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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龍禁訣

第二十三章

斬龍禁訣 湯魂 5290 2024-10-28 09:00:00

  等汴梁得到雍州抗敵勝利,藍靜以特賜司諫身份坐管雍州的消息,已是一月后,一直與越國公政見不合的三公可算抓到把病,在朝堂上以冀州廂軍大將軍的捷報中所提藍靜在雍州所做荒唐事,痛斥越國公教子無方,私自放權,甚至指責他指示其女私自借兵借機把持雍州政權,試圖謀反叛國,越國公因沒得捷報,錯失先機,被三公懟得啞口無言,險些做實罪名。

  千鈞一發(fā)之際,臥榻多日的皇帝被皇后扶林出來。

  “眾卿,雍州自十年前戰(zhàn)敗,被割去十二城,僅剩雍州一座孤城,十年來飽受外族侵擾,朝廷派去多少官員,都無力回天,以致孤城被奸臣把持,民不聊生,實為朝堂無為,實為朕之無能?!被实弁闯饧荷恚瑲饧惫バ?,咳喘不止,皇后在一旁小聲撫慰。“如今,雍州,竟在一小小女子統(tǒng)領下,在短短兩日擊敗謨羯軍,俘虜兩千,誅殺奸臣,朕只問,在座諸位,有誰能做到!她坐鎮(zhèn)雍州,重審舊案,還民清白,修建城防開放市集,發(fā)展民生,一樁樁一件件,哪一樣不比爾等飽肚詩書卻只會空口白話紙上談兵來得強!”

  皇后取下梁世保呈上的奏折給皇帝,皇帝舉著奏折,“這便是雍州來的奏折,靜兒這月來為雍州所做之事皆寫得清清楚楚,謨羯那邊已有和意,靜兒提議,以兩千俘虜換取當年雍州被割城池。”

  奏折甩在三公面前,三公細覽,他們只截來冀州捷報,得知藍靜私自借兵,雖擊退敵軍,卻借機私斬州府把持雍州,還私自收押冀州派出的援兵主將副兵馬使,控制三千援兵,不知這奏折皇帝從何而來。三公看完奏折才將此遞給來一知半解的越國公。

  “可皇上,謨羯即使有和意,他們就能同意以雍州十二城換那兩千俘虜嗎?”

  “哼,愚鈍,談和之事難道還要朕教你們,朝廷養(yǎng)著鴻臚寺這幫廢物做甚,此次謨羯突襲雍州,領兵之人正是謨羯右賢王,謨羯左右賢王正值爭奪儲君之位,右賢王兵敗,左賢王便得意,談和之意便是他提出,雍州地處交界,正適于通商,若草原上其他異族皆能來往,謨羯定是坐不住,被割去的十二城地處貧瘠,當初的城民不是被謨羯人屠殺便是被流放,僅??粘?,多年來謨羯不善經(jīng)營,又歷經(jīng)幾次沙暴,已然敗落,哎,國土為本,謨羯人卻蠻愚不識大體,早有棄意,這不是我們收回國土的好時機嗎?只要國土仍在,憑我軒轅兒女的意志,何愁不能重現(xiàn)當年雍州綠洲之景?”皇帝一番肺腑已花光大半力氣,依靠在皇后身上,病體消瘦,竟如瀕死老人,骨輕肉薄,他望著下方百官,“眾卿,吾已回天乏力,軒轅朝之國運,就依托眾愛卿。”

  “皇上保重龍體!”

  皇后強忍淚水,將皇帝扶回后殿。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四公就談和之事議事半日,臨近午時才退朝,越國公一出宮門,竟見到自家夫人等在馬車旁。

  “你如何來了?”越國公扶著夫人的手上車,國公夫人跟隨身后進車才道,“我先你一步從宮中出來?!?p>  越國公大驚,很快反應過來,“今天的事你都知道了?皇后臨朝你也知道?”

  何詠芳點點頭,藍正麒氣笑,“合著我被蒙在鼓里,遭三公一頓圍剿,你個婦道人家竟比我還快知悉朝政?”

  “妾也不知老爺為何連我這個婦道人家都不如?!焙卧伔即塘怂蛔欤皖^抿茶。

  “你……行,為夫肚量小,夫人宰相肚里能撐船,便告知為夫你如何得訊?”

  “之前派去雍州的人百里加急給家里來信,靜兒將事情原委都已說清,按時日算雍州公文應已到朝堂才是,可直至昨日公爺都未透露與妾身,我便猜測是三公截了捷報,恐對公爺發(fā)難,我便求見皇后,不想靜兒那丫頭竟留了一手,當日她去雍州,皇后給她留一隊護衛(wèi),還留了訊道,為得是有朝一日靜兒若有難可直接求救于皇后,她便以此訊道將奏章送至皇后手上,這才得以上達天聽?!焙卧伔冀o藍正麒斟茶,去去那無名之火。

  “這丫頭,凈給我惹事?!焙卧伔伎戳丝谑切姆堑哪腥艘谎邸A季?,男人才道,“皇上怕是……,今日他帶皇后出來,想是給皇后垂簾聽政鋪路?!蹦腥搜劾餆晒忾W爍,那滴淚終究沒有落下來。

  二人回到府里,硯清已備好膳食,何詠芳先浸濕擰干帕子遞給藍正麒,他接過先給何詠芳擦了擦手,又在自己臉上呼嚕一般,何詠芳早就對此人對外矜貴端方對內不拘小節(jié)里外不一的性子見怪不怪,洗了洗帕子放回面盆架子上,轉身接過藍正麒脫下的外衣,遞給硯清。

  “圣上,對靜兒的事怎么看?”一邊布菜一邊問道,藍正麒被伺候的心情服帖,給何詠芳夾了不少菜,她見碗里有不喜的菜也不動聲色吃了下去。硯清極有眼色接過布菜的活,藍正麒也停了獻殷勤。

  “皇上雖在朝堂上認可了靜兒行徑,但未明確獎懲,也不必擔憂,皇上既然擺明了態(tài)度,三公不會再以此事為難我。還是喚她回來為好,好好的女兒家,竟插手雍州政務,成何體統(tǒng)?!?p>  “妾以為不妥,靜兒能把控雍州于公爺是個好機會,多年來雍州早已脫離中央掌控,就說公爺執(zhí)政以來,派去雍州的人何其多,皆無功而返,縱使現(xiàn)如今雍州還如從前那般不在中央掌控下,能被靜兒把控也好過被外人把控,再且,公爹執(zhí)掌越家軍時,兵權重心便在雍州,雍州戰(zhàn)敗后,才兵權散落,我猜測靜兒此番去冀州借的兵便是當初的越家軍,如今這批兵在靜兒手上,公爺若能在背后助力謀劃,何愁我越家軍不能早日起復?!?p>  藍正麒愣住,“起復越家軍?你怎么有這個念頭,越家軍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本就簡在帝心,若還手握重兵,那不是又給三公送去把柄嗎?你也不是不知道,就是越家軍在時,阿爹也沒想過將軍權交給我,我一個文臣,如何管武將的事。”

  “公爺管不了,靜兒不是能管嗎,公爺縱使無心兵權之事,可越家軍畢竟是公爹的心血,自十年前,縱使公爹不說,你做兒子的還不知父親的心事嗎?公爹逝世前雖沒給我們留下只言片語,可守在他床前看著他合眼的是靜兒,靜兒在雍州所為,未嘗不是繼承公爹的意志?!?p>  “你的心也太大了,如今我們家已是權傾朝野,有皇上在,就連三公也耐我們不何,你還想要兵權,是嫌我們死得不夠快嗎?再且,靜兒能有幾日光景,憑她就能起復越家軍?”

  何詠芳冷了臉,“靜兒來信,她在雍州得貴人相助,毒已緩解,只是需在明年霜降前去往南方,尋得解藥?!彼幥迦∵^藍靜寫來的信,遞給藍正麒,他停箸。

  “十年?”

  那日發(fā)現(xiàn)藍靜身中奇毒,安振玄獨自帶她來到瓦市,廬云隱居在一個小巷子里,常年深入簡出,小門關著,只有少數(shù)人才能敲開它。

  廬云一如往日在榻上打坐,廬云其人略微清瘦,三四十歲的樣子,一身白色長袍,安振玄是他看著長大的,他雖盡量減少與人接觸,卻擋不住頑皮的孩童三天兩頭往他這跑。

  是以,一聽安振玄敲門他就頭疼。

  “云叔,叔,我知道你在家,快開門,人命關天,別打坐了!”

  廬云一打開門,安振玄就抱著人往里沖,他只能勉強看到安振玄懷里大概是一個姑娘。廬云剛關上門,就被放下人又風風火火沖出來的安振玄一把拉了進去,按在床邊。

  “叔你快給看看,我學藝不精,不過好像是中毒了,我又把不出是什么毒?!?p>  廬云隨意搭上女子的脈搏,剛一接觸就愣了,云淡風輕的臉上變得嚴肅,他先是把了一會脈,又翻看對方的眼皮,舌苔,又卷起對方的袖子,果然,小臂處一條青色的血線從手腕蔓延,幾乎接近手肘,若是一般人看,只以為是女子皮薄血管露出。

  “終究是來了?!鄙钌顕@了一氣,廬云放下女子手臂,安振玄瞬間緊張起來,憑廬云的醫(yī)術,從來沒有過這樣左右搖擺的時候。

  “叔,到底怎么了,連你也救不了她?”

  廬云這才看向他,“你何故這樣緊張,此女子和你有何關系?”

  在廬云面前,安振玄什么都瞞不住,他只好坦言,“她是我娘子……是外祖父給我定下的娃娃親,雖然她不認識我……”

  廬云搖搖頭,“我果然該隱居山中,與世長隔。”

  “又來了,從小到大,叔你就念叨著要隱居,要不是阿爺臨終托孤,你早就走了,我說要拜你為師你又不肯,明明從小如師傅教導我,十年如一日躲在這小房子里,一身本領無處可展,就怕見到外人,也不知在躲哪個仇家。”安振玄一對著廬云就像小孩子一樣車轱轆話說個不停,聽著就讓人頭疼,廬云連忙打住。

  “罷了罷了,我本不該插手,如今被我撞上,皆是因果循環(huán),只一樣,此事我要待她醒后親自與她說,你在一旁候著,莫要插嘴?!?p>  “好好好,只要能救她,我什么都聽你的。”

  廬云拿出針包,抽了幾根,在藍靜身上扎了幾針,對方便悠悠轉醒了。醒來初時她還沒回過神,側頭便見安振玄大大的笑臉,站在床尾,離她稍遠又能讓她一眼就看到,在床邊是一個中年男子,手持銀針。

  “藍姑娘別擔心,這是我叔,他可是神醫(yī),你身上的毒很快就能解了?!?p>  藍靜有些詫異,“還算有三分本事,居然能看出是毒?!睆]云道:“此毒為五內焚,兩月一發(fā)作,發(fā)作時心如火燒,蝕骨難忍,日常體熱,如體內有滅火后還冒著火星的炭盆?!彼{靜從床上強撐起來,靠坐著,“醫(yī)者可有解毒之法?”

  廬云搖搖頭,藍靜似早有預料,不太在意,安振玄卻急了,“叔!”廬云擺擺手。

  “我雖不能解你毒,但我知道有一種仙草能緩解你身上的毒?!?p>  藍靜冷笑,掀開被子就要下床,往外走,廬云繼續(xù)到,“可保你十年無虞?!?p>  “十年?叔,怎么才十年,你是神醫(yī),什么毒你不能解,你再試試看!”安振玄不敢置信,他是親眼所見廬云將瀕死之人救活,在他心里廬云就是半仙的存在,就連他也解不了的毒世間絕無僅有。

  藍靜停了下來,又聽廬云繼續(xù)道,“我已施針將你的毒遏止,一年內不會再發(fā)作,一年后我會再給你施針,可若不徹底解毒,你只剩下三年壽命?!?p>  “三年。”藍靜詫異回頭,眼里透露出與以往不同的光彩。

  “三年?!”安振玄再也忍不了,他沖上來對廬云大吼,“叔!是什么仙草,你告訴我,我現(xiàn)在就去找?!?p>  廬云加重注碼,“這毒下的不深,若按正常劑量,便會當場暴斃,下毒的人控制的很好,所下劑量,中毒者平日只會體熱難耐,虛火旺盛,每兩月發(fā)作一次心悸,致使人昏厥,發(fā)作六次后,才會五臟六腑衰竭而亡,換句話說,你本該只有一年壽命?!?p>  “一年!”安振玄徹底奔潰了,先是十年,后是三年,現(xiàn)在告訴他居然只有一年壽命,這是死亡倒數(shù)嗎?

  “我醫(yī)術有限,只能施針將毒遏止三年,這三年你不會再發(fā)作,日常也能與常人無異?!?p>  藍靜回身,正視廬云,“你所言皆真?”

  廬云不答,安振玄喏喏道,“云叔從來不說謊,他說三年就三年……”

  “是什么仙草?”

  “此仙草名斬龍,只長于云滇深處,斬龍仙草十二年一開,百年結果,未結果前摘之半晌即敗,你的毒若服花株可保十年無虞,若服其果方能解毒。就我所知,世間僅有一株,明年霜降正是開花的時候?!?p>  藍靜沉思了一會,誠摯道,“多謝?!?p>  在安振玄懇求的眼神下,廬云無奈道,“我可以算測出仙草大概方位,但具體的要你親自去尋。”

  藍靜點點頭,又搖搖頭,“就是三年,足矣?!彼{靜向廬云抱拳致謝,“再會。”轉頭離去。

  安振玄連忙跟上。

  “你不去找仙草?云叔測方定位很準的,一定能找到仙草的?!?p>  藍靜側顏,“你是如何知道我有個弟弟?!?p>  安振玄緘默三口,他錯過了那天的招榜,不知道藍靜對外宣稱自己是家中獨女,不知為何,他不愿告訴藍靜他們之間有婚約,也無法說清他為何知道她有個弟弟。

  “你帶我治病,我也不逼問你,此事兩消相抵,我也不計較你來我家偷盜的事,你回去吧,不要跟著我?!?p>  安振玄猶豫了下,還是決定跟上,“你大概不想讓人知道你中毒的事吧,抱歉,我先前不知,我將你中毒的事告訴了你的管家?!?p>  “無妨?!?p>  “咳咳,我將你帶來給云叔治病,我就要負責到底,你的毒雖緩解,但還要找仙草解毒,你又想隱瞞你中毒的事,不若在找到仙草前,我先跟著你罷,別看我這樣,我可是跟著云叔習得三分皮毛,尋常病癥我也能拿下,我跟著你,萬一你毒發(fā),好歹能應對一下?!?p>  “可以?!辈椒ノ赐#瑑扇艘磺耙缓笸{府去。

  “我還會貍步,不是我狂妄,我阿爺教我的貍步,天下獨絕,我潛入你府里三次都沒人發(fā)現(xiàn)?!?p>  “我不是倒了你一杯冷茶么。”走在安振玄前面的倩影悠悠傳來打趣的話。

  安振玄大囧,“我還以為你沒發(fā)現(xiàn)呢,不過冷茶我躲過去了?!彼亲?,“藍姑娘真厲害啊,我蹲了半宿,腿都麻了,幸好阿爺不在了,不然讓他知道定要打斷我的腿,說我懶惰成性,學藝不精。”

  藍靜暗忖,竟是躲了半宿之久,那晚的事不知這小子看了多少在眼里,這樣的人怕是要放在身邊,不然幾時潛伏窺視都不知道,還真是個小毛賊。

  “沒事,我最厲害的還不是這一身本領,我從小在雍州城長大,別的不說,當?shù)仫L俗民情沒有我不知道的,瓦市就是我地頭,就算有我不知的,我也知道一個人,他可是當?shù)匕贂陨?,藍姑娘若想知道點什么,我定知無不言。”

  “尚可?!?p>  安振玄說了一大堆,藍靜都是回兩字,他諾諾摸摸后頸,小聲悱惻“藍姑娘好生冷漠,之前都不是這樣……”

  藍靜回身,安振玄沒防腳步未停,險些撞了滿懷,彼時二人對視,相距不過拳距,安振玄比藍靜高一個頭,他低頭離藍靜的眼睛很近,他在她眼里看見呆滯的自己,呼吸都不敢放肆,生怕擾亂彼此若有似無相纏的氣息。

  “我如何冷漠了,哥哥是嫌我不夠親熱,那這樣……”邊說邊步步緊逼,媚眼如絲,對方渾身僵硬,步步后退,頰若生脂。“你為何要退,你怕我?!卑舱裥腿蛔プ∷{靜雙肩,緩緩推開。

  “姑娘自重?!?p>  藍靜得逞笑笑,轉身走了,安振玄停了一下,又怯怯跟上。

  半晌,后面的人終究忍不住,巴巴地有開口說起地方民俗風情,瓦市所見所聞,恨不得將自己所有事情都告知對方。藍靜仿若聾子任其自言自語不做回應。

  唯獨安振玄的一句問話?!澳阒皇J陦勖?,你不怕么?”

  “我一開始便知自己中毒,僅剩一年可活,你讓我多了九年活頭。”不僅如此,廬云的話,是能讓她有尊嚴的活著,就算找不到仙草,能有尊嚴的活這三年,也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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