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蘇慎淵公寓樓下，就下起了中雨。
奚午蔓把書護(hù)在懷里，低頭聳肩快步跑進(jìn)大廳，左腳剛剛踩到大廳的地板，一抬頭，差點撞進(jìn)一個人懷里。
她只是覺得那個人有點眼熟，與他對視的時候，慣性微笑頷首以示招呼，然后繞過他跑向電梯。
進(jìn)到電梯，電梯門緩緩關(guān)上，她才后知后覺，剛剛那個人，是來纘燁。
他的名字從腦海里一閃而過，她很快就又忘了。
洗浴后，她在客廳等蘇慎淵回來。
她本來是坐在單人沙發(fā)上看書的，奈何上眼皮一直往下垂，她只能放了書本，打開電視，趺坐在地毯上，又玩起了動森。
蘇慎淵很晚才回來，一身酒氣。
建設(shè)小島入了迷的奚午蔓沒聽見門開關(guān)，卻聞到濃烈的白蘭地的氣味。
她倒吸一口涼氣，反應(yīng)過來奚午承不會在這里，抓著游戲手柄的雙手才止住了顫抖。
“怎么還沒睡？”蘇慎淵的聲音從玄關(guān)處傳來，溫柔得過分。
奚午蔓偏頭對上蘇慎淵的視線，懷疑他是否真的喝了很多酒。
“我在等你?！彼f。
“有事么？”他脫下大衣，搭在臂彎，慢步向她走近。
奚午蔓注意到他的步子有些不穩(wěn)，總擔(dān)心他會突然倒下去。
“是?！彼畔率直鹕硐蛩?，以在他倒下的時候能扶住他。
雖然她感覺，要是他真的倒下，她根本扶不住他。
“很急么？”他單手扯開領(lǐng)帶。
“不急。”
“那就明天再說，好么？”他取下領(lǐng)帶，連同大衣搭在沙發(fā)靠背上，“我喝得有點多。”
奚午蔓點點頭：“好?！?p> “你該休息了?！彼_始解西裝外套的扣子，也脫下搭在沙發(fā)靠背上。
奚午蔓點點頭。
他轉(zhuǎn)身前往靠近入戶門的浴室，奚午蔓則回到臥室。
躺在床上，奚午蔓翻來覆去睡不著，她總覺得，醉醺醺的蘇慎淵活不過今晚。
她輕手輕腳地走出臥室時，臥室外沒有一盞燈開著，靜悄悄的。
她借著臥室里光線微弱的散射，摸到客廳沙發(fā)邊。
眼睛習(xí)慣了客廳的幽暗，她看見蘇慎淵躺在沙發(fā)上，只看見一個人影，看不清細(xì)節(jié)。
他身上有很新的沐浴露和干掉的洗發(fā)水的香，混著白蘭地的氣味。
他很安靜地睡著，呼吸很輕，在這安靜的空間里都讓人聽不見。
奚午蔓懷疑他死掉了，蹲身伸手探向他的人中，確定他還活著，才放寬了心。
她總擔(dān)心他會突然死掉，坐在地毯上沒敢離開，過一陣子就又伸手探一下他的呼吸。
直到困意打敗她的意志，她趴在沙發(fā)邊就睡著了。
照理說，她這個姿勢并不能睡得很安穩(wěn)，但她一次都沒因姿勢不舒服而醒。
她醒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臥室的床上。
臥室的門半掩著。她認(rèn)為蘇慎淵不會馬虎到不關(guān)門。
就這么個念頭一冒出來，她立馬清醒，掀開被子的同時翻身下床。
天還沒亮，只有廚房的燈亮著，透過玻璃隔斷，她看見在煎雞蛋的蘇慎淵，總感覺不真實。
仿佛她沒有真的看見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由于神經(jīng)錯亂所產(chǎn)生的幻覺。
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她的身體突然抽搐得厲害，直到她將情緒通過聲音發(fā)泄出來，才終于能呼吸。
玻璃隔斷有很好的隔音效果，蘇慎淵會關(guān)火走向她，是因為看見她縮成一團(tuán)蹲在地上。
他問她“怎么了”時，她的呼吸還紊亂。
他的大手輕輕拍著她的后背，以使她的呼吸能恢復(fù)正常。
“是不是做噩夢了？”除此之外，他也找不到奚午蔓一起床就開始哭的更合適的理由。
他身上已沒了昨晚的酒氣，聲音卻依舊溫柔。
奚午蔓一頭栽進(jìn)他懷里，感受到他的體溫，情緒才漸漸平復(fù)下來。
她終究沒告訴蘇慎淵她到底為什么哭。
早上也是大霧，地面濕漉漉的。
奚午蔓跟著蘇慎淵到他的公司，倒不是有什么事，而是擔(dān)心他突然死掉。
雖說，如果他真的會死，她在他身邊也改變不了什么，但她總感覺，只要她盡可能離他近一些，只要他在她的視線范圍內(nèi)，他就不會突然死去。
大多時候，奚午蔓都在蘇慎淵的辦公室，坐在他的辦公椅上看書，用他的電腦查書上她不懂的專業(yè)詞匯。
午餐是秦喻章為她送到辦公室的。
秦喻章坐在靠窗的椅子上，起著一個陪伴的作用。
但他也覺得一直盯著奚午蔓吃飯有點過于奇怪，感覺像是在盯著犯人，于是自覺地找一些話說。
他絞盡腦汁，也想不除蘇慎淵以外的、可以和奚午蔓聊的話題。
于是，他向奚午蔓講著蘇慎淵上午的工作，還有一些在工作中發(fā)生的趣事。
奚午蔓聽著，偶爾被逗笑，笑過之后，她就忘了為什么而笑。
等她吃完飯，秦喻章收拾好餐盤餐具。
秦喻章離開前，告訴她，晚上蘇慎淵要參加一場酒會，問她有沒有興趣一起。
倒不是有沒有興趣的問題，主要她找不到參加一場與自己無關(guān)的酒會的理由。
而天色漸晚，她看見蘇慎淵的時候，又給了自己一個合適的理由——陪著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早上哭過一場，她總感覺蘇慎淵對她的態(tài)度跟以往不同。
今天的他，不管是與她說話的語氣還是類如請她上下車的動作，都像是在對待一個心靈脆弱的、需要小心呵護(hù)的孩子。
奚午蔓有點過意不去。
畢竟，她是因為感覺厄運降臨在蘇慎淵身上才哭的，怎么那個遭厄運降臨的人反這樣小心翼翼地照顧她的情緒。
這場商務(wù)酒會舉辦于市中心一家大型酒店的宴會廳，出席的都是近年活躍于首都圈的政商工界的重要人物。
奚午蔓看見好些熟人，僅僅是瞧著眼熟，她記不起姓名。
蘇慎淵一直跟在她身旁。
她以為他是擔(dān)心她會突然再哭一場，直到他為她攔下第一杯酒，她才意識到，事實不是她以為的那樣。
窗外下著雨，沒有她印象中的霧。
乍一眼瞥見外面的輝煌燈火，她恍惚認(rèn)為，推開窗，星星在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