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節(jié)已入了深冬,太陽老爺雖然精神矍鑠的掛在天上,但是依舊溫暖不了大地。
饒是這樣,也依舊阻擋不了通州各地的官員,豪紳齊聚城外三里亭來迎接京城來的大老爺們。
人群中,通州官員在前,之后的便是各方豪紳,及各大商人富戶。
而最普通的老百姓則是被官兵隔開,只能遠遠的看著。
在這些普通老百姓中,身著錦衣華服的項蘊和魏曉月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快看快看,欽差大人來了!”
人群中忽然有人喊了一聲。
果然,人們都舉目遠眺,只見遠處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朝著這邊走來。
不多時便來到了三里亭外。
通州知府譚八兩立馬率眾官員走上前去就要行跪拜大禮。
只是,到了跟前之后譚八兩才發(fā)現(xiàn)欽差的座駕有兩輛,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跪哪一個。
所幸,譚八兩糾結(jié)的時間并不是很久,因為兩輛馬車里一前一后下來兩人,二人皆是身著緋色云雁服,看官服皆是四品大員。
這可看傻了前來迎接的譚八兩,他只知今日欽差要來,卻不知一下子來了兩個。
嚴閣老之前也沒派人來提前打招呼啊。
“下官通州知府譚八兩拜見兩位欽差大人!”說著,譚八兩就行了跪拜大禮。
先下車的那人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對譚八兩說道:“譚大人不必多禮了,勞煩你興師動眾的跑這么遠來迎接,實在是不好意思啊!”
譚八兩聞言感激道:“下官惶恐,這都是下官應(yīng)該做的?!?p> “好了,好了。別說那么多廢話,趕這么遠路都快累死了,趕緊進城去安排住處和吃的?!绷硪蝗讼铝笋R車活動了一番身體之后頗為不耐的說道。
“是是是,下官已經(jīng)在謫仙樓備好酒菜,為大人接風洗塵?!?p> “哈哈,好好好。譚知府有心了!”
說完,兩位欽差便回到車上招呼一聲,一行人便又繼續(xù)浩浩蕩蕩敲鑼打鼓朝通州城去了。
圍觀的百姓見聲勢浩大的欽差大臣隊伍遠去,不多時便也散了。
項蘊和魏曉月此時混跡在人群中,慢悠悠的往城中走去。
“蘊兒,你不是說要去見欽差嗎?怎么就在那站著不過去呢?”
“我們見到了啊,而且還見了兩個呢。”
魏曉月道:“蘊兒,你認識那兩人?”
“一個光祿寺卿馮愉,另一個你別說不認識啊?!?p> 魏曉月撇撇嘴道:“說認識倒是談不上,就是來過我家?guī)状伪晃易惨娺^,好像叫什么李維成?戶部郎中?”
“嗯,是他?!?p> “可是這有點奇怪吧?”
“哪里奇怪了?”
魏曉月皺著眉頭想了好一會兒愣是沒想明白,“不知道,反正就覺得哪里怪怪的!”
項云聞言伸手在她腦袋上摸了一把,然后很是可惜的說道:“小壯啊小壯,你怎么忽然變得這么笨了?”
魏曉月啪的一聲把她的手打開,“什么小壯小壯的?下次能不能取個好聽一點的名字?你不笨,那你說說是哪里奇怪?”
項蘊道:“小壯,一個掌管宮里膳食,采辦的光祿寺卿,一個戶部郎中。這倆官職怎么看都不像是來賑災查案的,倒像是來請客吃飯的。怎么?戶部撥銀兩,光祿寺去買糧,然后去支鍋造飯?”
魏曉月聽完呵呵笑道:“呀!聽你這么一說,他倆人還有點絕配呢?!?p> 項蘊白了她一眼說道:“我的意思是通常下來辦案的要么是大理寺,要么是監(jiān)察院,這回來的這二人顯得有些不倫不類?!?p> 魏曉月聽完做出一副思考狀,片刻之后狐疑道:“難道又是我爹和嚴懷甫兩人在攪局?”
“魏首輔不一定是在攪局,就算是攪得也是嚴懷甫的局。嘖,看來這次有好戲看了?!?p> 就在兩人說話間,忽然一個人影從身后來到二人跟前,留下一句“長公主,有您的書信?!?p> 兩人一愣神的功夫,那人身形一閃便混入人群,不見了蹤影。
同時,一封用蠟封住的書信不知何時已經(jīng)塞到了項蘊的手里。
高手。
兩人連忙在人群中尋找剛才的人影,可惜并沒有看到。
“嗯?是宮里的人?怎么認出你的?”魏曉月有些緊張的說道。
項蘊把手里的信封來回翻看了一下,淡淡道:“信封上沒有署名,不過看封漆不像是宮里的。走吧,先回客棧?!?p> 到了兩人住的客棧之后,項蘊撕開信封和魏曉月一起看起了信里的內(nèi)容。
“李維成?是他?”
項蘊道:“除了他還能是誰?”
“可是,他怎么知道我們兩個在這里?”
“笨小壯,你說怎么知道的?不是你爹說的就是皇兄說的。我感覺,我們兩個的行蹤一直都在被皇兄掌握著。”
“那李維成聯(lián)系我們肯定是皇上有旨意了?那我們?nèi)ヒ娝麊幔俊?p> 項蘊思索片刻,整理了一下思緒對魏曉月說道:“見!”
“那我去準備一下,信上說今夜亥時末?!?p> 項蘊打斷魏曉月道:“誰說今晚就見的?”
“啊?那咱們什么時候去?”
“等!”
“等?等誰???”
“當然是韓尚廷。”
“他?蘊兒,你真的認為他會把他掌握的通州官員的罪證交給我們?”
項蘊哼的一聲,目光變得銳利,淡淡的說道:“現(xiàn)在不確定,不過,明天就知道了。”
魏曉月看著此時的項蘊,發(fā)現(xiàn)她身上散發(fā)著一股難以言明的氣勢。
那雙眼睛雖然依舊美麗動人,但是更多的是銳利,那樣的眼神她只偶爾在父親眼睛里見到過。
“嗯?曉月你看什么呢?”項蘊見她又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自己看,疑惑的問道。
“沒,沒什么。就是覺得蘊兒你現(xiàn)在變得有些不一樣?!?p> “哦?是不是又被本公子給迷到了?”說著,就作勢朝著魏曉月?lián)淙ァ?p> 魏曉月一個躲閃不及就倒在了床上,順帶著項蘊一起倒了下去。
兩個女扮男裝的少女在床上嬉戲打鬧著,毫無皇家貴胄和大家閨秀的樣子。
嬉鬧一番后,項蘊干脆趴在了魏曉月身上不肯起來。
魏曉月推了推她腦袋說道:“快起來啦,你壓得我喘不上氣了?!?p> “嗯~好月月,讓我抱著你休息一下?!?p> 魏曉月聞言,心中莫名的心疼了一下。她拍拍她的后背,輕輕道:“好,你休息吧?!?p> 她一邊拍著項蘊的背,一邊看著她近在咫尺的側(cè)臉。
“蘊兒…”
“嗯?”
“你身上好像有一個硬硬的東西頂著我?!?p> “?????”
蹭的一下,項蘊就從魏曉月身上爬了起來,然后在身上胡亂摸索起來。
“你懷里?!蔽簳栽碌?。
項蘊往懷里一摸,掏出來一個小小的銀鎖。
“呀!是那呆子的長命鎖,我都快把他給忘了?!?p> “額……我們都來通州大半月了,你說他不會去我家找咱們吧?”
項蘊想了想忽然“噗”的一聲笑道:“他找的是項大壯和魏小壯,關(guān)我們什么事?”
“哈哈哈哈哈哈?!?p> 也許是想到了那呆書生的呆樣,兩人都笑了起來。
片刻,項蘊止住笑,又把話題拉回來說道:“不管怎么說,通州的事情還是得早點解決。通州去年就已經(jīng)鬧過一次旱災,朝廷撥了三百萬兩白銀賑災,結(jié)果今年又鬧旱災。你知道這次通州知府上書要多少銀兩嗎?整整五百萬兩?!?p> “五百萬兩啊,曉月。咱們大雍每年歲入才多少?四千萬兩而已,光是通州就要一成多,那其它六道二十州怎么辦?還得填多少窟窿?而這其中又有多少是真正用在災情上的?恐怕連一半都沒有?!?p> 項蘊越說越生氣,最后“啪”的一聲猛拍桌子道:“皇兄這個皇帝做的實在是不稱職,要是我,我把這些貪官污吏全都殺了?!?p> 項蘊的話聽得魏曉月心驚肉跳,不是因為災銀貪污,而是因為項蘊對皇上的評論。
皇帝做的不稱職?
要是我是皇帝?
就這兩句話,普天之下誰敢就這么明目張膽的說出來?
別說說了,魏曉月光是聽聽都要嚇出心臟病了。
“好了好了!我的公主殿下,您就饒了我吧好不好?要是讓別人知道你天天跟我說這話,你還要我怎么活?”
魏曉月說完,走過去把項蘊按到椅子上安慰道:“別生氣了,皇上這么做自然有他的打算。咱們還是想想明天見韓尚廷怎么讓他配合我們吧!”
說起這個,項蘊的注意力果然被轉(zhuǎn)移了。
“據(jù)咱們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韓尚廷確實是清廉的好官。他不交出證據(jù)無非是兩種考慮?!?p> “其一:他不相信我們,不相信我們能靠他給的那些證據(jù)肅清通州的官場。”
“其二:很可能是害怕報復。就像之前所講,他雖然在官場遭受排擠,但依然牢牢做著他的同知,這跟他的謹慎是分不開的?!?p> “你都拿出皇上賜你的金牌了他還不相信我們?”
“所以,明天要帶他去看一些不一樣的東西,明日攻心為上?!?p> 魏曉月疑惑的看著她,不解的問:“攻心?用什么攻???”
“韓尚廷不是清政愛民嗎?那就以民攻之。”
魏曉月瞪大了眼睛,詫異道:“你要煽動民眾揍韓尚廷???”
項蘊也詫異的看著魏曉月道:“月月,為什么我在你眼睛里看到了一股不一樣的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