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玉熱多2

　　劉寶傷雙腳沾地時，這幾句話已經(jīng)飛快落完，蘇令瑜一撩袍擺，搶先朝著那人消失的方向沖了過去。劉寶傷在原地傻了一會兒，等到回過神了，也是當(dāng)仁不讓，立刻憑借她這些年大街小巷瘋玩瞎走的經(jīng)驗判斷出從哪里走能盡快兜住那個人，抱著蘇令瑜的匕首就也沖了出去。

　　這樣短的時間內(nèi)，雙方地位徹底顛倒，獵物成了獵手，競逐撕咬。對方不僅完全沒料到蘇令瑜會來找他，更沒料到蘇令瑜居然根本無法甩開，很快真的被追上了。等到近在眼前的時候，蘇令瑜才發(fā)現(xiàn)對方并不似她想象的難對付，看身量分明還比她瘦小些——是個女人！

　　她腦海里飛快地做出判斷，而后飛身撲了過去，把這個鬼鬼祟祟的女人撲按在地。對方“啊呦”一聲撲在地上，聽那聲音，果不其然是個女人！

　　蘇令瑜一把扯掉了她頭上兜著的衣服，這女子頭發(fā)蓬亂，一件灰色罩衣下是一身顏色暗淡的彩布衣服，不似漢人打扮。蘇令瑜一把揪住了她，當(dāng)頭斥問：“你是何人，跟蹤我作甚！”

　　她原以為這女子高低要自辯幾句，亦或是掙扎幾下，卻不想對方只是沉默，過了片刻，用一口十分流利的官話回答道：“你們找到那個突厥人了嗎？”

　　蘇令瑜拽住她的頭發(fā)朝著地面狠狠一砸，她痛叫一聲，額角見血，蘇令瑜冷冷道：“現(xiàn)在是我在問你，你是什么人？”

　　她這下徹底知道蘇令瑜的厲害了，雖有幾分忿忿之色，到底還是給怯懼占到上風(fēng)，老老實實作答道：“我叫玉熱多，家就住在這兒，我沒做干犯王法的事，我看見那個突厥人殺人了，想告訴縣衙，又怕你們不相信我?！?p>　　“所以你就來跟蹤我，你知道我是誰？”

　　“現(xiàn)在整個交城，還有誰不知道你！”女子許是被按得難受，掙了那么一下，頗為委屈道：“我好心好意來看看你罷了！突厥人心狠手辣，無信無義，你若是不知道他，只怕早晚死在他手里！”

　　“我犯著他什么了，他要殺我？”

　　“你！”女子還待要再說，卻臨時閉了嘴，道：“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你縱使審我，也得避人耳目才可以，否則我怕是也要跟你一起死了！”

　　這話還算過得去。蘇令瑜當(dāng)即將她雙臂一夾，從地上提將起來。恰好此時劉寶傷也搗騰著兩條小腿從巷子的另一頭繞了出來，一見蘇令瑜成功，興奮非常地跑了來，卻又對那陌生女子心存懼怕，遠遠地繞開兩步鉆到蘇令瑜身后去，“使君，這是誰？”

　　“帶回去審審就知道了?！?p>　　那女子原本尚算配合，聽了蘇令瑜這話，卻忽然激動起來，“你不能把我?guī)タh衙！”

　　“為什么？”

　　“你若是把我?guī)タh衙，我就什么都不說了！”

　　“鞭子抽到身上就會說了?！碧K令瑜不為所動，當(dāng)即要把她扭回去，那女子使勁掙了一掙，奈何力氣不如人，這一下都快哭出來了，“早知道我就不要濫好心，由著你們唐人倒霉便是，這下卻好，被你給纏上了！”

　　劉寶傷聽到這兒，不禁好奇道：“這位娘子，你不是唐人嗎？那你是哪里人？為什么去了縣衙就不能說呢？”

　　她這一串發(fā)問，原是句句要緊的，只是如今這地方確實不是說話的地方，且不說是否有人潛伏，光是周遭百姓就都還在，是以蘇令瑜低頭對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先把人帶回去再說。

　　雖然一路上表現(xiàn)得不近人情，不過蘇令瑜到底還是沒把這女子直接往衙門里帶。這人若是帶進去了，那就得按照公案流程候?qū)?，期間十分麻煩，事后再要釋放也不見得順利。等走到僻靜無人處，蘇令瑜道：“既然不去縣衙，那給你兩個選擇，一是去我住的地方，二是去你住的地方?！?p>　　女子當(dāng)即道：“去我家！”

　　這提議，實際并不穩(wěn)妥，蘇令瑜對她底細尚不清楚，萬一有什么陷阱就不好辦了。然而蘇令瑜只是點了點頭，甚至松開了對女子的鉗制，讓她正正常常帶路去她家。

　　一來是在街上拉拉扯扯到底太引人注目，蘇令瑜暫且不想惹點別的事出來，二來這女子方才甩出那么遠的路都被蘇令瑜追上，量她也沒信心再跑。

　　蘇令瑜如今是官身，對外還是個未婚男子的身份，若是在這節(jié)骨眼上有人說她帶了女人回房，讓有心人編排出什么來，損害官譽，要不要緊且不提，總歸不是好事。而根據(jù)蘇令瑜的觀察，這個女的沒什么腦子，去她家雖不保險，但也不會危險。

　　劉寶傷給了玉熱多一塊手帕，她拿來按在自己額頭滲血的傷口上，抽抽噎噎的，等走出一段路，情緒逐漸平復(fù)下來，一路默默無言，帶她們?nèi)チ怂〉牡胤健?p>　　那是個臨街小房子，窄門淺院，沒什么新奇。看方位，倒與那所荒宅所距不遠。蘇令瑜注意到她這屋子很亂，似乎不怎樣收拾。玉熱多去倒水喝，蘇令瑜自己動手收拾出了一塊能坐的地兒，把劉寶傷抱在膝上，等著玉熱多來交代。

　　玉熱多喝完水，又擦擦臉，頗為委屈似的，連頭也不轉(zhuǎn)回來，“你是不是想問那個吐蕃人的事?！?p>　　“先交代你的身份。”

　　“我不是告訴你了嗎？我叫玉熱多?！?p>　　“名字有什么用。”蘇令瑜目光一錯不錯地盯著她背影，“我要知道你的底細，你從哪里來，又有什么目的，是否受制于人。你的身份若不足信，你的證言自然也不能聽取?！?p>　　等玉熱多老實交代過后，她也會再清查一遍，說謊是騙不了她的。

　　“……”

　　玉熱多沒有立刻回答，她拿了一塊抹布，沒事找事干地擦著手邊的桌案，縱使是背影之中，也透露些糾結(jié)氣息。猶豫了那么一會兒，她才道：“我不騙你，我從小住在這兒，我是吐谷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