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山神廟
雨越來越大。
伴隨著雨勢，風也大了起來。
小云錦趴在韓無恙懷里，看著頭頂?shù)挠图垈惚伙L吹著歪到一旁，又被韓無恙扶正，穩(wěn)穩(wěn)地替她擋住襲來的風雨。
嬰兒的無力感令她十分沮喪。
她真的好想幫他們。
可她啥也做不了。
本以為手指上隔一段時間才會凝出的靈露有啥奇效，結(jié)果屁用沒有。
她就是個累贅。
“唔~”
小云錦烏黑澄凈的大眼睛凝著一層迷蒙水霧，就那么望著韓無恙，無恙哥哥，你放我下來，不用管我，你們自己走吧，我一個人能活，真的，把我放下吧，沒有我，你們還能走得輕松些……
“妹妹，你怎么了？”
韓無恙手忙腳亂把她往懷里摟了摟：“是冷著了嗎？”
韓無執(zhí)連忙上前幾步。
“云錦妹妹怎么了？”
“可能是冷著了?！?p> “我來撐傘，你把她抱緊些，別讓風吹著她?！?p> “好?！?p> 兩個哥哥就這么護著她，往前面走去。
云錦小嘴癟了癟，有點想哭。
但她還是沖哥哥們露出一個軟萌治愈的微笑。
韓無恙和韓無執(zhí)的心都快被萌化了。
陰雨天黑得早。
黃解長指了指左前方的山神廟：“咱們今晚就在這里將就一晚，明天一早繼續(xù)趕路?！?p> 山神廟在半山腰。
上山需要力氣。
韓遠道支撐不住，沒過多久便暈了過去。
韓無恙，韓無用，姬南子，孔甲，四個人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韓遠道輪流著背進山神廟。
山神廟早就沒了香火。
蜘蛛網(wǎng)結(jié)滿橫梁。
供桌上灰塵足有一指厚。
云錦被韓無執(zhí)抱著，站在一旁，看解差們破壞力十足的砸佛像，砸供桌，砸門匾，砸一切能砸的東西。
蒲團被解差們粗暴扯開，用來做生火的引子。
他們還找來一個瓦罐，圍在一起煮湯餅吃。
黃解長過來看了看韓遠道。
嘆息。
“韓遠道，你這身子怎么還不如幾個孩子？這荒郊野嶺的，我也沒法給你找郎中，你自己好好休息吧。”
“……”
韓遠道發(fā)著高燒，意識已經(jīng)有些迷糊。
他躺在幾個孩子找來的一張草席上，嘴唇蠕動，卻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黃解長搖了搖頭，轉(zhuǎn)身要走。
韓無恙攔住他。
“黃大人，我父親病重，我能向你們討半碗熱湯給他喝嗎？”
“這……”
黃解長想起京中那位貴人，剛要點頭答應(yīng)。
火堆旁。
一名黑黑胖胖的解差站了起來。
“黃大哥，這一路你對他們多有關(guān)照，出的是你自個兒的錢，我們兄弟也不好說什么，可這鍋里的吃食是咱們幾個出錢籌的，你可不能用咱們的東西去討好幾個罪奴?！?p> “我哪有討好？”
‘討好’這個詞刺激到了黃解長。
他是有俸祿的衙役，怎么可能去討好手底下的犯人？
這一路上他仁至義盡，對得起京中那位貴人，也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以后就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
黃解長冷下臉對韓無恙道：“聽見了吧？我?guī)筒涣四??！?p> 韓無恙無奈轉(zhuǎn)身，對弟弟妹妹露出一個苦澀的微笑。
半個時辰后。
解差們吃飽喝足，給他們每人發(fā)了半個發(fā)黑的干饅頭。
這是他們一天的口糧。
一般都是晚上才發(fā)。
若是有誰白天不聽話，惹怒了解差，或者是挑釁滋事，到了晚上就連半個霉饅頭都沒有了。
韓無恙找了個破碗，就著點冷水把霉饅頭泡軟，喂給韓遠道。
“爹爹，你吃點。”
“不……”
韓遠道搖搖頭，渾濁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小云錦：“給，給囡囡吃……”
小云錦感動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但她不能哭。
她要笑。
她爬到韓遠道身邊。
軟乎乎的小手摸了摸韓遠道的額頭。
好燙。
若是不退燒，怕是撐不過今晚。
他若是死了，這些哥哥姐姐可怎么辦？
云錦心里著急，小臉上卻依舊是奶萌奶萌的微笑，趴到韓遠道身邊，小手指往韓遠道嘴里伸：“呀……”
你倒是吸一口呀。
靈露可以讓無執(zhí)哥哥活過來，一定也可以讓你好起來的。
你吸呀。
小云錦急得快哭了。
可惜她的手指還沒挨著韓遠道，就被抱走了。
趕了一天的路，孩子們都累壞了。
吃了半個霉饅頭，喝了幾口冷水，就都蜷縮著睡了過去。
小云錦被韓無執(zhí)護在一個靠墻的角落。
有那些解差在旁邊守著，她也不敢讓云百歲幫忙搬運食物。
就害怕解差發(fā)現(xiàn)異樣，一巴掌把云百歲拍死。
就這樣睡吧。
明天的煩惱，留給明天解決。
云錦調(diào)整了一個睡姿，很快便進入了沉沉夢鄉(xiāng)。
韓無恙側(cè)躺在父親身邊。
“爹爹，我沒用，我不認識草藥，何郎中藥方上的草藥，我一種也不認識?！?p> “爹，對不起。”
“都怪我，如果我能找來草藥，你就不用這么難受了?！?p> 韓無恙一面自責，一面牽著父親的一只手慢慢摩挲。
在他的記憶里，父親的手修長白皙，骨節(jié)分明，衣袖間常年縈繞著一股淡淡墨香。
可如今，父親的手枯瘦開裂，手臂上傷痕累累。
韓無恙依偎過去，用淚濕的臉貼了貼父親粗糙的掌心。
聲音微哽。
“爹，你是不是也覺得孩兒沒用？孩兒想找到那些草藥，可孩兒太笨了，在孩兒眼里，那些草都幾乎沒什么區(qū)別……”
似夢非夢。
韓無恙的腦海里突然出現(xiàn)今天找草藥的場景。
花草樹木，灌木藤蔓。
每一樣都清晰無比，像是被放大了好幾倍。
他不僅能分辨出每一種植物的細微不同，還能脫口叫出它們的名字，并熟知它們的藥效與用藥禁忌。
蓽茇原來長這樣。
原來這就是巴地黃。
太好了，父親的病有救了。
韓無恙一激動，睜開了眼睛。
是夢？
可腦海里關(guān)于草藥的信息那么清楚，根本不像是做夢。
倒像是受到某種點化，突然開竅。
又像是吃了什么靈丹妙藥，突然進化。
白天看到過的場景，不止花草樹木，還包括路旁看見過的每一樣東西，每一個人，都被放大無數(shù)倍在他腦海里清晰浮現(xiàn)。
更讓他感到驚奇的是，當他想看清其中的某個東西時，畫面會自動定格，然后放大，再放大，直至他看清為止。
當他想看看全景，畫面又會縮小，再縮小。
太神奇了。
韓無恙翻身坐起，恨不得現(xiàn)在就去把何郎中開的那些草藥找回來。
剛要起身，手突然被韓遠道抓住。
“爹，你醒了？可有好些？”
“恙兒?！?p> 韓遠道從貼身的衣兜里掏出一封信：“這事兒壓在我這心里有一段時日了，本不想給你說的，可為父思前想后，你明年就十三歲了，這事兒應(yīng)該讓你知道?！?p> 韓無恙接過那封信：“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