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天使駕到
宿舍的氛圍過于凄涼，天鵝姐想盡辦法，兩頭說好話，但仍然緩和不了拽姐和丸子的關(guān)系。
其實丸子和拽姐之間，并沒有什么解不開的仇怨，兩個人心里其實都想緩和這冷冰冰的關(guān)系，但是誰都不愿意先開口——成年人就是心軟嘴不軟。
一天晚上，拽姐接完男友電話，沉默半晌，突然舉起那個象征著她和男友定情信物的杯子，猛地砸到地上，天鵝姐被嚇了一跳，傻子也能猜到發(fā)生了什么事，只有分手才會有這種舉動。丸子想開口說些什么，拽姐拉開門沖了出去……
這天，拽姐非常忙碌，學(xué)校邀請了知名專家，進行學(xué)術(shù)講座和研討會，來提升學(xué)生的學(xué)術(shù)素養(yǎng)。上午她忙著布置場地，擺放音響，調(diào)整設(shè)備，下午她扛著攝像機忙于拍攝，同時還要兼顧會場秩序，手機早就沒電了她也顧不上。
等到一切忙完，已經(jīng)是下午5點多，她借了一個充電寶，打開手機一看，媽媽給她打了十幾個電話，她趕緊撥回去，電話那頭泣不成聲：“你怎么現(xiàn)在才接電話？你爸爸……他突然發(fā)病……現(xiàn)在……現(xiàn)在還在急救。”
她腦子一嗡，竭力保持清醒：“媽，爸怎么了？怎么回事？你在哪個醫(yī)院？我馬上過來?！?p> 來到醫(yī)院，急救室不能進，她只能先安慰哭泣的媽媽。
媽媽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中午吃飯的時候，你爸爸突然……突然說胸悶氣短，我以為是噎著了，幫他拍了半天，結(jié)果情況越來越壞……他臉色蒼白，直冒虛汗，身體發(fā)冷。我一直打你的電話，怎么都打不通?！?p> 拽姐來不及自責(zé)，她著急去問醫(yī)生，醫(yī)生說是急性胰腺炎，發(fā)作得非常兇險，但是送得及時，要先住院觀察。
拽姐抱住媽媽，冷靜下來的媽媽突然說：“糟了，我把你妹妹放在門崗那里了，你有看到她嗎？”
“啊……我不知道……”
原來媽媽在送爸爸來醫(yī)院的路上，經(jīng)過她的學(xué)校時，把妹妹放了下來，本想讓她先照顧妹妹，自己先隨爸爸去醫(yī)院，結(jié)果她的電話怎么都打不通，情急之下就把妹妹放在了保安亭，本想著等電話接通就讓她去接妹妹。沒想到整個下午她的手機都是關(guān)機狀態(tài)。
于是，拽姐安撫了媽媽，趕緊回學(xué)校。
保安亭那里已經(jīng)沒人，妹妹也不在，她哭了。因為她最愛的就是妹妹，雖然有時候難免調(diào)皮搗蛋，但是大多數(shù)時候她都很乖，每次一回家，都看到妹妹踮著小腳在門口張望，看到她就飛快地撲過來要抱抱，每次要離家去學(xué)校，妹妹都會把自己珍藏的零食，偷偷塞幾個給她。她無比自責(zé)，手機沒電為什么不及時充？她甚至責(zé)怪媽媽，為什么要把那么小的妹妹放在保安亭，放在一個對她來說完全陌生的地方？
她一路走一路哭，一路呼喊妹妹的名字，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她腦海里都是妹妹在哭的樣子，她想回宿舍，叫室友幫她一起找，人多力量大，她肯定能找到妹妹。
宿舍靜悄悄，沒有開頭頂?shù)陌谉霟?，只有桌上的臺燈發(fā)出昏黃的光，丸子在刷手機，拽姐失魂落魄，強忍著哭聲，顫抖著說：“我妹妹……”
“噓……”丸子用食指比了一個噤聲手勢。
拽姐以為是有人在睡覺，但是她沒辦法，還是忍住眼淚哽咽著說：“我妹妹不見了，你們能不能……”
丸子把她拉到自己的床前，小心翼翼地拉開了床簾。
“你瞧，她在這里啦！”
妹妹正躺在丸子溫暖的床上，她身上蓋著毛絨絨的毯子，露出紅彤彤的小臉蛋，手里還捏著一個酷洛米公仔，睡得正熟哩！
妹妹是個聰明的姑娘，她雖然只有四歲，但是記得住姐姐的專業(yè)，保安大叔根據(jù)姐姐的名字和專業(yè)，很快就找到了她所在的宿舍……
第二天，拽姐請假去醫(yī)院看望爸爸。她拜托室友們幫忙照顧妹妹。出門前，她問妹妹：“記得在宿舍玩要注意什么嗎？”
“記得呀！不能吵鬧，不能亂翻東西，不能拿別人的東西吃，不給姐姐添麻煩。出門了也不能亂要東西，要跟著姐姐們，不能亂跑?！泵妹藐种?，一條一條數(shù)。
“還有呢？如果姐姐需要……”
“如果姐姐需要幫忙，要大聲答應(yīng)，要主動幫姐姐倒水，幫姐姐拿東西。如果姐姐給東西，要說謝謝漂亮姐姐！”
拽姐很滿意，放心出門了。
小姑娘成了宿舍的團寵，大家都把零食給她吃，很快，她就不膽怯了，一會兒摸摸天鵝姐墻上的“蝴蝶”，問她是怎么疊出來的；一會兒打量著洗漱臺上那些瓶瓶罐罐，雖然她很好奇，但是不會亂動，因為姐姐叮囑過她不能搞破壞；一會兒又轉(zhuǎn)著圈給姐姐們投喂“好多魚”。
她最喜歡黏著丸子，因為丸子零食最多，而且丸子的床上有好多毛絨絨的公仔。
大家給她拿來畫筆、畫紙，過期的口紅也給她當蠟筆玩。
她捏著一個東西，悄悄靠近，然后猛地丟丸子身上，大叫：“毛毛蟲！”
丸子扭頭一看，原來是她剛剛畫了一只綠色的毛毛蟲，從紙上摳下來了，但丸子還是很配合她，做出被嚇到的驚恐表情，一邊拍著胸脯一邊說：“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小姑娘開心得手舞足蹈。丸子又教她跳廣場舞，一大一小，跳得有模有樣，太可愛了！
又玩了一會兒，她身體里的體育細胞覺醒了，她兩手抓住門框，兩腳往上攀，像一個“大”字嵌在空洞的門框里，她像猴子一樣飛檐走壁，很快就爬到了門框頂上。這把丸子她們都驚呆了，為什么小孩子身體可以這么靈活，為什么人越大身體就越笨重了？
下午，大家?guī)叫@玩，小姑娘像脫韁的野馬，在草坪上打滾，天鵝姐追著她跑，她興奮得又叫又跳。丸子把她抱起來轉(zhuǎn)圈圈，丸子的頭都轉(zhuǎn)暈了，她還嚷著“多轉(zhuǎn)幾圈，多轉(zhuǎn)幾圈”。
到健身器材區(qū)，小姑娘直奔吊環(huán)，可惜身高不夠，丸子把她抱起來，小姑娘一手抓一只吊環(huán)，雙腳離地蕩來蕩去，腳往上一踢，一使勁，抓住另一只吊環(huán)……像走平地一樣，一眨眼功夫，十幾只吊環(huán)都走完了。
大家給她鼓掌，不得不感嘆，這姑娘臂力驚人，長大肯定是個體育明星。
回宿舍之前，丸子在小賣部給她買了一根烤腸，小姑娘吃了一半，就舔舔嘴唇，不吃了，還用紙袋小心地包起來，丸子問她不好吃嗎，她眨著小圓眼睛說：“我想把另一半留給姐姐。”
此話一出，丸子和天鵝姐的心都要化了。
拽姐在醫(yī)院，爸爸的病情基本穩(wěn)定，醫(yī)生說，沒有大礙，只是還要住院打點滴，等各項指標恢復(fù)正常，才能出院。
爸爸在打點滴，很大一瓶。拽姐和媽媽到醫(yī)院食堂吃飯。
媽媽問了她在學(xué)校的生活，隨后話題一轉(zhuǎn)，一邊偷偷觀察她的反應(yīng)，一邊試探著問她跟男友的感情狀況。
她的初戀，媽媽是知道的，因為自從高考過后，他時不時就會到她家里來玩，媽媽很贊成，因為男孩子家庭條件很好，平時媽媽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女孩子，做（工作）得好不如嫁得好?！?p> 她如實回答：“我跟他已經(jīng)分手了?！?p> 媽媽先是驚訝，再是惋惜：“唉，難怪這陣子他沒來過咱們家了，我早該猜到了?？上Я?，可是我看他對你挺上心的，給你買了好多衣服，對你也大方，還經(jīng)常給你妹妹買蛋糕買零食。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分手了呢？”
原因她不方便講，她只是說：“沒事兒，大學(xué)里好男生多得是?！?p> 媽媽叮囑她：“你可不要叫窮小子騙走了，看人的眼光要準，結(jié)婚嫁人是女人改變命運的機會，而且是唯一一次機會。一旦嫁錯人，這輩子就翻不了身了。像我嫁給你爸爸，受了一輩子窮?！?p> 她沒有吭聲，媽媽怕她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繼續(xù)用一貫的口吻語重心長地勸她：“貧賤夫妻百事哀，你可不要相信什么有情飲水飽。錢能解決生活里百分之九十的問題。有多少小夫妻，結(jié)婚前感情好得不得了，蜜里調(diào)油似的，結(jié)婚后，因為錢的問題，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把日子過得雞飛狗跳的?！?p> 媽媽頓了一會兒，又說：“就算不為別的，也要為你妹妹考慮，你爸掙不了什么大錢，只夠一家人糊口，將來你妹妹讀書，考大學(xué)，都要你幫襯。而且我跟你爸都沒有退休金，你找個條件好的男朋友，將來也輕松一些?！?p> 見女兒皺起眉頭，媽媽看得出來她不高興了，趕緊打住，不再言語。
回到病房，爸爸已經(jīng)能說話了，只是由于兩天沒吃飯，身體非常虛弱，有氣無力的，但仍堅持著叮囑女兒在學(xué)校要好好吃飯、好好學(xué)習(xí)，不要擔(dān)心他。
醫(yī)生說，這個病一個星期都不能吃飯，只能靠打點滴維持基本的營養(yǎng)。
回學(xué)校的路上，她想了很多很多。自從上了大學(xué)，她的耳根子清凈了很多，因為校園里都是同齡人，不會有人提醒她經(jīng)濟方面的壓力，今天媽媽提起來，讓她一下子喘不過氣。
媽媽是個很勤快的人，家里窗明幾凈、一塵不染，打理得井井有條，親戚來了都不好意思坐下，因為怕把沙發(fā)弄臟了、弄亂了。所有的桌子、臺面每天都要擦一遍，衣服都要當天洗，床鋪永遠是疊成四方塊，只要天晴必曬被子，所以家里永遠都有干不完的家務(wù)，媽媽從早忙到晚，很辛苦。
可是媽媽要求也很高，她總是抱怨爸爸工資低，羨慕別人闊太太的生活，她沉迷于偶像劇，沉迷于霸道總裁，她的心里住著一個十八歲的少女，她喜歡漂亮衣服，她的衣服比兩個女兒加起來還多。她喜歡化妝，也教女兒化妝，一邊化一邊說：“乖女你要記住呀，媽媽喜歡金鐲子，越大越好。媽媽喜歡包包，越多越好?！?p> 每次爸媽吵架冷戰(zhàn)，她都會默默做好飯菜，最開始不敢做魚做肉，因為魚摸上去滑溜溜的，有時候沒死透還會翻騰身子，很嚇人。而肉黏糊糊、軟趴趴的，有時候還沁出血水，讓她起雞皮疙瘩。不過，時間久了，她就習(xí)慣了，訓(xùn)練出了一身好廚藝。
上高中的時候，媽媽已經(jīng)開始有意無意給她灌輸金錢的重要性，以及提醒她以后要記得孝順父母，她總是說，誰家女兒出嫁得了多少彩禮，誰家女兒回娘家給了父母多少錢，給父母買了什么什么金首飾。
世人慌慌張張，不過為碎銀幾兩。偏偏這碎銀幾兩，能解萬般惆悵。
母親的教育，潛移默化影響著她。但是她受的教育程度越高，越覺得人應(yīng)該靠自己。所以她很矛盾，既認為人要自立自強，又想在關(guān)鍵時刻有人拉她一把，讓她依靠一下，讓她不那么累。
她一到大學(xué)，就申請加入學(xué)生會，是因為，她想鍛煉自己，因為會對以后工作有用，不說能結(jié)識多少朋友，最起碼能鍛煉社交能力，能讓自己在處事上更穩(wěn)重周全，以后參加工作，也更容易脫穎而出，更容易獲得被領(lǐng)導(dǎo)器重并提拔的機會。
她比同齡人要成熟得多，她很早就意識到錢的重要性，本來男友確實挺好的，高中時期對她照顧得無微不至，兩人每天在老師眼皮子底下傳紙條，課本上寫滿了給彼此的留言，只要她咳嗽一聲，他就會貼心地準備蜂蜜水，或止咳糖漿。兩人第一次接吻，男友的臉紅得像猴子屁股。夏天，有時候穿的衣服太薄，內(nèi)衣帶子若隱若現(xiàn)，男友看到了也會臉紅、眼神躲閃。她一直認為男友是個純情大男孩，但是沒想到，上大學(xué)才兩年，他就移情別戀提出分手，還說什么“遠水解不了近渴”這種惡心的話。他們倆，終究是像大多數(shù)小情侶一樣，逃不過異地戀分手的詛咒。
讓她難受的是，當初因為男友對她很好，所以去男友家的時候，雖然他父母對她不冷不熱，但她還是極力討好他們，還給他們做飯、洗碗，現(xiàn)在想想，她就覺得自己“犯賤”，無法原諒自己的愚蠢！
剛到宿舍門口，拽姐就聽到里面嘻嘻哈哈的笑鬧聲，推開門，妹妹在和大家一起玩耍，她們在玩“一二三木頭人”，這次她沒覺得她們幼稚，反而覺得大家都很可愛，跟小孩子一樣天真。
妹妹一把抱住了她的大腿：“姐姐你終于回來了！”
丸子羨慕地說：“你妹妹可真是太暖心了，她還給你留了半根烤腸呢！不過肯定冷了，不知道還能不能吃?！?p> “沒事，謝謝你們哈?！彼闷鹈妹门e起來的半根烤腸，吃了起來。
“我們今天也很開心，你妹妹又聰明又懂事，難怪你平時總是提起她，我們都眼饞了，多好的妹妹呀！她還給我們涂了指甲油，涂得還怪均勻的呢！”天鵝姐伸出手背，顯示小妹妹涂的淺紫色透明指甲。
妹妹盯著姐姐腿上已經(jīng)結(jié)痂的一個小疤，一邊撫摸一邊問：“姐姐疼不疼呀？”
“不疼??！”她都不知道這是什么時候弄的，可能是搬什么東西不小心擦碰的吧！都沒有感覺到，它就自己悄悄結(jié)疤了。
“真的不疼嗎？”妹妹皺著眉頭，小小的眼睛里寫滿了心疼，好像這不是一個小疤，是一個流著血的傷口。
“你這是怎么弄的？”她繼續(xù)問，又自顧自猜測，“是不是被人打的呀？”
“是的，是被人打的。”姐姐要無語了。
“那，那我去找他算賬！”妹妹氣呼呼地說，小眼睛瞪得溜圓。
“你打得過別人嗎？”
“還有兩個姐姐呀！我跟姐姐們一起去，我們?nèi)硕?，不怕他！?p> 妹妹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逗得大家哈哈大笑，真是個貼心的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