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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遇見

誤入柳花巷

如果遇見 遠卿 10464 2024-03-04 18:23:00

  祿廂努力回憶著,似乎沒有在‘四月天’見過這樣的客人,也許是那些不愿只身前來而總讓姑娘們過去的主兒吧,只是既然是這樣,為何今兒來人要主動找上門來……

  “嗯……我們認識么?”祿廂懷著狐疑的神色瞧過去,其實不想和這些個男人有瓜葛。

  “嗯,你之前不認識我,祿廂?!泵媲暗娜艘桓膭偛诺妮p浮模樣“聽柳媽說這幾天你不在狀態(tài),所以我來看看!”

  “哦!我最近挺好的,只是有些不舒服!讓你們費心了!”縱然祿廂心中有萬千疑惑,卻只能禮貌回復,只因面前的男人實在讓她看不透,猜不出他和柳媽到底是什么關系。

  “嗯!身體不舒服就好好休息!不打擾你了!”男人一臉笑意,瞧著祿廂錯愕的表情,只是那眼睛卻沒有笑,祿廂凝神瞧去那里面像個冰凍了的世界,沒有一絲溫良。祿廂忘記了說些送客的話,呆呆地靠在門前瞧著男人漸行漸遠,終于沒了蹤跡,這個祿廂陌生的男人……

  院子里終于沒有了聲響,祿廂呆坐在桌子旁邊想著這午后一切如夢似幻的場景,這會兒祿廂好像都忘記了剛剛那個男人的面龐,乃至穿著什么顏色的衣服外套都有些模糊了,是黑?還是深黑?還是類似黑的深棕呢……只是為何那人眼睛里的冰冷卻如此真切,祿廂想起來不自主打了個冷戰(zhàn),回過神來瞧瞧屋子里靜悄悄一片,想是冬天來了吧……所以天氣冷了!

  “祿廂!”門外是柳媽的聲音,祿廂起身開了門,收斂起剛剛一副神思不寧的表情。

  “柳媽?”到了傍晚,氣溫越發(fā)變得冷了,柳媽還是穿著單薄的衣衫,祿廂想叮囑一句,忽然想起了這一行從沒有人說了冷,祿廂還記得第一次和柳媽說冷,柳媽的眼神像在看一個怪物,祿廂依然記得那眼神,也是那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終于讓祿廂三緘其口,此后‘冷‘這個字眼只能被狠狠卡在喉嚨口不得擅出。

  “我來看看你怎么樣了,你看我給你買了糖炒栗子趁熱吃了吧!很甜的。”柳媽帶著一股寒氣襲進來,祿廂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柳媽,謝謝你這些天來的照顧,我現(xiàn)在好多了,今晚我看能不能去工作了?!钡搸舆^柳媽手中熱乎的一包栗子,那溫度暖進了心里。

  “祿廂啊!說到工作,有些話我說了你不要在意……”柳媽頓了頓瞧著祿廂抱著那包栗子安靜地和她對面站著。“我們還是坐下說吧!”柳媽拉過祿廂緊挨著坐了下來,院子里隱約能聽到幾個姐妹起床收拾的聲響,祿廂知道柳媽要說什么的,這一天遲早要來的不是么……

  “柳媽?”祿廂眼神里的哀求,柳媽不是沒有瞧見,只是她想這會兒似乎不能再由著祿廂的性子來了,入了行就要明白這行的規(guī)矩。

  “祿廂,你是個聰明孩子,你應該懂的選擇了就沒有折中的說法,你看你連日來的處境,你自己感覺順利么?去了五月天都是什么樣的客人,他們不是去看你能喝多少酒的,更何況,酒是個什么東西啊?哪個蠢蛋會有錢買‘罪‘受呢?”

  祿廂沒有接話,捧著柳媽給的一包栗子正發(fā)呆,似乎沒有聽進去柳媽的任何一句話。

  “祿廂?”柳媽瞧著祿廂不在狀態(tài)的樣子,有些擔心,這姑娘最近一直有心事的。

  “啊?”祿廂回過神來疑惑地看向柳媽,想起剛剛柳媽要和自己推心置腹而自己卻全然不在狀態(tài)著實有些尷尬。

  “柳媽,我說了今晚要去工作的,你就不要擔心了吧!你說的我會好好考慮的?!钡搸蜷_那包栗子,剝了一顆放進嘴里,又重新剝了一顆遞給柳媽“你也嘗嘗,很甜的!”

  “不用了,你好好休息吧,待會一起?!绷鴭屢娬f不動祿廂索性就沒再認真下去。柳媽開了門離開了祿廂的房間,院子里好些姑娘已經(jīng)收拾停當,她們個個妝容精致,柳媽從她們年輕的面龐上瞧見了歲月無聲的侵襲,她們的眼神都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波瀾不驚的眼神里早已沒了昔日的光彩。只是這樣的眼神才是工作所需,這正是祿廂現(xiàn)在所缺少的。

  祿廂隱約聽見柳媽和那些姑娘們一一打過了招呼后進了自己的房間,院子里的聲音又飄遠了,祿廂獨自剝著栗子發(fā)呆,上面的糖漿黏膩地粘在指尖,它們冷了變成黃褐色祿廂瞧著它們出神,好像多年前那個貨車司機的牙斑……

  “祿廂……我訂了晚飯,你要吃什么一起帶過來吧!”柳媽沒推門隔著窗子叫祿廂。

  “不了柳媽,晚飯我不吃了,你還給我?guī)Я艘话踝幽?!”祿廂站起身來朝衛(wèi)生間走去,手上粘的糖漿要快點處理掉,不然冷了就難弄了。

  “那能頂個什么用啊姑娘……”柳媽嘆息一聲兀自走開了,其實這里的姑娘都為了保持身材大多省去了晚餐。柳媽也是見怪不怪了。

  祿廂從衛(wèi)生間里出來匆匆在臉上涂了些散粉,一直以來化妝這門技術(shù)活自己還是沒有學會,每次總是匆匆了事,一點不專業(yè)。鏡子里祿廂面無表情的臉遙遙地映著。

  今夜會是漫長的……

  祿廂穿上那件黑色帶毛領的大衣開了門恰好瞧見柳媽也出來了。

  “柳媽……”祿廂瞧見柳媽今兒也穿了一件黑色帶毛領的大衣,柳媽穿著不像祿廂那般窈窕,但是她的身形偏胖遠遠看過去倒也別有一番韻味。

  兩個人相視一笑,那樣心照不宣的模樣。所有姑娘里柳媽就喜歡祿廂這樣的豪爽勁兒,所以對她也是格外照顧。

  柳媽搭著祿廂的胳膊朝院子里走去,夜色已經(jīng)漸漸彌漫過來,柳媽知道祿廂這樣的衣著應該是要下定決心投身到這“四月天”了,長久以來,祿廂的胃因為攝入酒精過多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潰瘍,每次深夜都是輾轉(zhuǎn)反側(cè)夜不能寐。

  柳媽雖然不知道祿廂每夜是如何煎熬,光是看她那樣在客人面前豪飲便能猜到幾分,畢竟人的胃都是肉做的。祿廂跟在柳媽身邊,兩個人都沉默著融進這濃濃的夜色中。

  快到了巷子口,那里透過來街道上偶爾經(jīng)過車輛投射微弱的光芒,祿廂瞧著那微茫的光亮像是周身僅存的一點點溫度,忍不住用力擁住柳媽的胳膊。柳媽發(fā)現(xiàn)了祿廂的異樣轉(zhuǎn)過臉來給了她一個探尋的目光。

  “嗯,無端覺著冷了……”祿廂說完吐了吐舌頭,柳媽一向不太愛聽姑娘說冷這個字眼的。

  “好好照顧自己是真的?!绷鴭屨f完停頓了一下,終于還是沒忍住要給祿廂做做思想工作的?!斑@里哪個姑娘都要經(jīng)過這一次的,想要得到就必須有所付出,哎,你看都是老生常談的話了,不要怪我啰嗦,我是拿你當自己姑娘才對你說這些話,就算以后和那個男人結(jié)了婚,那又怎么樣,還不是一樣的買賣,只不過到那時候客人就成了你丈夫。”祿廂從柳媽平淡的語氣里依稀辨得一些歲月沉淀下來對于生活的妥協(xié),早知道柳媽本是個有故事的人,那故事里柳媽到底有幾分酸澀有幾分甜蜜這個祿廂卻無從知曉,只能等著柳媽哪天對自己敞開心扉,但是祿廂卻沒有了要一探究竟的欲望,畢竟那是別人的故事,等自己知曉了早晚要成為心上的負擔。

  “柳媽,你不用寬慰我了,既然我已經(jīng)決定了就不會有疑慮的,你放心吧!”祿廂說完挺了挺腰桿,白色的細高跟啪嗒啪嗒的聲響回蕩在巷子口,像極了祿廂要奔赴前程的決心,柳媽見祿廂這樣無心的舉止卻滿是妖嬈,不期然嘴角露出了笑意,她早該知道祿廂有這份潛質(zhì)的,柳媽瞧著祿廂越過自己隱進這夜色,扭動著的腰肢婀娜的樣子,時光忽然就回到了很多年以前……

  多虧了當時年少無畏,竟能有勇氣接管七嫂的事業(yè),年光是從小在女人堆里長大的,七嫂一個女人帶著孩子苦心孤詣這么多年,若不是自己和年光更親近一些,七嫂也不會把自己多年來的心血拱手相讓,只是那時自己早已心有所屬,想著多賺些錢從此過上正常人的生活,等年光長大了一些,一切卻都變了,那時“四月天”還沒有這般光景,當年的自己該有多風光,見慣了那些男人們貪婪的目光,唯獨宋子業(yè)對自己從來以禮相待,每晚他都會來,和自己聊天,但大多數(shù)是和別的姑娘一起喝酒,而很少和自己有所交流,但是女人的直覺告訴自己,宋子業(yè)來這里還是為了自己,從每一個不經(jīng)意的眼神,人群里不經(jīng)意的邂逅,那時的自己也和祿廂一樣孤傲清高,自己都不記得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和宋子業(yè)在一起的,似乎是丟了當時的記憶,只記得當時歲月靜好,宋子業(yè)到底是有家室的人,對于自己這樣的風塵女子是斷然不會與他的結(jié)發(fā)妻子撕破臉面,不能怪他的,每個人都有兩難的境地,只是我不再相信男人。

  “柳媽?”祿廂覺察到柳媽心不在焉的樣子,那種飄忽的眼神自己還是頭一回見,像是深夜里遙遠的飄忽不定的燭火,就快要熄滅了……

  “哦……祿廂,今年確實有些冷了……”柳媽回過神來,說了一句讓祿廂摸不著頭腦的話,祿廂緘口不語,忽然記起來柳媽從來聽不得其他姑娘說冷這個字眼的,想是今年這光景讓柳媽想起了什么陳年往事了。

  出了巷子口沒走多遠“四月天”的招牌就出現(xiàn)在視野里,祿廂從前還從沒有這般仔細瞧過它,那時只覺著那顏色亮著著實曖昧,越發(fā)厭倦起來,為何今夜瞧著卻這般親切……柳媽一路再無言語,到了門口領著祿廂穿過燈光暗淡的大堂,大堂里的休息椅上已經(jīng)坐著幾個客人,多是油頭粉面,祿廂低著頭朝里間走去。

  “對了,祿廂今兒老板會過來一趟,你來了這么久還沒有見過吧!”柳媽邊走邊交代祿廂,聽柳媽這么一說祿廂才恍然大悟,一直以來都以為柳媽才是這里的主兒呢!

  柳媽見祿廂驚訝的神色,不覺笑了。

  “傻丫頭!你以為什么呢,我這個老媽子還不是這里管事的,老了嘍!”

  “柳媽!你說的什么話……”祿廂覺著尷尬卻又學不來溜須拍馬的功夫。

  “祿廂?。〗裉炷闳粽娴娜肓诵?,可要學著點的……”柳媽瞧著祿廂又恢復了往日的呆傻勁兒,有些擔心起來。

  “嗯……”祿廂還想說什么,迎面走來幾個西裝革履的男子,為首的那個祿廂遠遠看去有幾分面熟,卻又記不得是在酒桌上還是在哪里見過的。對于“四月天”里的男人們與祿廂就是個臉盲,祿廂不想也不愿記起他們的模樣,從來都是見了忘,只是這個男人的臉卻無端讓自己覺著熟悉,祿廂努力回想,他們卻都到了面前。

  “少爺!”

  柳媽這一聲少爺聽的祿廂一陣暈眩,祿廂忽然記起來了便是這個男人闖進自己的房間!祿廂有些后悔當時自己的冷漠。

  “少爺……”祿廂跟著柳媽叫了聲少爺,悄悄低了頭祈禱這個少爺不要認出自己才好。

  “祿廂??!這么快就來上班了?還好吧?”一改祿廂印象中的冷峻與浮夸,這會兒卻完全一個溫暖模樣,祿廂有些招架不住了,分不清到底哪個才是真的他。

  祿廂還在愣神的當兒,年光已經(jīng)領著身邊的隨從走遠了。

  “祿廂?”柳媽拉了拉祿廂,“想什么呢?少爺瞧著不錯吧!”柳媽不覺喜上眉梢,她沒有告訴祿廂,這里的姑娘們大凡有點姿色的第一個客人都是少爺。只是這祿廂不知少爺要做如何打算,柳媽想著卻沒有和祿廂說透,想著過不了多久祿廂就會懂的了。

  祿廂沒有搭腔,悶頭往里間走去,身邊不時有姑娘經(jīng)過,她們都散發(fā)著濃郁的香氣,祿廂嗅著卻辨不出味兒。

  “祿廂!”柳媽跟在祿廂身后一路追來卻趕不上,祿廂徑直往前面走去,身邊經(jīng)過的姑娘都不知道要打個招呼。

  一路曲折,走廊里昏暗的燈光夾雜著些許曖昧,以前祿廂特別討厭走這段長長的路程,而今夜卻沒有覺察,只覺著這燈光恰好,掩藏著自己臉上表情,她知道柳媽在后頭追趕,其實不想柳媽追到的,她還沒學會如何假裝著若無其事。

  里間已經(jīng)聚集了一些姑娘,她們?nèi)鍌€聚在一起抽煙打牌,等著外面的客人叫自己的名字,有些姑娘卻主動跑到舞廳里招攬客人了,那些均是些新面孔,為了生活只能奔波在前頭,祿廂昨天還一直在舞廳邊上的吧臺等著客人叫自己過去陪酒的,這里間自己是頭一回過來呆著。祿廂覺著有些局促的樣子,那些抽煙的姑娘們見祿廂進來紛紛拋來不屑的眼神,好在祿廂從來不在乎,只是聞著那煙味嗆人的很,卻不得不按捺住想要咳嗽的沖動。

  “祿廂,你來這邊坐吧!”柳媽見慣了姑娘們私下里的怪脾氣,這情景也就見怪不怪了,以后祿廂總要習慣的。

  祿廂聽了柳媽的吩咐,挨著柳媽的座位邊上坐了下來,屋子里煙霧繚繞祿廂看不太清那些姑娘們的臉,只覺著她們嬉笑的面龐下面掩藏著太多苦楚,祿廂無意打量恰好瞧見菊兒一個人坐在里面的角落里,今兒瞧見心中不免有些疑惑,平日里菊兒很少來“四月天”的,一個月祿廂能在這里見著她三次就已經(jīng)算多的了。

  “柳媽……”祿廂轉(zhuǎn)過頭用胳膊推了推柳媽,柳媽順著祿廂的視線瞧過去,見菊兒一個人落寞地呆在里面的角落里。

  “嗯……今兒少爺不是來了么……菊兒總是要來的?!绷鴭層眠@平淡無奇的音調(diào),祿廂卻聽到了其中的隱意,原來菊兒是中意少爺?shù)摹悄莻€三爺呢?祿廂轉(zhuǎn)念一想,原來都是個可憐的人……祿廂再無心打量房間里的姑娘們,她們都有各自的故事是自己想垂憐卻無從開始的。祿廂忽然記起剛剛見過的少爺,他那有輕佻,有冷峻的表面,菊兒那樣平日里有太多輕佻勁兒的莫非是裝出來的么?此刻菊兒正安靜地坐在角落里抽著煙,祿廂瞧過去她的側(cè)臉非常完美,瘦削的面龐讓人忍不住憐惜,少爺該是喜歡她這副模樣的吧!大凡精致的女人都能博得男人的憐愛,祿廂是到了“四月天”才懂這個道理的,即使是自己懂了,卻還忍不住要我行我素的來,想著今兒自己要以身試水,心中不免有些慌亂,祿廂又想起平常那些來來往往的男人若是有哪一個俯身向自己又覺得惡心起來,無論他們的臉長的多么俊俏,在祿廂的眼里都太像那個貨車司機的臉了,他們無端重疊起來,燦笑著露出滿口黃牙朝自己撲來……祿廂想著忽然變了臉色,雙手緊緊抱住胳膊,就快要叫出聲來了。好在柳媽一把拉過祿廂,祿廂一臉驚恐對上柳媽匪夷所思的表情,終于明白剛剛自己又在無中生有,一瞬間的疲憊蜂擁而至。

  “怎么了?”柳媽關切地問道

  “沒事了,剛剛忽然覺得不太舒服?!钡搸f著,末了還不忘補充一句“現(xiàn)在沒事了柳媽”

  “嗯……通常姑娘接生意是怎么個流程的啊?”祿廂是有意要轉(zhuǎn)移話題,柳媽感覺到了卻沒有拆穿,隨即順了她的意思。

  “這個啊都是隨便姑娘們自己的,想多賺錢么就去舞廳里拉人,自己手頭有錢了或者是早已名聲在外了就像這幫姑娘們坐在里間等著客人找上門來。我瞧著??!祿廂以后你肯定要在這里紅極一時的,趁著還有余地早早給自己取了藝名吧!你這名字不能總讓人家叫的吧,以后的日子你還是要打算打算的?!?p>  “嗯!”柳媽說的語重心長卻沒有直接回答祿廂的疑惑,祿廂只能應和著,心中思量這其中許是還有其他東西的吧!若是柳媽要拿回扣的問題,她當著自己的面不好說,祿廂也就沒再追問下去,兩個人相互靜靜坐著無話。

  祿廂等在那里心中焦慮萬分,像極了一個要奔赴刑場的犯人,前途有千萬個未知,而身邊陪伴自己的人卻不能給與絲毫消息。

  “祿廂……”柳媽坐在祿廂身邊欲言又止。

  “嗯?”祿廂心中竊喜,柳媽終于決定要向自己透露一二了么。

  柳媽剛要說話,里間的門開了,進來一個俊俏的小丫頭,二十剛出頭的樣子,說話溫潤綿軟。

  “祿廂……”那小姑娘叫了名字什么話都不說便出去了。

  祿廂卻聽的一頭霧水,這只叫了自己的名字,祿廂連出了這個門去哪里都不知道。這自己還沒來得及發(fā)問呢!只是屋子里原本嘈雜的氛圍一瞬間安靜下來了,那些原本三五個聚在一起抽煙聊天的姑娘們一個個都朝自己看過來,那些眼神里有嫉妒,有看好戲,有不屑還有好些,祿廂讀不懂的意思,祿廂端坐在這安靜的房間里,身邊柳媽卻起身拉了自己一把站了起來,柳媽到底是久經(jīng)沙場的,祿廂只見她面無表情地站起身來,動作優(yōu)雅地撣了撣衣角的灰塵順勢要往門口走去,祿廂也起身準備跟上。

  忽然角落里的菊兒站起了身,她拿上外套趕在柳媽前面先出了門,祿廂能感覺到菊兒周身散發(fā)出來的怒氣,此刻卻覺著莫名其妙,今天的情況祿廂真真是摸不著頭腦。

  柳媽沒有跟自己解釋一二,祿廂也不好細問,祿廂從來習慣了不去多問,想著那人若是真有意要告訴自己何必自己再去多問呢……

  “今天是你在四月天的開端,這頭要是開好了,以后我柳媽就指望你養(yǎng)活了祿廂!”柳媽把祿廂帶到一個金色雙開門的包廂外面,兩邊站著西裝革履的俊俏男人,祿廂瞧著他們倒像是真的有兩下子,似乎也是在哪里見過了一樣,此刻祿廂卻無暇想這兩個人是在何處見過,只是聽著柳媽話中有話的說辭就已經(jīng)疑云團團了。

  柳媽叮囑完,祿廂卻沒有要進去的意思,她轉(zhuǎn)過身朝向柳媽“柳媽!”

  “不吉利的話就不要說了!我走了!”柳媽似乎是算準了祿廂要打退堂鼓的,這不趕鴨子上架硬把祿廂丟在了門口。

  祿廂瞧著柳媽轉(zhuǎn)過走廊,看向門口的兩個保鏢模樣的男人,無論如何瞧著祿廂總有些眼熟的感覺。他們倆也看向祿廂,一臉冰霜祿廂有些無措。他們給祿廂開了門,祿廂透過門縫瞧見里面卻是昏暗的燈光,心中的疑惑更大了。

  “謝謝……”

  祿廂的道謝聲被兩扇鑲金的大門無情地擋在昏暗的屋子里,這屋里燈光不似門外那般耀眼,昏昏沉沉地暗著,祿廂四處張望心中不免惶恐,門關上了,屋子里也安靜下來,祿廂立在這類似客廳的正中央,左手邊是一個小型的迷你吧臺,正對著吧臺是一組歐式沙發(fā),顏色應該是那種灰白相間的顏色吧,趁著這屋內(nèi)暗淡的燈光,祿廂覺得它們著實刺眼。正對著祿廂的是南京鑲嵌著寥寥星辰的夜空,祿廂沒想到這個房間竟然有一睹玻璃墻,夜空就這樣突兀地闖進來人的眼睛,飄窗和窗簾被一應省去了,祿廂想這該是個怎樣的主人才有這般特殊的癖好,祿廂是不敢朝那邊走近半步,盡管喜愛黑夜,卻不想是在高處,祿廂遲疑著想要不要往里走,右手邊也是玻璃墻壁,上面擺滿了各種古董花草架,祿廂透過玻璃墻壁看到一條悠長的走廊,那應該是通向休息室或者是臥室的吧,祿廂想著腳下卻沒有移動,她索性靠著沙發(fā)邊坐了下來,室內(nèi)溫度有些高,祿廂脫了大衣搭在沙發(fā)靠背上,平日子祿廂也是這般穿著白色或者紅色的旗袍在舞廳的吧臺坐著,想著這樣等著客人來應該也不算是失禮吧……祿廂還在思索著忽然聽到走廊那邊傳來一陣腳步聲,那樣擲地有聲的模樣。祿廂屏住呼吸抬起頭朝聲源方向看去。

  這一眼讓祿廂忘記了自己身處何地,似乎還是自己的臥室里,那個忽然闖進來的男人,日光白花花地耀著眼……

  祿廂瞪圓了眼睛,腦海中不斷播放著和這個男人相遇的種種,不是剛剛還在走廊里柳媽叫他少爺?shù)拿础F(xiàn)在是什么情況???

  “少爺?”盡管驚訝,但是祿廂還是穩(wěn)住了表情,這一聲略帶疑問的口吻面前的男人應該能聽的出來吧!

  “這里的姑娘很少用這個語氣叫我?!泵媲暗哪腥藳]有要給祿廂解釋一二的意思。

  這是個結(jié)論??!祿廂心中不免凄涼,想著如今自己身處這般境地卻還蒙在鼓里。

  “希望你的胃好些了”年光往吧臺走去

  祿廂看這情景一瞬間忽然明白過來,剛才在里間那些姑娘們?yōu)楹窝凵癞悩?,而菊兒又是為何那般失態(tài)。難道每個要接客的姑娘都要被驗明真身么……可是自己似乎早已不是真身了。柳媽方才那一番話果然別有用心呢!祿廂心中思量,懷揣著滿腹謎團卻不想多問,有些事情總有水落石出的時候吧!只是時間問題不是么!祿廂這樣安慰自己便跟著少爺去向吧臺。

  “嗯,最近好些了!少爺要喝什么?”祿廂起身露出白色旗袍勾勒的凹凸有致的曲線。祿廂能感覺到少爺?shù)难凵裼直葎偛诺谋涠嗔艘恍囟取?p>  “有沒有人告訴你,你很適合旗袍?”少爺靠在吧臺邊上一邊打量款款而來的祿廂,卻又說著一些答非所問的話。

  “每個人的審美不一樣的!”祿廂說著便笑了起來,露出兩邊臉頰上深深的酒窩。

  少爺眼神里露出了驚嘆的神色,坐了這么久吧臺,男人的眼神祿廂早已拿捏得當。只是這樣的神色,祿廂不想也不希望是少爺呈現(xiàn)出來的。她不愿意和其她姑娘們一樣都要委身少爺,可能這會是一成不變的程序,但是祿廂就是不想,其他人任何人都好,習慣了舞廳里吧臺上那些借酒撒潑的男人們,他們總要順勢吃自己的豆腐,祿廂剛開始的時候還接受不,時間長了就像溫水煮青蛙一樣對他們的動手動腳也就無所謂了,他們總是不能有大動作,稍微讓他們嘗嘗甜頭祿廂就那眼神示意酒保,隨后“四月天”的保安們會幫自己料理他們的。習慣了這樣的方式,習慣了見了他們的帶有溫度的神色就要想著后面如何處置,只是今夜是在別人的地盤上,祿廂有些無措……

  “來杯紅酒吧!穿旗袍的女人實在不宜飲酒。”少爺收斂起剛剛不經(jīng)意表露的神色,像是覺察到祿廂其實是個久坐吧臺的女人。

  “嗯!”祿廂開了一瓶紅酒,沒有看標簽,單單嗅著那單寧的味道,祿廂就覺著這質(zhì)量應該是上乘的。她在舞廳里的吧臺上可從來沒喝過這種檔次的。

  “少爺這里藏的都是好酒啊原來!”祿廂倒了杯給少爺遞過去,隨后自己也倒了一杯站在吧臺里面端起酒杯朝少爺遙遙地舉杯。

  “嗯!美酒從來配美人”少爺接過酒杯抿了一小口,瞇起眼睛看向祿廂,那眼神里的欣賞讓祿廂辨不清楚到底是真是假。

  “這算一句恭維的話么?”祿廂不似少爺那般優(yōu)雅,端起了酒杯喝了一口,再一次讓里面的單寧刺激味蕾,祿廂從中嗅出了果香,甚至是那時節(jié)葡萄豐收的喜悅?!肮皇呛镁瓢?!”祿廂忍不住驚呼出聲音。

  少爺瞧見了祿廂一臉喜悅的表情,忍不住也笑了起來。祿廂咽下那口紅酒才發(fā)覺剛剛自己的失態(tài),抬頭正好對上少爺還沒來得及收起的笑臉,他笑的真誠這樣看來倒真的像個小男孩。祿廂看著面前這個自己完全摸不清性情的男人心中百感交集,想著或許就是這樣的人成了自己的劫難……

  “在想什么?”少爺看著祿廂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他身邊的女子從來都不會走神,這個祿廂可是頭一個。

  “???”祿廂發(fā)覺自己今晚完全不在狀態(tài),慌忙岔開了話題“少爺,祿廂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少爺能否答應?”

  “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請卻為何要說出來呢?有可能我不愿意也說不定?!鄙贍斠荒樛媸啦还У臉幼?,這樣說其實只是逗一逗祿廂,想來這樣的女子著實奇特,“四月天”沒有見過,身邊也沒有這樣的女子……

  “這瓶紅酒能不能送我了啊?”

  “這可算不上是請吧!不過,也不能白白送了你?!鄙贍斠荒樈菩埃l(fā)現(xiàn)祿廂有些驚訝的表情,心滿意足地補充道“你對這瓶酒知道多少?說說看,說的我滿意了,就送你!”

  祿廂對紅酒知道的不算太多,大多是無師自通的那種,個中的學問她從來沒有細細研究過,只是憑著久坐吧臺的經(jīng)驗得來,要讓她說出幾個紅酒的品牌,她似乎還真是說不出幾個。

  祿廂沒有看那瓶紅酒,因為上面的英文她根本不認識,索性端起杯中的紅酒又喝了一口,覺得那酒香澎湃,質(zhì)地華美,芳香強勁而不失優(yōu)雅。這屋內(nèi)燈光暗淡,但是祿廂瞧著那陽光里應該是紫紅色的掛壁,心中欣喜萬分,以前從來沒有遇見這么好的酒呢!

  “可有何看法?”少爺察覺祿廂沒有端詳那瓶紅酒的標簽,心中明白了幾分,便不動聲色地給祿廂砌了臺階。

  “十年后,她應該比現(xiàn)在更有層次,雖然她現(xiàn)在也很迷人,但是我還是喜歡她十年后的樣子!”祿廂放下手中的高腳杯,定睛朝少爺看去,言語中的堅定與期許,少爺也回眸朝祿廂看去,沉默良久少爺忽然站起身來,準備要走的樣子,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轉(zhuǎn)過了身來“這瓶酒送你了!”。他說完便開了那扇原本緊緊合上的金色大門,祿廂從門縫里瞧見門口兩個西裝革履保鏢一樣的男人朝少爺點了頭便跟著一塊走了,那兩扇金色的大門就這樣半開半闔著,祿廂有些不知所措,想著自己剛剛是不是說錯了什么話,仔細想想好像又沒有,這個少爺果然性情讓人捉摸不透的,只是他說了的這瓶紅酒送自己了吧!祿廂露出了笑容,拿起吧臺上的酒塞把紅酒裝好,又穿起沙發(fā)上的大衣,這一切收拾妥當了抱著那瓶紅酒就往屋外走去,想著今晚不知道算不算完成任務,還是回去問問柳媽的見地比較好。祿廂心中這樣思量不覺已經(jīng)來到了里間的門口,抬起手剛準備要開里間的門。

  “祿廂?”柳媽在走廊里瞧見了祿廂,發(fā)現(xiàn)她這么早便回了來,語氣中全是驚訝?!霸趺椿厥拢阍趺船F(xiàn)在就回來了?”柳媽一邊說一邊把祿廂拉進了里間隔壁的化妝間里。

  “怎么了?”祿廂有些訝然,回來的早也不對了……“是少爺讓我回來的,你看還送了我一瓶紅酒?!闭f著祿廂便拿起那瓶紅酒放在柳媽面前似是要討她歡心。

  “少爺沒有和你在一起?”柳媽心中的疑團更大

  “少爺一直和我在一起的呀!”祿廂心中明知柳媽想要問的,這會兒卻故意要調(diào)皮起來。

  “哎呀!你什么時候才能認真一點啊!有沒有?”柳媽有些氣急敗壞,奪過祿廂手中的那瓶紅酒撒氣一般用力朝化妝間的桌子上放。

  “這瓶酒很難得的!柳媽你輕一點??!少爺就讓我陪他喝了一杯紅酒,我找他要這瓶紅酒來著,他就讓我說說我對這瓶酒的看法,我自己隨便說說的,其實我也不懂,然后少爺就出去了?。∵€說這瓶酒送我了。就這樣!”祿廂跑過去拿起被柳媽丟在桌子上的紅酒,仔細查看瓶子是不是有破碎的跡象。

  “就這樣?”柳媽瞪圓了眼睛,到底是年紀大了,柳媽的表情一旦過分臉上的皺紋就很明顯。

  “嗯……”祿廂低著頭仔細研究起那瓶紅酒的標簽來

  “祿廂……算了吧,看看再說吧,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今晚先回去吧!”柳媽瞥了一眼祿廂認真研究那瓶紅酒的樣子,心里的擔心不言而喻卻又不能說了祿廂太過,索性拉著祿廂就往外面走。

  “好呀!”祿廂樂呵呵地跟著柳媽往外面走,想著今天無端多得了一瓶好酒,心中甚是歡喜,把剛剛發(fā)生的一切似乎都拋在了腦后。祿廂抱著那瓶酒小心地跟在柳媽身后,好在走廊里的燈光昏暗不仔細看去還是瞧不出那瓶酒的。

  “祿廂?”祿廂跟在柳媽身后努力不引起別人的主意,不想?yún)s在大廳里遇見了菊兒,菊兒的聲音里滿是驚訝,爾后便是驚訝之后的欣喜,那份不露聲色的欣喜之態(tài)祿廂站在柳媽身后卻瞧的真切。

  “菊姐!”祿廂叫的有些僵硬,右臂膀里藏著的那瓶紅酒祿廂盡力再往柳媽身后靠。

  “菊兒啊!今天祿廂有些不舒服,可能是胃病又犯了,我這不提前帶著她先回去了。”柳媽也順勢讓祿廂靠了過來

  “奧……原來是病了??!那回去可要好好休息?!本諆寒斚滦幕ㄅ诺臉幼拥菇辛鴭屝闹懈菬﹣y。

  “祿廂,快走了吧!”柳媽口中說著語氣倒有些不耐煩了,祿廂當下跟著柳媽急急出了大廳。

  冬夜的南京格外清冷,祿廂和柳媽出了大廳的門外面凜冽的寒風便逼仄過來,祿廂不覺打了個冷顫裹緊了大衣,柳媽也瑟縮了一下肩膀,祿廂依著柳媽蝸行在清冷的街邊上。

  出了“四月天”的門兩個人走了沒多遠就見遠處街兩邊林林總總擺滿了好些小攤,它們熱氣騰騰地吸引著過往的人,祿廂遠遠地瞧著那里總該有個賣板栗的,這樣的寒冬最適合吃板栗了,祿廂最喜歡在這樣的街邊小攤上買一袋,只是如此卻是柳媽最看不過眼,總是買這樣小攤小販上的東西吃著總是不放心,平日里總是訓導祿廂不要再光顧這邊的東西,每次路過祿廂總是改不了要帶一點回去,這不祿廂原本沒有表情的臉忽然笑了起來。

  “你啊!總是改不了這個毛病?!绷鴭屒浦搸男老驳纳駪B(tài)卻是無能為力,只能寵溺著她,由著祿廂朝板栗攤那里走去。

  “柳媽,幫你買一包好不好,很好吃的,還有這個板栗配紅酒更是人間美味呢!”祿廂和柳媽邊走邊邊說,想著待會回去了還有懷中的大半瓶紅酒,心中甚是歡喜。

  “我還是算了吧!祿廂啊,我是想不明白,你這喜好是從何時養(yǎng)成的?。俊绷鴭屨驹诘搸磉叴蛉に?。

  “柳媽,你不要說我啦!肯定覺著我的喜好特別古怪是不是?”祿廂擁著左右一邊是熱氣騰騰的板栗一邊是那大半瓶紅酒,臉上的表情更是調(diào)皮。

  “走吧!晚上你就吃這個了?小心你的胃啊!”柳媽無奈地搖了搖頭。祿廂笑嘻嘻地擁著柳媽往前走,就快要到家了,不知從什么時候起,祿廂早已把那個開滿迎春花的院子當成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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