟了出來拉住夫人欲言又止

  “柳媽,你有什么事情倒說,祿廂也不是外人……”夫人把外人說的格外用力,祿廂明了那是對自己的告誡的。

  “小姐還是月子里,按理不能出門走動,老爺這事就是再接受不了也斷不能太過悲傷,自己的身體要緊……”柳媽說著拉緊夫人的手,夫人沒說話,抽回了手,轉(zhuǎn)身跟上鎮(zhèn)長。

  祿廂抱著娃站在堂屋目送鎮(zhèn)長及夫人穿過連廊走進夏日火熱的氛圍里。夫人的父親是過世了的,前段時間聽說的老頭子起夜一腳踩在茅坑了跌倒再也沒有爬起來,還是家丁早起著到茅房發(fā)現(xiàn)老爺已經(jīng)僵了。生來只有一個方式,死亡卻是千萬種形式,祿廂當(dāng)時還感慨,大富人家這種死法是不是要把老祖宗的臉面也丟了一干二凈。

  柳媽交代完夫人兀自去了偏屋收拾去了,祿廂抱著娃坐在連廊的薔薇花下,今天老鎮(zhèn)長該是也過去了的,祿廂暗自思忖,今日的院落有平日里難見的安寧,娃現(xiàn)在正睡的香,祿廂進了里屋想把娃放在臥榻上睡一會,誰知剛接觸到被褥,娃就鬧了起來,祿廂無奈只得又重新抱起娃小心晃蕩幾下讓他安靜下來。

  “祿廂,吃飯吧!”祿廂聽柳媽在里屋叫她,若不是深知奶奶的聲音,祿廂真要錯把這情景當(dāng)成自家了。

  柳媽端著熱氣騰騰的白面饅頭從廚間走了出來,放在了連廊里的石桌上,柳媽到了老鎮(zhèn)長家因著利索能干加之又是夫人的奶媽已是半個主人的身份了。

  “主顧都不在家,咱們還是簡單點吧……”柳媽這會子平易近人的,祿廂一時間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若不是今天夫人那頭老爺頭七,萬不會留在這吃中飯的了……石桌上放著幾個饅頭,一碟咸菜,兩大碗濃稠的米粥,祿廂感嘆這明明如此豐盛……

  祿廂和柳媽對坐著默不作聲地吃著,懷里還抱著娃,這個娃倒也乖巧,祿廂抱著的時候從來沒有說要奶吃,不哭不鬧的惹人憐憫,可是夫人自己抱的時候總要哭鬧著折騰一番才罷休。祿廂匆匆吃罷了飯,一邊抱起娃一邊對柳媽說幾句歉意的話,收拾碗筷本該是小輩兒該做的事兒,這情景祿廂自不能騰出多余的手來。

  “柳媽,又要勞煩你……”祿廂一臉歉疚地抱起娃,娃這會正酣睡著,日影投下來薔薇斑駁的影子映在娃的臉上,忽明忽暗。

  “沒有的事,這是我們的勞碌命,你好好帶娃就是……”柳媽全沒有平日里的嚴(yán)肅,祿廂就要以為柳媽是善良的了……

  風(fēng)吹進連廊,送來薔薇淡淡的幽香,日影漸漸西斜,祿廂抱著娃等在連廊里有些焦急,一遍一遍張望門外,還不忘豎起耳朵聽高墻外面人來人往。祿廂有些倦了,娃似乎也進入深眠,她走進側(cè)屋內(nèi)坐在躺椅上拿了毛毯包裹住娃,聽柳媽在廚間收拾,該是準(zhǔn)備明早的膳食,祿廂打著盹探聽著連廊乃至更遠處的聲響,夕陽悄悄爬上連廊的薔薇花,忽而又越到連廊外面,終于漸漸消失了蹤影,夜色彌漫開來,等到門外擠滿濃濃的夜色,祿廂便沉沉地睡去了。

  “這死丫頭不好好帶娃,自己倒睡起來了,我回來見娃都哭了她還沒事人一樣睡的香呢!”

  鎮(zhèn)長的聲音把還在恍惚中的祿廂驚醒了,他說的振振有詞。

  “啪!”跟在他身后的夫人上前一步,下手迅捷,隨后又狠狠剜了祿廂一眼

  祿廂捂著臉頰趔趄著往后退了一小步撞到了躺椅,口里卻如吃了黃連一般,躺椅里的娃被晃到了,咧著嘴要哭起來,祿廂伸手輕輕拍了拍娃的背,娃不鬧了,祿廂這才抬起眼。

  “夫人,祿廂不才,辜負(fù)了您宅心仁厚,我這丫頭打小就野慣了,這種幫傭的細致活兒我是干不來的,如今幸好鎮(zhèn)長發(fā)現(xiàn)的早,不然娃要是有個萬一,我一個小丫頭是擔(dān)待不起。這往后我就踏不得您府上了。感謝夫人一直以來的照顧,感謝!感謝!”祿廂的右臉明顯腫了起來,柳媽在夫人身后一臉焦急地看著祿廂,其實打鎮(zhèn)長進了家門,柳媽就覺著不大對勁,只鎮(zhèn)長一個人來了,夫人卻沒有回來,該是夫人悲傷過度,老爺頭七就留在娘家了么?柳媽過了半輩子了男人什么秉性早已看透,這想著腳下生風(fēng)柳媽快步朝夫人家趕去,夫人家在鎮(zhèn)上最東頭,鎮(zhèn)長家正好在正中間,兩家相距的不太遠,柳媽腿腳又靈便走過去不過半盞茶的工夫。

  柳媽見夫人在家門口送著老爺生前的友人,一臉悲戚。

  “小姐!”夫人見是柳媽倒有幾分驚訝,夫人何等精明掩飾了驚訝的神情,知道家里定然是出了事情,柳媽這樣穩(wěn)妥的人從未見過她焦慮過,今兒倒神秘匆忙的模樣……

  夫人匆匆辭別了娘家,跟著柳媽一路趕回家,柳媽平生沒佩服過誰,這小姐凡事拿捏得當(dāng),從不見她慌張錯亂了。當(dāng)下夫人沒問原由,只是腳下趕路,柳媽倒也沒有多嘴。

  未進家門,遠遠地聽著娃響亮的啼哭聲,柳媽轉(zhuǎn)臉見夫人一臉慍色,夫人腳下快了幾步,推開院門直沖堂屋走去,里面?zhèn)鱽淼搸麙暝膰聡撀暎€有丈夫的低吼聲……柳媽瞧見夫人顫抖著雙臂,定然是想著門里那些不堪入目的情景,一個自己的丈夫,祿廂這丫頭又出落的越發(fā)水靈,難得哪個男人看著不動心。

  “啪!”想是夫人用足了力氣把堂屋的門推的吱呀呀的響,柳媽瞧著祿廂被鎮(zhèn)長的虎背熊腰擋住了,只聽的娃的哭聲越來越大,看這架勢鎮(zhèn)長還是沒耐住這丫頭的蠱惑!柳媽心中一陣惱怒,身邊的夫人氣的全身發(fā)抖,鎮(zhèn)長該是聽到門外的動靜回頭瞧見門口的夫人,也是愣了一下,隨即卻反應(yīng)過來。

  他反應(yīng)的真快啊……此種境地也能應(yīng)對自如!柳媽驚嘆……祿廂,這丫頭竟也不是省油的燈啊。

  祿廂說完不等夫人回話便闖進這夜色,剛剛憋著一肚子苦澀忍住了沒有奔涌出來,現(xiàn)在黑夜籠罩,街上清冷一片,祿廂眼前早已模糊一片,腳下走的又急,夏日夜風(fēng)微涼吹進眼睛里冷冷的一片,窮人家的孩子總是要低人一等么……祿廂有些氣惱,委屈混著苦楚一齊涌上心頭,鎮(zhèn)長那一巴掌扇的祿廂五臟六腑的痛恨,當(dāng)時卻能容忍……快靠近村口,隔著搖曳的夜色,祿廂瞧見村口“三槐堂”依然氣勢磅礴的院落,光影里,時光飛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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