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老中青3個女人就敞開了聊，直聊到東方發(fā)白，才擠到一張大床上睡了。
一覺醒來，尚小寧發(fā)現(xiàn)老依母不見了，白菊花還正睡得香呢。她忙起來跑到廚房，見老依母正在做飯。尚小寧很不好意思，要幫老依母做點什么。其實也沒什么好做的，老依母已經(jīng)煮好了稀飯，煎好了小咸魚。
尚小寧這頓飯吃得好香，不知道是心情突然好了，還是這飯菜真的這么香，尚小寧愛上了這里的生活。難怪白菊花不死了，還賴在這里不走，這里真是神仙般的日子，沒有世間的一切煩惱。尚小寧把這當(dāng)成了家，跟著老依母做這做那。她沒帶多錢來，只有拼命多干活，多掙錢，不能白吃老依母的。
3個女人在海灘的沙里挖著躲在里面的海螺、貝類；海水退潮后，許多坑里都留著來不及逃走的魚、蝦、螃蟹之類，她們撿了，大的就拿去賣錢，小的留著自己吃。每天的凌晨、下午兩次退潮后，夠她們忙一陣的。巖石上還長滿了海蠣、淡菜，都指甲蓋大小，稍大一點的她們就用鏟子挖下來煮湯吃。
尚小寧愿意花一輩子的錢來過這樣的生活。在這里只為生計操勞，完全是原始的生活，困了就睡，餓了就吃，沒有鏡子、化裝、時裝、逛街、電視、廣告等等的時尚東西，沒有外界的東西可以左右她們的生活。尚小寧都忘了自己的臉，她準(zhǔn)備過幾天就回去取點錢，把家安在這里，在這里過一輩子。老依母說得對，吃飯、睡覺才是生活的根本，愛情都是吃飽了撐的。
可是尚小寧還沒來得及細(xì)細(xì)體驗這美好的生活，就被白菊花勸著登上了漁船，出海打魚。白菊花看漁船回來打了那么多的魚蝦，就羨慕得不得了，非要到漁船上去體驗生活。漁船不愿意帶她，因為女人一般都不出海。白菊花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夫妻出海的漁船，說幫他們打工不要錢，就是想出趟海。漁船同意了，白菊花就拖著尚小寧一道去。
兩人做了好一番準(zhǔn)備，吃的喝的都帶了，還買了許多暈船藥，沒上船就吃了。幸虧她們做好了這樣的準(zhǔn)備，才可以在船上不吐得死去活來。漁船上遠(yuǎn)沒有她們預(yù)想的好玩，船在海上顛得很厲害，幾乎站不穩(wěn)，她們吃了太多的暈船藥，迷迷糊糊，老想睡覺，也做不了什么。
到了漁場，是夜里下網(wǎng)，夜里起網(wǎng)，兩人不行了，一點新鮮感和刺激感都沒有。兩人穿著救生衣，半睡半醒地機(jī)械地干著活。要不是一開始求著人家來打免費的工，兩人就去睡了，什么也不管了。
到忙完了，天也亮了，兩人不顧一切地躲到艙里去睡了。不知過了多久，巨大的搖晃把她倆弄醒，她倆還沒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拋到了地上。尚小寧本能地想抓住一個東西，可沒東西可抓。白菊花尖叫著，抱著頭，像強(qiáng)盜來了一樣。尚小寧找準(zhǔn)了一個機(jī)會，一把抓住白菊花，白菊花也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向她撲來，兩人緊緊地抱在一起。
然后兩人就像一個玉米一樣在地上滾來滾去。不過重量增加了，起到了一定的穩(wěn)定作用，而且兩人合成了圓柱形，比較便于滾動，減少了碰撞，雖然這會身上已經(jīng)砸得青一塊紫一塊的，但她們沒感到痛。
她們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直到晃動平歇下來。兩人一骨碌爬起坐著，互相望著。
“一開始我還以為是地震，后來一想這是在船上?！卑拙栈ㄕf。
“肯定是遇到了風(fēng)暴?！鄙行幷f，然后又驚跳起來，“哎呀，他們呢？不會掉到海里去了吧？”尚小寧說著就要往外沖。
“穿上救生衣！”白菊花說。
兩人慌慌忙忙穿好救生衣，跑到甲板上一看，人都還在，女人在弄纜繩，男人在駕駛室里。兩人松了口氣。尚小寧對女人說：
“剛才把我嚇?biāo)懒?，是不是有風(fēng)暴？”
女人心事重重地點了點頭。尚小寧抬眼一看，天空要多恐怖有多恐怖，翻滾的烏云像10萬天兵天將，馬上就要逼到眼前了，壓得人透不過氣來；海浪像無數(shù)個妖怪正舉著尖刀跳躍著，像隨時要把船撕碎。船還是搖晃得厲害，尚小寧幾天來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搖晃，不然根本站不穩(wěn)。
“我們趕快回去吧，魚都打到了？”尚小寧驚恐地說。她已經(jīng)后悔上船了。
“是要回去，但是船一直頂著風(fēng)開不了?！?p> “那怎么辦？”
“我們先順著風(fēng)到哪里躲一躲?！?p> “有地方躲嗎？”
女人點點頭。
尚小寧放心了，漁民肯定有經(jīng)驗，不然也出不了海。
“有什么事我們來幫幫忙。”
“你們還是回艙里，不要掉到海里?！?p> 尚小寧望望白菊花，白菊花點了點頭。兩人又回到了艙里。還沒等她們喘口氣，劇烈的晃動又開始了，這次她們有經(jīng)驗了，立刻抱在了一起，滾到地上。
天昏地暗，地動山搖，兩人好象是篩子里的豆子，隨著主人的手而滾動著，沒有一點自己的主張。
尚小寧斷定自己這次是回不去的了，她頭腦里一再閃過兒子的形象。她好好的li什么hun？丈夫有wai yu就有wai yu好了，起碼她還可以過安穩(wěn)的日子，天天和兒子在一起。整容失敗了就失敗了，尋什么si？活著就好。本來和老依母活得好好的，上什么船？這個白菊花害死人。不過也怪自己不堅定，就是不上船，她也沒辦法……
仿佛過了幾千年、幾萬年，她們已經(jīng)忘了吃飯、睡覺，忘了世界上還有別的生活，只希望風(fēng)暴趕快過去。
在船恢復(fù)了常態(tài)后，兩人也垮了，躺著動不了了，極度困乏又極度興奮，想睡也睡不著。過了好久，尚小寧說：
“不行，我要上去看看，不知道他們怎樣了。”
“我也去看看他們，現(xiàn)在變得像親人一樣了。”
兩人艱難地爬了起來，扶著船壁，走向甲板。甲板上沒人，她倆正要到駕駛室去找，突然船猛地一歪，她倆都掉進(jìn)了海里。
尚小寧在一陣迷亂，喝了好幾口海水后，又浮出了海面，她這才想起自己穿著救生衣。幸虧穿了，不然就死定了，她不大會游泳。不過現(xiàn)在也基本死定了，不會有人來救她的，即使有人來救，她能等到那一刻嗎？她就像是一個孩子手邊的螞蟻，隨時都有可能被碾成粉末。
突然，尚小寧看到不遠(yuǎn)處有個紅點，那是白菊花！尚小寧尚一陣興奮，就像看到了救生人員，她拼命喊著，揮舞著手，白菊花也看到了她，也同樣興奮。兩人四肢并用地向?qū)Ψ絼澣ァ?p> 不久，她們在海里勝利會師了，兩人緊緊抱在一起。她們想起了船，再去找，發(fā)現(xiàn)船雖然離她們不遠(yuǎn)，但船上沒人。
她倆用力向船劃去，但船好象總和她們保持著等距離，永遠(yuǎn)不可接近。她倆漸漸垮了，再也沒力氣游了，一天沒吃東西，又沒睡覺，她倆漸漸失去了知覺。
尚小寧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個很小的房間里，根據(jù)這間房間的結(jié)構(gòu)和搖來搖去的感覺，加上一股強(qiáng)烈的魚腥味，尚小寧斷定自己是在一條船上，她看到周圍全是陌生的面孔，知道自己得救了，瞬時流出了眼淚。人們拿來了水和面包，尚小寧才覺得自己太渴了，太餓了，忙吃喝起來。
人們又叫她到衛(wèi)生間沖個淡水澡，換上衣服。
到尚小寧稍稍恢復(fù)了元氣，可以講話時，她講了自己的故事，講著講著，她想起了白菊花，問她們有沒有救起另外一個姑娘？她們說沒有。尚小寧又哭了。
“喂，女兒有淚不輕彈?！?p> 聽到這個奇談怪論，尚小寧吃了一驚，她發(fā)現(xiàn)說這話的是一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女人。尚小寧又看看周圍，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邊全是女人。
“你們都去干活吧，我陪著她就行了?！蹦桥藢ζ渌苏f。
看著女人離開的身影，尚小寧疑惑地問：“不是女人不讓出海嗎？”
“是男人不讓出海！”
“什么？”尚小寧明明記得她們要上漁船人家不帶她們的，難道真的是她頭腦壞了，記錯了？
“男的上船忌諱。你想想，他們上了船做不了什么事，還盡添亂。”
“你們這船上沒有男人？”
“沒有。”
“那船長呢？”尚小寧又看看周圍，這是條不小的船，應(yīng)該屬于遠(yuǎn)洋漁船一類的吧。對于遠(yuǎn)洋漁船，尚小寧是這次到海邊才知道的。具體的她說不清，反正就是要足夠大，能抗大的風(fēng)暴，能裝很多的魚，可以帶很多吃的、用的。
“我就是啊。”那女人笑著說。
“呵，真了不起?！鄙行幱芍缘嘏宸?。她想起了女列車長，女乘務(wù)長，女部長，“我就不是這塊料?！?p> “女人應(yīng)該做出一番事業(yè)。”
尚小寧聽了，想了想，點了點頭。她喜歡上了這個女船長。
“不是我說你，你看你，為了個男人，差點毀了自己。女人重要的不是相貌，而是事業(yè)。你事業(yè)有成了，有房有車了，男人還不蜂擁而上？你什么樣的男人找不到？”
對呀，女船長的這番話，簡直就是醍醐灌頂，擊中要害，令尚小寧幡然猛醒。尚小寧感嘆自己沒有早一點遇到女船長。
“所以我對她們都很嚴(yán)厲，不允許有感情的糾葛影響到工作和事業(yè)，也不許追星。你看我這條船上，沒有一張明星照，那些虛華的東西沒意思?！?p> 尚小寧不住地點頭，覺得女船長的話很有道理，其實想想也就是這么回事，感情和一生的大計來比，算不了什么。但這話要是以前，她是聽不進(jìn)去的，她受了挫折，又在海邊生活了一段時間，現(xiàn)在由這個女船長把意思總結(jié)出來，就覺得精辟。
尚小寧想起剛才看到的那些依妹、依姐，包括這個女船長都是短發(fā)，本色，沒有一個是濃裝艷抹的，皮膚也沒有很好地保護(hù)。怎么說呢，像是30年前的中國女人。不過，即使是那個年代，女人也會利用一切可以得到的手段來裝扮自己的；就是樣板戲里的女英雄，也會在前額卷起一排劉海，以讓自己顯得漂亮些。
這些女人完全是天然去雕飾，還有一種硬朗和沉穩(wěn)，讓尚小寧耳目一新。她想起了以前戰(zhàn)天斗地的鐵姑娘隊，她小時侯是很羨慕這些能干的姑娘的?？赡茱L(fēng)里來雨里去吧，這些女人多了樸實，少了嬌氣；也許是女船長的做派吧，其他人也就都和她一樣了。尚小寧很喜歡這樣的作風(fēng)，除了工作上的要求，女人在這里可以很隨便。
“你再休息休息，我去忙了。等船靠岸了再到我家去玩。我喜歡交朋友，在海里撿到個朋友不容易，緣分。主要是我喜歡你的氣質(zhì)，文靜。到你什么時候你不想住我家了，我再送你回去?！?p> 尚小寧第一回聽人這樣說她，她總覺得自己不夠溫柔，不夠女人味，不夠會撒嬌。如果一般人這樣夸她，她還以為是諷刺她，可她在女船長面前，確實夠女人的。
女船長站起來走了。尚小寧躺著，又吃了點面包，喝了點水，吃了點水果，就迷迷糊糊地睡了。以后女船長再也沒有露過面。尚小寧雖然醒過好幾次，但她都懶得動，想著心事。到女船長再次露臉的時候，船已經(jīng)靠岸了，天也黑了。
“這是你的衣服，已經(jīng)洗干凈了，換上吧?！迸L手里捧著一疊衣服，遞給了她。
尚小寧拿著自己的干凈的衣服，很感激，說，“謝謝謝謝?！奔热慌L叫她換上，她就沒理由再一直穿著別人的衣服了。
女船長出去了一會，等她換好了衣服才進(jìn)來?？粗行幋┑囊路L微微皺了皺眉，
“你的衣服怎么這樣？”
尚小寧趕緊低頭檢查自己的衣服，沒有扣錯扣子，也沒有zou guang，她疑惑地望著女船長，“……還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