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玉熱多3
吐谷渾過去與唐不睦,大唐聯(lián)手吐蕃對其多番打擊,使之勢弱。也就十來年前吧,當(dāng)時的吐蕃大論祿東贊親率十二萬大軍渡河,攻陷了白蘭王城,吐谷渾算是被滅了,大批吐谷渾人東撤歸入唐土。看玉熱多的年紀(jì),至多二十一二,她很有可能就是那一批撤入大唐的吐谷渾人之一,雖然記憶未必深,但家中只要還有長輩在,她多半也不會把自己當(dāng)成唐人。
進屋這么久,蘇令瑜沒看見除了玉熱多以外的任何人,看這地方的生活痕跡,她也像是獨居。莫非是孤女?那就有得推敲了。
玉熱多自然不知道蘇令瑜心思的轉(zhuǎn)圜,開了這個頭,接下來的話似乎都好說了,她自顧自道:“我從小就知道,世界上有兩種人不可以信任,一是突厥人,二是吐蕃人。至于唐人,既然寄人籬下,除了試著相處,也沒有別的辦法了?!?p> “那你是怎么跟這樁案子扯上關(guān)系的?!?p> “原本也跟我無關(guān),我只是恰巧看到了?!?p> “恰巧?”蘇令瑜笑了,“世上有這么多恰巧嗎?!?p> 你又不是劉寶傷。
玉熱多嘴硬道:“那比較聰明也不是我的錯吧?我從小就住在交城,這里的外商都只在特定季節(jié)出現(xiàn),平時看見吐蕃人和突厥人,我都會格外留一個心眼。今年我就注意到有一隊吐蕃人,說是來做生意,其實也根本沒帶什么貨品,來得也不是時候。我就想,他們會不會別有用心?我就仗著住得近,經(jīng)常留意,漸漸發(fā)現(xiàn)他們在別的事上也不太對勁?!?p> “說具體點,怎么留意的,又是哪里不對勁?”
“…你?!庇駸岫囡@然是對她的打斷不滿,但額頭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她嘴里剛冒出來這一個字,又自己忍回去了,老老實實解釋道:“就是平時多注意一下,人多的時候稍微跟著他們走出去一點兒,我一個小民,還能怎么注意?只能怪他們做事不小心了,這樣也能被我發(fā)現(xiàn)…就是吐蕃人死的那天,我發(fā)現(xiàn)那個突厥人出去的時間跟往常不一樣,他一直以來只有午晚兩餐飯點出去吃一頓湯餅,那天卻在午飯后不久又出去了,而且看樣子很警覺。我想,這事八成有蹊蹺,就冒險跟了跟,就看到了……”
玉熱多似乎緊張了起來,或許是回憶目擊的畫面讓她覺得不適,“我怕他發(fā)現(xiàn),就躲得很遠,慢慢地跟,好幾次都差點跟丟了,索性運氣好,沒真的被甩掉。我遠遠地看見他闖進一所宅子里,就是你們在查的那所死了人的宅子,闖進去不知道干了什么,沒多久就拖出來一個半死不活的人。他用一根麻繩把人吊起來拖上一座平房的房頂,把人扔下去,然后很快地跑了。我當(dāng)時害怕,沒敢喊,但我親眼看見,就是他殺了那個吐蕃人!”
現(xiàn)場勘察的時候,臨街的地方確實有一座平房,縣衙也懷疑兇手是在這個位置拋尸的。然而有一個問題,一座臨街的平房,也并不是很高,人站在屋頂幾乎沒有任何藏身的辦法,即便當(dāng)時街上人并不多,大家都在忙活自己的事,然而把一個成年男子從房頂拋下,而后迅速躲藏起來——怎么可能完全沒有人目擊呢?
蘇令瑜問道:“他是怎么拋尸的?”
“就是在那平房上拋下去,然后跳下來逃走了呀!我說得還不夠明白嗎?那突厥人功夫厲害得很,跳下來辦點事沒有,飛快地跑了,我沒敢跟上?!?p> “還有別的嗎。”
“沒了…他都?xì)⑷肆?,我哪里還敢繼續(xù)跟啊。不過我后來聽說你要查這案子,但是查來查去也沒聽說你們查到突厥人頭上了,我就猜到肯定是他藏得太好了你們查不到,我這陣子就在衙門附近轉(zhuǎn)悠,心想要不要來說這事。只是我既不知道那突厥人到底是誰,又沒有證據(jù),爬衙門不分青紅皂白的把我當(dāng)成嫌犯,到時候可不就引火燒身了嗎?”
她說著說著,嘆口氣,“可是不說吧,心里總是有個坎過不去,我就還在猶豫。結(jié)果今天看到你出來了,這是我第一回看到你,聽這小丫頭叫你使君,我就知道你是誰了,看你們兩個出來,我就想跟著看看,看你們是不是去查案子的。誰知道,居然被你打了一頓…”
玉熱多的語氣頗為委屈。
蘇令瑜笑了笑,“再沒有別的了?”
“沒有了啊,我就知道這些。”
“你確定沒有別的要交代的了嗎。”
玉熱多身形微頓,轉(zhuǎn)過頭來,看見蘇令瑜的笑色,才逐漸意識到了什么,“你懷疑我?”
“不能說是懷疑,畢竟我本來也不信任你?!碧K令瑜臉上掛著的那抹淡笑愈來愈明顯,“你是做什么的?”
“什么?”玉熱多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蘇令瑜耐心地又問了一遍:“你是做什么營生的。既然你說的那些突厥人和吐蕃人是因為沒有營生才被你懷疑,那么你自己應(yīng)該是個有一份正經(jīng)活計的普通百姓吧?”
玉熱多仍然背對著她,蘇令瑜看不到她的表情,卻能發(fā)現(xiàn)她這一次沒像之前一樣立刻伶牙俐齒地開口,而是有了短暫的猶豫。
什么樣的營生,可以讓她既有觀察突厥人和吐蕃人的便利,又能有足夠的時間跟蹤一些跟她幾乎毫不相干的人呢?這世上或許真有無私為公的好人,或者好奇心壓過一切的奇人,但這類人向來是極少的,蘇令瑜也不相信玉熱多會是其中之一。
此時玉熱多的這種猶豫,讓蘇令瑜的猜測愈發(fā)立得住腳。
“我是給人家洗衣服的,這幾日天氣涼下來了,沒什么人送衣服來洗?!?p> 玉熱多迅速地給出了一個看似合理的答復(fù),如果換個遲鈍些的人來,沒有察覺到她答話之前那微小的猶豫,或許真會被說服過去。可惜她碰到的是蘇令瑜。
蘇令瑜又笑了一聲。
“你是早就想到了我有可能會問這個問題,所以事先琢磨過答案,對吧?很聰明,如果膽子再大一點就更好了,說謊切忌猶豫?!?
不無此意
前軍夜戰(zhàn)洮河北,已報生擒吐谷渾。 王昌齡的從軍行其五。時間對不上所以沒把這句詩加進去,但是很喜歡,嘿嘿,在作話貼一下,可能有年少的讀者朋友課文剛學(xué)到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