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閉上眼睛,想象著家人們團聚的場景,突然心底一片失落,小時候自己可是在這里長大的呀,從不滿一歲一直住到十一二歲,外婆家和三姨家,想住哪兒住哪兒。一二年級是在外婆家上學(xué)的,三至五年級由小舅負責(zé)照顧,跟著當(dāng)時教書的小舅讀了幾年書。這些日子其實是林夕生命中最快樂的時光。雖然寄人籬下,但身邊的長輩們卻竭盡所能地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予了她,那時候無憂無慮的她從未感受到這是在別人家里生活著。甚至村子里有人喊她“楊夕”,她也愉快地回答著。
外婆、外爺、老外婆、三姨、小舅這些長輩,或慈祥或嚴厲,但都以自己不同的方式關(guān)愛著年幼的她,給她的兒童少年時代帶來了無窮無盡的回憶,足以溫暖那個階段的她的心靈。
后來上了初中,父母領(lǐng)著三歲的妹妹、五歲的弟弟終于從外地回來了,終于算著家了。林夕也是從這時開始回到了父母身邊。父親安頓好老婆、孩子,又踏上了外出打工的路。
由于中學(xué)住校,所以她是周末才回家。林夕除了完成老師布置的各科作業(yè)外,還得幫著母親照顧弟妹或是洗衣服、做飯,有時還要去田里拔草,給莊稼施肥,放羊她也干過,割麥、掰玉米她也會。往往一個暑假過去,林夕胳膊上裸露在外面的皮膚早已脫了幾層皮或是變了色,在村子里被人瞧見,她總是感覺村民們會有一種怪異的目光看著她。
記得有一個夏日,她上午在家寫作業(yè),母親吃過早飯,便去田地里干活了。走時交代她,一會兒記得把羊挪個地方。林夕一邊寫作業(yè),一邊口中應(yīng)承著,頭也沒抬。
由于寫作業(yè)太投入了,把母親交代的事情忘了個干凈。直到母親收工回家,看到羊仍然拴在原地,不知何時太陽已毫無遺漏地傾灑在它們的身上。母親見狀,氣不打一處來,又熱又累的母親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罵道:“這么大了,連這么一件小事都指望不住,要你啥用?羊曬中暑了咋辦?不嫌熱,你去太陽底下曬曬試試!”邊說邊朝林夕走過來,伸出手扯過她的胳膊:“今上午你別吃飯,去站到拴羊的那地兒,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動!”
“媽,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是寫作業(yè)忘記時間了!我沒有起身去看羊,是我不對,你別生氣好不好?”
“要是羊被曬出個好歹來,你也別再上學(xué)了,現(xiàn)在家里就你花錢最多?!?p> “要是我被曬壞了咋辦?媽,你就讓我去寫作業(yè)吧?!?p> “寫啥作業(yè)?你上學(xué)有什么用?我能指望你干什么事?你不惹我生氣就行了,吃飯都白瞎了……”聽著母親說的話,林夕的淚不爭氣地滾落下來。
母親見狀,直接把她扯到了羊的旁邊,然后把羊繩解開,拉著羊到了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把繩子拴在了樹上。樹葉繁茂,郁郁蔥蔥,投射下一大片陰涼,是個乘涼的好地方。
隨后母親進了屋,很久都沒有出來。林夕站在門前的太陽底下,不時有鄰居和村民從這里路過,投來各種各樣的目光。林夕低著頭,一動不動地站著。額頭上、臉上、脖頸間、后背上不斷有汗?jié)B出,腦袋也感覺暈暈乎乎起來,但她仍舊緊咬著嘴唇,直直地站著,直到她又熱又餓倒在了地上……